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踏上故乡的热土(1/2)
我和小琪带着红红、玲玲、阿萱去了巩然的店里。好歹巩然也算是朋友,与其让别人赚的钱还不如送给巩然,再说巩然这里便宜,对小琪来说很实惠。
巩然也在店里,除了红红以外,其他几个人和巩然简单介绍了一下。小琪可能没想到我会领她们到一个朋友的店里来。而且还介绍了她们是我的姐妹,反正她的反应挺不自在的。
我这才觉得自己有点冒失了,小琪、玲玲和阿萱三个人来ktv兼职本来就是赚点外快的,我这么一介绍估计她们有点尴尬了。毕竟人家又不像我和红红本来就是全职干这个的。
随便点了几个菜,巩然也坐了过来。
我留心观察了一下,他很自然的坐在了我和红红的中间。本来也应该这样。其他人他又不认识,怎么好意思坐一起呢?
巩然坐在我们中间,倒是两边儿都照应。一会儿帮我添饮料,一会儿给红红递餐巾纸,忙的不亦乐乎。看来我最近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巩然和红红熟识了起来。
整个一桌子人,最闹的就是红红。小家伙永远都不安分,先是嚷嚷着要巩然送她一个水果沙拉,又嚷嚷着要巩然去找一个烟灰缸来。不一会儿又从凳子上起来围着桌子转圈儿。嘴里还嘀咕着:“好久没吃大餐了,好久没吃大餐了。”
直到上了几个凉菜,红红才安稳了。
随便夹了几口菜,我提议大家碰一杯,虽然是饮料,但是情如浓酒,依然香醇。
我问小琪:“好好的,怎么就想到回去了?”
小琪倒是爽快,哈哈笑着说:“还不是混不下去了?当时毕业,怀着冲动和无知,一头扎了进来。求职求到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进了一个歪瓜裂枣的小公司。辛辛苦苦一个月的薪水,交完房租剩下的钱买不了一件像样的内衣。实在没办法了。和玲玲她们跑出来兼职,可这日子实在太苦了。晚上睡觉也就三四个小时,白天还得做牛做马地在公司干。一下班儿就又得去赔笑。”
说到这儿。玲玲和阿萱异口同声地说:“哎!”
小琪说:“你们俩怎么办?还这么混着?我是打算回家了,火车票都买好了。家里虽然没这儿繁华,但我他妈的至少能活的舒服一点儿。随便找个工作,过几年找个人嫁了得了。晒太阳、喂孩子、洗衣做饭那种日子也不错。”
玲玲说:“其实我也快撑不住了。那个兰姨贪得无厌啊,像个狗一样,闻着点儿什么好东西都被她叼走了。她每个月都冲我借钱,少则五六十,多则两三百。从没还过,可是我不敢不借啊!”
阿萱说:“我啊,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反正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三个丫头里面,阿萱是最有姿色的一个。要最后硬着头皮混下去,唯一有可能出头的就是阿萱了。奋斗历程嘛,就是找个有钱人嫁了。
有钱男人就是一座高速电梯,载着平凡的女人迅速摆脱缠绕在楼梯上的那一圈圈艰辛的年轮,直达高层。
巩然还够意思,送了好几个菜。
一轮轮菜上来,大家其实都没什么胃口吃。玲玲看上去和小琪感情很深,一脸离别愁。小琪多少也有点不忍离开的无奈,故意很淡定地一次次重复说:“走吧,走吧。走就走了呗,不想再回来了,太苦了。回家相夫教子过过小日子也不错,贤内助也是一个女人的价值体现嘛。”
巩然和她们不认识,也没什么可伤感的。红红向来是大大咧咧的人,只是对小琪安慰了两句,就一边吃一边玩儿。偶尔和巩然闹闹,巩然和红红聊的倒也畅快,只是剩下我和小琪、玲玲、阿萱她们相互安慰着。
阿萱看玲玲心情糟糕的厉害,于是放下筷子跟玲玲说:“别伤心了,还有我们呢。”
玲玲说:“我知道,可是我觉得大家来这里混不容易。一起混的姐妹就像是共患难的亲人,现在小琪要走了,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孤单,越来越势单力薄。我估计我也快撑不住了!”
阿萱语重心长的说:“谁说不是呢?其实大家的心境和感受都一样,孤独地熬着,渺茫地活着。你要是觉得孤单,就搬来和我住吧。我租的三居室,大间儿一对夫妻住着,一个小间儿我住,另一个小间的房客要搬走了,你搬过来吧。咱俩相互也有个照应,晚上下班回去也好有个伴儿。”
玲玲的这种落寞和无奈我又何尝没有过呢?当初我刚来的时候,少华、红菱、丽姐对我很好,我立即就把他们当自己的亲人来看。当红菱无奈偷了别人的钱,被老板打出去的时候,我当时的心里是多么难受啊。还记得那次去看红菱的时候,她拿着一条破的牛仔裤缝补,那洗得发白的裤子和红菱常年见不着太阳,毫无血色的脸一样惨淡。少华纠缠着红菱,一次次地要去洗浴城的时候,我极力阻拦。当时我的生活也没有一点希望,自己能去哪里心里都没底,但是就想阻止少华沉沦。我知道少华一旦去了洗浴城,就彻底堕落了。
堕落是一趟单程轮渡,一旦踏上去要么漂在苦海里,要么沉没,只是不再返航。
如今小琪要回去了,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至少她能彻底摆脱这种泥泞般的生活,或许她以后的收入没有现在高,但是她的日子将充满希望。
有希望就是一件好事!
玲玲现在的反应和当初我与红菱、少华分别是一模一样,所以她内心的孤独和无奈我也能理解。难得小萱有这个想法,如果她们真的住在了一起,相互也有个照应。
至少不会像我一样,在每一个雨夜里都有满腹潮湿的幽怨,被冷冷的夜雨彻底淹没,在内心发霉。
听了阿萱的话,我也安慰玲玲说:“阿萱说的没错啊,你们要是能住一起,我和红红又多了个出去玩儿的地方,也能相互照应。”
红红正和巩然咬耳朵呢,一听到“玩儿”立马抬头说:“去哪儿玩儿啊?我和巩然正打算去吃完饭咱们一起去玩儿呢。”
小琪说:“我就不去玩儿了,还有点东西没收拾好。我得回去收拾收拾。”
玲玲和阿萱也表示要一起到小琪家帮忙收拾东西,再好好说说话,就不去玩儿了。我琢磨着正好给红红、巩然两个人制造个二人空间,就顺着玲玲和阿萱的意思,和她们站队。
吃完买单,小琪的钱巩然死活不收,拍着胸脯说算是请大家吃饭。小琪好说歹说巩然也一分钱不收,最后我拿过钱塞到巩然手里说:“你就收着吧,你以后再请客。”
巩然见我这么说了,只好收了钱,但是打个七折。
红红直夸巩然慷慨大方。
我们一行人等丢下这个拍马屁的小东西在巩然的店里,打车去了小琪住的地方。
小琪的住所是一个潮湿的地下室,潮湿到满床铺的被褥如我心里发霉的幽怨。
薄薄的墙壁根本不隔音,隔壁貌似有一对小夫妻大白天的就兴趣高昂,满屋子都能听见他们的“哎呀哎呀”。
小琪倒不好意思地说:“见笑了吧?我就住在这种地方,语气说是房子,不如说是一块儿遮羞布。”
我想起自己刚毕业的时候住的那个小房子,窄窄的只能放一张床。于是也自嘲地说:“大家都一样了,我原来租房子住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
几个人一边聊着一边看小琪收拾东西,没一会儿她就整理好了满满两个箱子。
小琪把最后一摞衣服塞进箱子里,拉好拉链,一屁股坐在没有了被褥的光板床上说:“可算收拾好了,累死我了。”
阿萱说:“什么时候走?”
小琪说:“晚上的火车。”
为了让小琪好好休息,晚上坐车,阿萱提议带玲玲去看看她住的地方。小琪也没有再挽留我们,只是淡淡地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知道这一别再无聚首日,诀别就是今日。
玲玲心情一直不好,到了阿萱住的地方仍然打不起精神。只是看了阿萱介绍的那间房子才开口说:“看上去还真不错。”之后她答应尽快搬过来住,然后又一直闷闷不乐的。
阿萱说:“住在大间儿的两口子是二房东,他们今儿也在。如果你决定了要搬过来,最好先交一点定金。”
像阿萱住的这个地段,房子本来就紧张,再说这房确实不错,玲玲也没再犹豫,和阿萱出去敲开了那一对小夫妻的门,谈了一阵就出来。
玲玲和阿萱交了定金已经开始筹划着怎么收拾房子,我看玲玲的情绪也稍微好些了,于是起身告辞。
小琪走了,玲玲和阿萱住在一起应该能迅速走出离别的阴霾。还记得刚才从小琪房子走出来的时候,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小琪一身黄色的裙子特别显眼。我看她的时候她正微微笑着目送我们离开。
就这么结束了。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缘分如一泓清泉,慢慢流淌,缘分尽了终究会干涸的。我知道我看小琪的那一眼和小琪对我的那一个浅笑就是最后一丝缘分,最后一滴清泉。
我和小琪从此诀别,相隔万里,不会再见面了。她心里会不会记得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我这样的女子曾经在一个昏暗的小屋子里和她一起经历过无数个黑夜。
那一次回眸、那一次微笑,即成永恒……
打电话给红红,说:“小琪走了。我刚从阿萱和玲玲那里出来,玲玲决定搬过去住。”
红红说:“我刚从巩然店里出来,正愁没地方去玩儿呢,正好去看看阿萱的房子。你回去吗?”
我说:“我也逛逛吧,难得出来一次。”
红红说:“那我打电话给阿萱了,找她们去。你自己玩儿去吧。”
挂了电话,我想去看看珠儿。上次在王志东那里发了笔小财以后就再也没见她了,顺便我得和她合计合计怎么应付老黄,我预感会出事儿……
打电话给珠儿,她正好在家。
我去珠儿家是从来都是用脚踹门,不按门铃。
平时珠儿一听踹门的声音就知道是我,总是门还没开呢就说:“我就知道是你这小土匪来了,不然谁还敢踹我的门啊?”
可是这次我没有踹门,想吓唬吓唬她。她上次去旅行的时候给了我一把钥匙,还没用过呢。今儿正好她在,我用用钥匙,悄悄进去吓她一个冷不防!如果不是知道珠儿在家,钥匙我是不会用的。尽管她很信任我,但是我总觉得主人不在,开人家门很别扭。
后来才知道,珠儿的这套房子里就是几张床和几件儿衣服,值钱的家当全在另一套房子藏着,虽然她不怎么去那儿住。对珠儿来说,这套房子只是她平时没事儿一个人住的地方,玩玩一夜情啊,和姐妹们聚聚啊都在这里。有很多次找珠儿,她说不在家,其实她是在另外一套房子,只是我当时不知道而已。
这座筒子楼里她认为最珍贵的物件估计就是跟吕军的那张照片了。也是后来才知道,珠儿为什么只敢把那张合影搁在这套旧房子里。
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本来想给珠儿一个出其不意,可是被吓的却是我。
只见珠儿一脸面膜,黑乎乎地在哪儿站着,没留神还真吓了我一跳。
我说:“你今儿怎么有心情自己做这些啊?”
珠儿嘟嘟着嘴说:“女人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她敷着面膜,说话含糊不清,表情也看不见。
我晃着手里的钥匙说:“这东西你还是收回吧,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
珠儿抬头看了看时间,转身拿化妆棉开始清洗面膜泥。等她清洗赶紧了嘴部才说:“你拿着吧,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过来住的。”
我听她这么说,知道拗不过她,就收起了钥匙,说:“上次那两万块钱,我给家里寄了些。”
珠儿清洗着面膜泥说:“好啊,你家里怎么样?”
我说:“还行吧。除了爷爷身体不太好,其它都还可以。我有三个年头没回家了,想回去看看。如果家里条件改善了,我就想做点别的。有个客户,一直对我不怀好意。缠了我好久了,最近他好像不耐烦了,我怕出事。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珠儿递给我毛巾说:“去洗脸,你也来做一个试试。新买的,贝佳斯的,我感觉还行。”
我在卫生间里洗了脸,自己擦了爽肤水,就让珠儿帮我敷。见珠儿只顾做面膜,不说话,我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你帮我出个主意啊!”
珠儿拧了把我的肩膀说:“别动,乱动什么?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看你还不如先回趟家,看看家里怎么样了。如果家里还好,那就不做了呗。到时候自然什么人都不纠缠你了,是不?要是还得继续赚钱,到时候再说。”
我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先回趟家看看吧,反正还有一万多呢,能撑一阵子。这钱啊,还真是人的主心骨,手里有多少钱,心里就有多少安稳。
先回家过个年,如果可以不这么辛苦,管它什么老黄、老王还是老王八的都给我滚远。但我过完年还得回来,我只有在这里混下去才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打定主意了,心情一下也放松了很多。脸上敷了面膜泥,有点稍微的刺痛。过了一会儿珠儿帮我用化妆棉清洗,一边洗一边嘲笑我脸大,说她用六块儿就够了,我得用八块儿。
回ktv的时候,红红和玲玲、阿萱正坐在床上打牌呢。红红见我回来了,八卦地问我去哪儿了。玲玲的情绪比中午好了很多,阿萱问我晚上去不去送小琪,如果送的话,待会儿找兰姨告个假。
我说:“迟早是要离别的,多见一面,多一份伤感,还是不去了吧。”
可玲玲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我知道她是想去再见一见小琪的,看我不愿意去,她只好作罢。玲玲拿手机给小琪打电话告别,可是拨了几次都不通。
玲玲反复拨了几次电话,越拨越着急,到最后哭着嗓子说:“她不接我电话了,真的走了,真的走了。”
晚上找到兰姨,请了假准备回家。刚开始她不同意,要我自己跟陈总去说。我给了她两百块钱,还没等我再开腔,兰姨就说,老板最近再忙洗浴城的事儿,你要回家过年就去吧,早点回来就行。
这兰姨真够意思,收钱就办事儿。
和丽姐她们都打了招呼,又叮嘱红红,没事儿就住在店里,别回去了,想起那个姓蔡的我就来气。最后想了想又给巩然发了条短信,问他春节回不回家。
他回信说,不回。
我告诉他,我得回家一趟,帮忙照顾好红红。
他问我,还回来吗?
我说,当然。
巩然帮我订好了火车票,又开车和红红两个人把我送到了火车站。看着我上车了,慢慢走远,他们才离去。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终于到了省城。第一次坐卧铺,一觉醒来就到了。感觉比上学那阵子好多了,原来都是十几个小时的硬座,赶上春运,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下车的第一件事儿是吃家乡的小吃。阔别已久的家乡美味,我自然食如饕餮。直到吃撑了,这才罢休。买了些糖果、三套衣服和一双运动鞋,打包拎好,到了汽车站。
正好一辆驶往家乡的车要出发,赶紧跳上去在最后一排做好,感叹自己运气真好。
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夹杂着灰尘。回乡的归途,就连飞尘里都裹满了乡愁。从火车到现在,一路过来,繁华渐远,荒凉满目,但是那颗心慢慢平静了下来。离家不远了,阔别已久的思念,是春天的芬芳,家乡的飞尘也是清香扑鼻。
爷爷怎么样了?爸爸还好吗?妈妈一定还坐在院子里做高粱笤帚呢。
七八个小时颠簸,到了县城。
找了家宾馆住了一夜,晚上洗了澡正要睡觉,宾馆电话响了。我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需要按摩吗?”
我直接挂了电话,心里不是滋味,不知道电话那头的那个女人又是为了什么走上了这条路。
第二天醒来,退了房。
草草吃了点东西,又换乘了一辆中巴。
上了车就犯困,我渐渐在激动和兴奋中睡去,梦里是家的温暖。
迷迷糊糊睡了三四个小时,车也到站了。换上了新买的运动鞋,把短靴放在运动鞋的盒子里,又踏上了儿时熟悉的山路。
这条路仍然泥泞,突兀的山石踩在脚底,却比纷繁的马路走着踏实。
这条山路,如同魔掌。它把这里的男男女女全都迂回在自己的曲折里,生生世世如此反反复复。
抬头望去,变化不大,遥远的袅袅炊烟或许就是我的家。
星星点点的村户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就连过往的风雨都不曾眷顾这块土地。
这块大地,干涸地如撕裂了心的女人,绝望地看不到一滴泪水……
按阴历算,今天应该逢集。山路上也偶尔会看见几个赶路的人,迎面而来的三信叔先认出了我。他和我是一个村儿的,他这会儿才去赶集,估计是想拾掇点儿便宜货。
三信叔看着我,先是楞了一下,接着说:“槐树下的娃回来了啊,看看这娃穿的,肯定出息了!”
我家正堂后面有一颗全村最大的槐树,村子里的人称呼我们家人都是槐树下的。
我冲他微微一笑,说:“是回来了,你还好吗?”
三信叔憨厚地笑着说:“还好!快回去吧,你大他们都在家呢,我出来的时候还和你大一起抽了一袋烟呢。”
这个在我儿时曾经无数次把我举过头顶的中年男人,双鬓已经花白,听着他渐渐远去的咳嗽声,仿佛那些欢快的岁月也渐行渐远……
叶茂的年龄应该跟他差不多的,而眼前的三信看上去简直就像叶茂的父亲。一个远在千里之外养尊处优,一个在我眼前老态龙钟。看着三信远去的身影,他那已经完全弓了的脊梁无疑就是对这崎岖山路的妥协。
越接近村子,熟识的人就越多。巴掌大的小地方,任何消息都长了翅膀。我一路走,一路和人打招呼。这些亲朋的眼光中无疑全是羡慕,可是我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仅仅是这身光鲜的衣服吗?或许吧,一身光鲜的衣服就已经足够让这里的人们向往了!
依偎在墙角的爸爸和依然在做笤帚的妈妈惊呆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出现。爸妈冲过来,拉着我的手摸了一遍又一遍,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问爸爸:“大,我爷呢?”
爸爸用烟斗指了指里屋说:“去看看吧,我的娃,你爷在床上呢。”
正房隔壁的厢房里,一个偌大的土炕上躺着我的爷爷。
屋子里一片昏暗,我走到床前,看了看,爷爷睡着了。我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妈妈已经倒好了热水,匆匆洗了把脸,把买的衣服拿出来让爸爸妈妈试了一下。
还好,都很合身。
我把另一件买给爷爷的衣服拿出来,说:“等爷醒了,让他试一下吧。”
爸爸低头抽着烟,叹着气说:“哎,你爷现在基本下不了床了。只怕这衣服他穿不了了。他现在日子按月算,估计也不远了。”听了这话,我鼻子酸酸的,那个曾经远近闻名的庄家地的“大能人”,如今却静静地睡在一个昏暗、潮湿的屋子里,等待着自己生命的尽头。
我拿起衣服,又轻轻地走进爷爷睡觉的厢房,把衣服放在他的床头,只愿他醒来就能看到,虽然穿不了,只要是爷爷看见能有一份喜悦,我也同样开心。
爸爸还是蹲在墙角抽着烟,妈妈从厨房里拿出馍和小菜让我先吃点儿,垫垫底。
经过一路颠簸,我还真是有点儿饿了。
拿起馍就吃,就了一口小菜,儿时的味道顿时溢得满口喷香。
这种小菜,农村的家家户户都有,初春的时候采的地根子野菜,洗干净,放点儿土盐(不加碘的块子盐)泡在坛子里,吃起来略带一些苦涩的清香。这种小菜,我读初中高中时候天天吃,吃的我牙根发酸,可是这两三年不吃,现在却感觉有一种家乡的温馨。
吃完馍馍,跑到自己曾经住过的偏房,这里依然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妈妈跟进来说:“你这屋子啊,我每隔几天就进来拾掇一下。想你的时候,我就进来,坐在门炕上(就是门栏,农村的房子都是木门,门下面都有门炕,形状像木枕,长方体,有个凹槽,关上门插上木卡子,就能当锁用。),看着你的床啊,就想你,就当你还在床上睡着,像你小时候的样子,想着想着,就像你在我眼跟前了。”
妈妈说着这些话,眼角略微有了些泪花。
我抱着妈妈也一起掉泪,过了一会儿,妈妈说:“你乏了,先睡会儿吧。炕都烧好了(用草屑、树枝把炕烧热,叫烧炕)。”
我脱了外衣,睡在阔别已久的炕上,虽然感觉有些硬,但是特别踏实。盖好了铺盖,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叽叽呀呀说话的声音吵醒了。掀开铺盖,满身散发着土炕特有的味道,真好。
起身来到了正房,原来是儿时的玩伴二妞和小花听说我来了,都来看我了。
见了面,她们都惊讶地说我变俊了,白了,瘦了。我心想,一天到晚见不着太阳,过着那种黑白颠倒的日子能不白、不瘦吗?
二妞、小花她们都抱着自己的孩子,看着这些儿时的玩伴都已经成家,还有了自己的孩子,过去的二十多年仿佛恍然如梦,飞逝如梭。围役状巴。
二妞问我结婚了没有。
我说,还没呢。你们什么时候结的?
小花说,都快两年了,瞧,娃都快一岁了。
二妞问我:“你干啥呢?咋这么洋气?挣多少钱?”
这是一个我一直回避,而且又无法回避的问题。
我说:“在一家公司做呢,一个月钱也不多,刚够花而已。”
小花说:“处对象了没有?大军可一直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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