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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留守老人二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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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没有说话,抬头看着我,就那么看着,痴痴地很久。然后低头玩弄着自己满是污垢的十指,然后又抬头看着我笑。但只是发笑,不说话。目光游离不定。

二爷仍旧痴痴地望着天空,蜷缩在角落,一句话也不说。我观察了下他的神情,眼神有些迷离,估计是有些老年痴呆了。见问不出个究竟,我就在院子里大喊了几声二爷孙子的小名。结果还是没人回应。

我正准备走出院子的时候,只见二爷伸手擦了下自己的鼻涕,沾满鼻涕的手又擦在了衣服上。一身衣服黑的发亮,到处都是污渍干了以后留下的结痂,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胃里不舒服。二爷手上的指甲也很长很长了,长到了自然弯曲卷在一起,指甲缝填满了黑乎乎的污垢。我实在不仍看下去了,于是又回身走进了二爷家的正房,想看看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

进了房。一股恶臭传来。满屋都到处都堆积着大小便,还有些呕吐物,就连床上都未能幸免。我捂着鼻子退了出来,看着已久蜷缩着的二爷更加于心不忍。

我冲二爷大声喊道:“二爷!你的娃呢?都不管你吗?”

这回二爷应声了,“都不管,不管。”说完蜷缩着脖子,摇了摇低下的头。不知道究竟是对儿女对他抛弃的伤心还是对家人的思念,竟让他如此的自卑。

正说着,小宝娃进了院子。小宝娃的爷爷和二爷是亲兄弟,小宝娃的爹管二爷叫二伯。小宝娃年龄不大,也就十七八岁,但是算辈分,我得管人家叫叔。见他进来。我先称呼了一下:“宝娃叔,你来了啊?我就说是咋屋里连个人都没有呢?就二爷一个么?”

宝娃一看是我,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我。宝娃先把手里的洋瓷碗放到二爷跟前。对二爷说:“快吃,吃完我取碗。”然后又对我说:“你咋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

我说:“昨天回来的。宝娃叔,二爷不是还有个孙子哩么?怎么也不见照顾二爷?你每天给他送饭么?”

宝娃说:“是哦。他的后人们都没人管他了,那个小孙子前年也出门打工了。留下个这老东西祸害我,我都不想管他。可我爸说,都是一个房份的人,没人管他,旁人会笑话我们的。你说说,他自己的后人沟子(屁股)一拍走了,把他丢给我们算啥吗?”

二爷可怜兮兮地端着碗,用那填满污垢的长指甲钳着一个馒头大啃。啃了几口,听宝娃这么说,连忙抬头说:“我不祸害你,行不?我不祸害……不祸害……”说话的口气像是在求饶,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宝娃一听,立马黑着脸对二爷说:“你快吃,求话还多的很!”我看宝娃对二爷这么凶,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但是想想一个这样的老人丢给别人照看,也确实不是太通情达理的事儿。宝娃冲二爷吼了两句又对我说:“你看么,自从他孙子走了后。他一个就这么呆着,一天没个人说话。不到两年就成这样了,听人说是啥,老年痴呆!说洋(傻)起不洋,就是呆乎乎地,一阵好了,一阵瓜(痴呆)了。好的时候,你问他啥还能搭两句话,瓜的时候,问啥都是看着你傻笑!”

我看着二爷已经是在狼吞虎咽地啃着馒头了,可宝娃还是在一边儿催。二爷好像很害怕宝娃,越发吃的急了,有好几次都差点噎着。

我对宝娃说:“每天都要你送饭,也劳累你了。”

宝娃三两下抢过二爷手里的洋瓷碗,把还没吃完的一口菜磕在了地下,转身走了。边走边对我说:“是啊,劳累啊。就看他啥时候死呢!”

一边是宝娃骂骂咧咧远去的身影,一边是二爷捡起磕在地上的菜一口口地吃掉。

我想,老人和孩子一样,还是得自己养啊!

从二爷院子里出来,准备回家吃饭。走到半道上,碰上二妞了。这丫头一见我就乐,说:“正找你哩,可就碰上了。走,到我家坐一坐,咱俩说说话!”

刚才的那一幕,还在我心里作祟,估计我回去也吃不下饭。于是就跟着二妞去了她家。

我和二妞的男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到了厢房。二妞的男人一看来了客人,忙把怀里的娃轻轻地放在炕上,然后给我倒了一杯水,二妞倒是大呲呲地坐着没动。

我开玩笑说:“二妞,你看你也不介绍一下。咋称呼人家呢吗?”二妞一转头说:“咋称呼呢?叫他‘二妞家的’啊!还要啥称呼呢?”我心想,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啊,总得有份儿自己的事业,就算是种地也罢,自己种地吃粮,这腰杆儿也挺的直!这“二妞家的”干脆就是个年轻版的二爷嘛,这嗟来之食是真不好吃。

想起了二爷,我就随便问了一句。二妞说:“二爷不知道是造的啥罪,两个儿子出门打工多少年了,连个口信都没!前年孙子也走了,留下了二爷一个人,老伴儿又走的早。成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这不到两年就呆了!对了,电视上管二爷这号人,叫啥留守老人!”

留守老人,留下来守候的应该是希望。却不曾想,有多少老人留下来,守到最后,只能以一幕悲剧收场!

二妞家的把孩子抱到二妞怀里,说:“娃你看着,我喂猪去。”二妞低头逗着孩子,只说了声“嗯”。

我和二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问二妞:“二爷的后人这几年有信没有?”

二妞说:“有啥信哩?多少年了,都没个踪影,死没死都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二妞家的喂完了猪回来,洗了把手又去做饭了。我起身要走,二妞说:“你看你!金贵了不是?在俺家吃顿饭不成啊?好久没和你一达吃顿饭了。”

二妞都这么说了,我只好留下。

拿出手机准备给妈妈说一声,不回去吃了,结果手机没信号。管他移动联通,反正到这儿都是此路不通。

用二妞家的座机给家里打电话,说就在二妞家吃饭了。

二妞见我留下了,笑得合不拢嘴,扯开嗓子喊:“娃他爸……娃他爸……”喊了两嗓子没人应声,二妞又大声重重地喊了“娃他爸!”

“哎!来了,来了!”只见二妞家的系着围裙一路小跑就从厨房跑了进来。

二妞怒道:“你是死了咋的?喊几声都不吭声,猪毛塞耳朵了?”

二妞家的急忙赔笑,说:“剁柴呢,没听见,没听见。”

二妞瞪了一眼她男人说:“去屋檐上取些腊肉,做个臊子面!”

我说:“不用了,不用了,随便吃点就成。”

二妞家的听我这么说,又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二妞,意思是到底怎么办?

二妞没搭理我,冲她男人又吼了一声:“去啊!站着等死啊?跟个木头似地!”

二妞家的一听,立马又往出跑。

我看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对二妞说:“你倒是对他和气点啊,当着我的面,不太好!”

二妞一听说:“和气啥呢?我就很和气啊。他一天一个子儿不挣,这喂娃做饭的事再弄不好,要他求用!”

二妞从小脾气火爆,像个男孩子,我也习惯了。这估计也是他爹把大妞嫁人,给二妞招个上门女婿的原因吧。

饭做好了,我要去厨房端饭,二妞一把扯住我说:“你端啥呢吗?咋不管,光吃就对了。”

二妞家的先端了两碗给隔壁厢房的二妞爹、二妞妈,然后又端上来两碗,一碗给我,一碗给二妞,自己再从二妞怀里把孩子抱了过去,好让二妞专心吃饭。

我对二妞家的说:“你怎么不吃?是不是我一来,做的不够了?”

二妞家的赶紧说:“够呢,够呢。你们先吃,我把娃先抱着,好让二妞吃饭。”

我低头刚吃了一口,果然很可口,味道很地道。我正打算抬头赞美几句,可二妞家的人不见了。我四处看了看,只见他蹲在院子的角落,把孩子抱在怀里轻微地摇摆着,哄着孩子。

我和二妞吃完,二妞家的又把孩子抱给二妞,然后把饭桌打扫干净,这才从厨房端了一碗饭蹲在院子的角落吃起来。

下午回到家,妈妈正拌猪食呢,我赶紧抢过来自己干,让她歇着。妈妈问我:“去哪儿了?刚回来就疯地不着家!”我一边拌着猪食一边说:“随便转了转,正准备回来就碰见二妞了,非拉我去她家吃饭。”

我妈说:“吃的啥?”

我说:“臊子面。”

想起二爷,我又问:“妈,我今儿见着二爷了,他咋成那样了呢?后人不管吗?”

我妈说:“管啥呢?后人多少年啥信都没有。”

我把拌好的猪食倒进猪圈,拿棒子敲了敲食槽,小猪们摇着尾巴就围了过来。

“哎,我今儿看他脏的啊,还有些呆了!”

妈妈从我手里接过木棒,又把猪食均匀地拨开,说:“他现在和你爷一样,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二爷比你爷好些,清醒的时候多,糊涂的时候少。你宝娃叔一天只管两顿饭,再啥都不管么。还是我看不过眼了,每年年三十儿给他剪剪指甲,换洗下衣裳。”

在家的日子过得很惬意,也很轻松,不用提防着谁,更不用每天喝到半死。只是在家不敢抽烟,烟瘾来了,实在憋的难受。

农村的日子按阴历计算,没几天我就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只知道哪天又是逢集,哪天又是节气。

快过年的时候,跟着二妞赶了一次集。

那天我们起了大早,穿得严严实实地准备去赶集。

来到二妞家院子,她还在装货呢。

这丫头可一点都不含糊,整袋子的地膜、整袋子的白糖一个个往小三轮儿上放,气都不喘。等她装好了货,才招呼我上车:“走,你坐后面白糖袋子上,我给咱开三轮儿。”

我开玩笑说:“你行么?”

二妞说:“你小瞧人呢么!这算个啥?”

我这才笑呵呵地围好了围巾爬上车。

一路颠簸,总算到了集市。

二妞占了个摊位,就开始喊。

到了中午,集市人逐渐多了起来。二妞忙里忙外的应付着,倒也方寸不乱。一会儿功夫她就卖出去一两百块钱,讨价还价,算账,过称,收钱都不含糊。

我看也帮不上忙,就到集市上转了一圈儿,买好了妈妈交代的东西,又买了好几张年画和对联。在卖对联的摊子上,碰见大军,也在哪儿摇头晃脑地读对联呢。我主动上去问他:“大军哥,你也在啊?”

大军回头一看是我,理都不理,转身就走了。我讨了个没趣,羞的脸通红,赶紧低头去找二妞。

到了下午,二妞忙的差不多了,集也快散了。二妞和我收拾了剩下的货,打算回家。

我看对面卖电炉子的摊子生意很冷清,就问二妞:“这么冷,咋电炉子没人买呢?”

二妞斜眼看了一眼那个买电炉子的半老头说:“那是个瓜劈,跑到这儿卖电炉呢,一看就是外地人,不懂行情。咱这儿电压低的要死,电炉子能起个屁的用。再说了,舍得烧电炉子做饭取暖的农村人有几户呢?”

我正打算买一个呢,一天这话就打消了念头。可是想想家里那老屋实在抵御不了多少风寒,就又买了个大炉子,带烤箱的那种,四百多块钱也不是很贵。

买了炉子,看看身上带的钱还够,正好有一个卖块子煤和蜂窝煤的皮卡车还没走,就把剩下的煤全买了。

等把炉子和所有的煤都装在二妞的车上,天已经快黑了。

二妞看着一车煤说:“这可够用一冬的了!你真可以啊,一出手就花了好几百,真是读书的人能挣钱啊。我今儿忙一天挣不了两百块钱。”

我说:“不买个炉子能行嘛?我爷都病成那样儿了,那屋子又冻的跟着冰窖一样,再把我爷冻了咋办?”

二妞张了张嘴,又没说话。

我说:“二妞,你想说啥?”

二妞说:“我说句话,你别忘心里去啊。你现在挣钱了,家里也慢慢好了,把你家那房修修嘛,你看看全村的房,除了二爷家的,还有哪家的比你家破?你总不想你爸你妈再老几年也和你爷一样吧?”

这一说,我猛一下意识到自己家的房子实在是破旧不堪了。虽不至于漏风漏雨,可是农村的房子多是土木结构,年久失修就会返潮,房梁也会发朽。这几年村子里家家户户基本都住上了新房,可是唯独我们家的房子还是原来的老样子。那房子听爸爸说,还是爷爷小时候爷爷的爸爸修的,到现在房梁都朽了,阴面的墙潮的厉害,有些炕门都塌了。

二妞见我半天不说话,以为我生气了,说:“你生气了?”

我说:“不能啊!这生啥气哩吗?你说这再修房得花多少钱?”

二妞低头沉吟了一下说:“我家是前年修的房子,当时的工料都便宜,也得五万多。现在修个房至少得八万多,这算是最少的了。主要是运费太高,一方沙石送到咱这,车费就得三十。一片砖,砖厂的出厂价是二毛五,运到咱这儿就五毛了。没办法,不通车么。大车拉进乡上,卸下来,再装上小三轮运到咱村子里。这几回装运费就贵出来好多!”

八万!我现在有一万多,还差六万多块。

六万块,相当于叶茂赢三次麻将、王志东家房价的百分之一,或者是红菱拼死批活工作半年,我不吃不喝工作一年,二妞赶三百次集。

修一座新房子是好多农村人的一生的梦想,而有些人可以弹指间完成,有些人却要风里来雨里去的几年,甚至几十年才可以完成毕生之所愿。

二妞说:“年前还能赶三次集。过两天我再去城里进货去,凑着年头上,好好卖些钱。”

我买了炉子和煤,身上现金也不多了,于是说:“咱俩一起去吧,我取点钱。”

二妞说:“成啊,正好给我搭个伴儿。这腊月里多跑两趟,能挣不少钱哩。”

我问二妞:“你一年挣赚多少啊?”

二妞说:“三万多块钱吧,不多,嘿嘿!”二妞说完,憨厚地笑着。

我惊讶地说:“二妞,你真能啊!啧啧!能地很!”

二妞说:“哎,有啥法呢?一家子人要养活呢!爸妈都老了,大姐又给人了,自己的男人是个软蛋,就靠我一个人。不辛苦一点,能成吗?”

我说:“二妞,你现在赚不少钱了吧?”

二妞说:“有啥钱哩?前几年攒的钱都修了房子了,修完房子攒了几个子儿,又吃了亏。”

我问:“吃啥亏了?”

二妞叹口气,擦了一把鼻涕说:“前年跑去城里进货,看见一家的化肥种子价钱低,就贪便宜想多弄些来卖。一下子进了两万多的货,拉到屋里,倒是不几个月就卖完了。可是后来,发现是假的!人家农户找到我家来了,你说咱也是庄稼人不是?知道种地辛苦,既然是假货,就要给人赔哩!咱被人坑了,但咱可不敢坑人。再说了,我要是给人家农户不赔钱,以后还有啥脸在这集市上混哩?这一下子赔了好几万!”

我拍拍二妞,说:“没事,没事。以后再赚回来!”

二妞说:“我到城里找哪家卖给我化肥的人,狗日地早跑了!哎!这几年生意也不好弄了,化肥种子卖不动了,就搭些白糖啊,茶叶来卖!国家政策是一天比一天好,粮食直补,农业税都免了。可种地的人还是越来越少了,都跑出打工了。这种地啊实在太辛苦了,你单靠种地养活一家子,难啊!”

想想也是,二妞嗷嗷待哺的孩子,二妞的男人,二妞的爹妈可都靠着二妞一个人啊!

二妞接着说:“以后我要我的娃,到城里读书哩!现在国家给咱念书不要钱了,念到初中都不收钱。但是咱这山里的老师实在不行啊。听村里娃说,他们学英语就没读过,只会考试,都学了好几年了,还不会念么。你看大军,就那怂样子都当老师哩,咱的娃能学多好?还是念书好,你看你,大学生多能挣钱?”

说起大军,我又想起刚才集市上的那一幕,估计他是记恨我了。

二妞说:“不过也没办法,咱山里条件苦,好的老师都不愿意来。所以啊,我就要让我的娃去城里念书!等攒几年钱,我的娃也大了。我就去城里摆个摊子,做个小生意,供我的娃读书。以后让他当城里人,可不敢再种地了,太苦了,太苦了!”

我听了二妞这么壮志雄心,心里也替她高兴。双手呵了口气,拍了下她的肩膀说:“二妞,你真能!”

二妞说:“你才能哩!你现在一个人就能养家,还皮白肉嫩地,你看我,这脸粗成个啥了?对了,我听干部说,再过几年有个叫啥新农合的政策哩,到时候你爷看病也就不花大钱了,真好啊!”

我想想躺在炕上的爷爷,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撑到那一天。可是不管怎么样,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和二妞也会越来越好的。

二妞跨上三轮儿,把围巾搭在了脖子上说:“走,咱回家咧!”

我在煤堆里找了个位置蹲下三轮儿又“突、突、突”地出发了。

看着风尘仆仆的二妞,她的背影那么伟岸,想想她刚才说以后供养孩子读书时脸上的幸福,就觉得能养家的女人啊,再苦再累也是幸福的……

先和二妞把剩下的货搬到了她家,然后我俩和二妞家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炉子弄回家。二妞把煤卸到了院子里晒麦的空地上,二妞家的和我把炉子装到了爷爷睡得厢房。

等忙活完这些,天已经完全黑了。

二妞和二妞家的洗了把脸,就匆匆走了。我留二妞两口子在家吃饭,可是二妞还是要回去,说:“娃还在家哩,我这就回了。自己人,你客气啥呢吗?”

二妞说完,扭头就走。二妞家的一句话都不说,跟在二妞后面往回走。

生起了炉子,房子里暖烘烘的。

我一边在烟筒上捂着手,一边说:“这下可好了,你们晚上在炕边上服侍爷就不冷咧!”爸爸说:“你买这个干啥呢吗?又没多大用么。好贵哩!”

我说:“不贵,不贵,我有钱哩。只要你们身体好,我就高兴么。”

妈妈用灶上的抹布把烤箱擦干净后,洗了几个红薯放到了烤箱里。

不一会儿爷爷醒了,盯着我看了一眼说:“炉子是谁买的?”

我说:“爷,是我买的。有了炉子就不怕冻了!”爷爷说:“多少钱?”

我寻思了一下说:“不贵,不贵,才三四十块钱。”爷爷迷迷糊糊地说:“这么多钱哩啊?太贵了,太贵了。”说完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红薯熟了,香甜的气味充满了这座昏暗的小屋,全家人围着炉子取暖的冬天很温暖。

买了炉子当天夜里就下了一场大雪……

第二天我起床后,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山尖上、屋顶上、院子里、田地里都是雪。妈妈找了一件儿棉袄给我说:“快加件儿衣服,可不敢冻着。”

我说:“妈。你穿上吧。我有羽绒服哩,不冷!”妈妈摸着我的羽绒服说:“这花里胡哨地是个啥吗?手摸着都不瓷实,还是棉袄暖心么。”

拗不过妈妈,只好又加了一件儿棉袄。

穿上了棉袄,全身圆乎乎的,行动都不方便,正打算趁妈妈不注意再脱下来呢。

家里的电话响了,爸爸接了电话冲我喊:“二妞找你哩。”

我跑过去接起电话说:“二妞啊,多亏昨天买了个炉子,这天可冷死人哩么。”

二妞在电话那头说:“可不是?我的娃都感冒了。明儿个我去城里,你去不去?”

我说:“去啊,去啊。我身上都没多少钱咧,我去取些钱。你去进货吗?”

二妞说:“是啊,我赶紧进些货卖,就怕再下几场大雪,路断了可就完了。顺道在买些小娃吃的药,咱这里的药可不敢随便买,现在假药多的很!”

我说:“那咱今儿个能去不?现在就走啊。”

二妞说:“不成。等咱从村子到乡上,去城里的班车早发了。明儿个吧,明儿你起身早些,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我说:“娃的感冒重不重啊?”

二妞说:“稍微有些发烧,不太重。”

我说:“那好吧,你赶紧照看娃。明儿个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我妈端了完红薯粥说:“娃,昨儿个烤的红薯没吃完,我给熬成粥了,你快喝上。喝上就暖和了。”

我特别喜欢喝红薯粥,甜甜的,比大米粥要胶着一些。还是很久以前喝过这种粥,有一年家里米不够吃了,妈妈就三天两头地熬红薯粥给家里人喝。不同于地根菜的是,我天天喝红薯粥都觉得美味,但是地根菜吃多了就牙根酸。所以那段没米的日子,大人们或许觉得有些窘迫,我倒觉得没什么特别的。

刚放下粥碗,爸爸就在院子里喊我。

我到院子问爸爸:“大,啥事?”

爸爸说:“房顶上积雪咧,我腿脚不灵活了,你上去把屋顶的雪扫扫,我怕再下雪把房顶压塌哩。咱这房可不经压了,风吹大些都倒呢。”

爸爸一说房子,我又想起了昨天在市集上和二妞说的那些关于盖新房子的事儿。

二话没说,我换了双鞋,妈妈扶着梯子我就上了房。一边扫雪,爸爸一边在院子里唠叨:“可没个男娃么,这些活儿本来就是男娃干的。家里没个男娃就是不方便,没人出力,还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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