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1/2)
第20章 陌上开缓缓归
婉初约了田中出来,田中是有几分受宠若惊的,特意整理得又精神些才去赴约。
婉初约他在王府附近的一处咖啡馆里。田中安正一进咖啡馆就看到桌子上原封未动的礼物,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却仍旧带着一贯和气的笑。
“婉格格。”
“田中先生。”婉初客气地跟他打了招呼。
待咖啡上好,婉初就把礼物推回去,开门见山地说:“这几日多蒙田中先生照顾,也该回请,表示感谢,更不敢收您的礼物。婉初冒昧地问田中先生一句,可是在追求我?”
田中却不料她问得如此直白,只当中国女子菡萏淡淡,便应该是委婉曲折的,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掩盖了尴尬:“我是很仰慕中国女子的。”
“实不相瞒,我是有男朋友的。”
“那并不能妨碍我的仰慕。”田中倒是被她激起了好胜的心,看看这个女子能怎样说服自己放弃追求。
“田中先生仰慕我什么呢?外貌?学识?外貌不过是一副躯壳,以田中先生的家世,认识的天香国色的小姐自然数不胜数;学识我更是没有,我连大学都没上过。”
“婉格格何以将我想得那样浅薄?”
“不,是世人多被外在所迷惑。我知道田中先生的父亲是内阁首相,田中先生未来前途自然不可限量。田中先生要是觉得我这个格格的身份值得你追求,那就大错特错了。先生这样身份的人,婉初并不适合你。”
“那你倒说说看,哪里不适合了?”田中觉得好笑。
婉初咬了咬唇,坚定又坦然道:“实不相瞒,我原先是订过婚的。你知道为什么退婚?因为我未婚生了一个孩子,孩子的父亲却并不是未婚夫。”
田中的眉头挑了一下,好半天才理解她这一句话里头的丰富含意。他不料她有这番经历,并且这样坦然说出来。
“我这样的经历,就是田中先生再仰慕,也不过是一时的。等到后来被人发现了,田中先生的面子怕是也没处搁了。”
田中却笑着摇摇头:“婉格格这样说,我疑心你是为了断了我的念想才编出来的。”
婉初还想争辩,他又笑道:“当然,我知道中国女子的名节却是比命都重要的东西。你肯这样说,表明你是万万不会接受我的追求,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婉初听他这样说,才松下一口气。
“但格格这番经历……看来您的男朋友对您真是挚爱深情了。所以说,这世界上自然不是人人都浅薄。”
婉初抿了一口咖啡,她一直都是信的,所以才那样执着。虽然知道这样的人不一定能让自己遇到,所以后来学着随遇而安。
等到荣逸泽出现,她是相信了,真的让自己遇到了。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多少觉得那像是做梦一样,她向来运气不算太好,怎么就真的遇到了呢?好得不真实了一样。
傅博尧从西北边防巡营回来,就听说铁路的事情。对方送过来拟议的合同他看过,恨不能撕碎。
副官潘景昌看他那样一个素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忍不住摔了杯子,知道这回这个陆军总长又得和司令好一顿别扭,就偷瞥了一眼送报告来的参谋本部的局长许茂然,那意思是:“你这不是惹事儿吗!”
许茂然收了他的眼神,又送了一个眼神回去:“早晚知道,早些知道好早做准备。”
傅博尧让办公室里头这两个立木桩一样的人都下去,往窗外望了望,天地一片白茫茫,掩住了浩荡山河。静谧的一片不知道下头是怎样的激流暗涌。
他又转身看了看墙上挂的地图。这些东洋人真是把定州当成自己的殖民地了,可父亲却是一味退让。人人都知道有一个北地王,却没人知道定州北地之王是傅仰琛。
父亲总说无论如何都要怀着一颗臣子的心,可前朝早就覆灭了,现在的皇帝和皇宫,只是一个遗老遗少的理想里的空中楼阁、梦碎后的人生念想罢了,谁还当真?可为了这个支持,父亲处处被东洋人掣肘。他早知道和东洋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这得寸进尺的铁路合同可不就是凭证吗!
他越想越不能平静,于是去找父亲理论。傅仰琛也只是沉默沉默再沉默,他心里只有一句话,时机未到。
“难道就这样任凭人揉捏处置了?铁路不仅仅是铁路,还有铁路线的附属地问题。如果东洋人再深入一点,这定州北地还是中国人的北地吗?这合同交出去的不是铁路,是北地的经济命脉!”傅博尧难得在父亲面前失态。
傅仰琛冲他摆摆手:“铁路的事情,我自有处置。你先出去。”
傅博尧窝了一肚子的气,又无处可撒。在军部越待越是烦闷,今日便早早回家了。回家也无人可以交流,往常心情抑郁的时候,也只能去听梅轩看看梅排解烦闷。
听梅轩是他母亲曾经住过养病的一个小院子。母亲名字里有个“梅”字,更是最爱梅。那一院子里种着各色梅,都是父亲从江宁和苏杭采买收集来的。母亲去后,那里也没人居住。各房除了折梅,也没什么人去,倒成了个小园似的去处。
特别是园子里的一棵照水和一棵绿萼,两棵树植在一处,相依相托,玫红粉白交相辉映,煞是好看。这时候正是梅开得最好的时候。
傅博尧心中正是抑郁难当。如果母亲还在,虽然不能谈这些军政,就是拉两句家常,也能解解烦恼。现在这样一个家,竟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只有到这里来。这里肃净,那梅似有言语,无言也能慰藉心灵。信步走进去,转过几树灿若云霞的梅,却看到素日里清静的小院子里,一棵树下立着一抹娉婷身影。
身上是翠黄色团碧的锦绣袄,下身是黑色的散裙。高立领子,肩沿、袖边滚着宽边的雪白貂毛。婷婷然立在雪地里,风里头并没有披着斗篷。头发是时髦的剪发,正伸手在一疏斜梅上流连,似乎是在斟酌折哪一枝。
手指纤长,有些粉红,是被冷风吹冰的样子。仿佛是一幅画,那样生动地画在苍茫的天地间。
他的心忽然就柔软沉静下来。
这院子里平时是空的,没见过什么人。看她这衣服也不是伺候丫头的模样,只当是简兮的什么女同学来折梅的。
脚步是情不自禁地走过去的,看她又踮起脚来,于是走过去折了一枝下来。他身量很高,折那一枝梅,是信手拈来的方便。然后递到她面前,笑着问:“是这枝吗?”
婉初没料到会有人来,听到声音才猛然转过去,发现自己笼在一个年轻人的身影下,脸红了红,便往后退了几步到合适的距离。
看着他手里的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那年轻人颇是英俊,眉宇明朗、剑眉星眼,虽带着一分笑,却是掩盖不住的桀骜和居高位者的自负。这一分笑里头却掩过去了盛气凌人的威压冷肃。
婉初又仔细打量了打量他,忽地掩了唇笑了。
傅博尧只觉得那枝头含苞未放的都霎时被春风吹开了香蕊。归来笑拈梅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于是呆了呆,越发地笑语柔声道:“是折错了吗?”
婉初笑着摇摇头,挺了挺背,扬了扬下颌:“我是在等你给我请安。”声音是娇俏带着促狭的。
他这才恍悟,想起巡边回来时听说父亲是接了老格格过来的。难道是她?怎么会是她?
只觉得才生出的欢喜,突然被人截去了,并且是丢到深渊去,永生没有转圜的可能。
于是正色叫了一声:“姑姑。”垂了垂目光强把脸上的落寞掩去,再抬起时,没有一丝的失落,而是带着惯有的冷矜倨傲。
婉初却仍旧笑着:“你这礼数可不全。第一回见着姑姑不该请个大安吗?”
他生来身份尊贵,父亲是北地之王、定军总司令。自小就是当着未来的“司令”培养的,加上性子沉静颇有城府,人人都怕他一样。
父亲对他是苛责严导,文化、军事、功夫,都是单独教习。兄弟姐妹都不敢打扰他功课,久而久之也开始敬畏他,手足间也并不亲厚,更别提玩笑逗乐。没人当过他是孩子,他也没当过孩子。
如今却来了这么一位目光直勾勾打量他的小姐。他的心头很是荡了一荡的。
这院子里的梅是出名的好,本以为是简兮的什么女朋友过来折梅的,没想到却是自己的姑姑。可这位姑姑,却是一点姑姑的样子都没有。仿佛是真把自己当成小孩子逗乐。可也就只有她那样的身份,才敢这样对他。不惧怕他、对他天然不做作地亲近。
心中百转千回了一番,才让那些尘渣沉淀下去。
看她眉眼笑意盈盈地等自己请安,傅博尧只好掸袖屈膝垂手,毕恭毕敬地道:“侄子博尧,给姑姑请安。”
婉初的笑还没收住,接过他手里的梅,笑着说:“你起来吧。”
她的声音是柔柔的带着些姑苏的腔调,又有一丝女孩子的娇俏。这样的好面貌合该衬着这样的声音。
傅博尧恭敬地回她道:“是,姑姑。”然后直身,抬眼就瞧见她纤纤葱指上一枚素戒。
婉初听得“姑姑”两声极是得了趣味。婉初见他一身戎装,做这动作时带着几分不情愿和不得已的扭捏。怕是除了父母没给什么人屈过膝。
傅仰琛的众多子女里头,就这个嫡长子岁数是长过她三岁的。别的晚辈叫她一声姑姑,她尚且能受得理直气壮。可这一位,身量比荣逸泽还高出半个头去,又是这样傲然的一个人物,这“姑姑”两个字从他嘴里叫出来,却是分外的有趣。她却没一点做长辈的自觉,嘴上带着笑,不时地打量他。
博尧却是被她看得窘了,脸也红了红。原来他也是会害羞的,这个更让他觉得难堪。垂目规矩地立在她身侧,等她问话。
婉初把他看够了,比照着记忆里父亲年轻时的小相,估摸着父亲年轻的时候大概也就是这个风流态度的,才笑道:“你也是过来折梅的吗?”
婉初听说过,这个院子本是空着没人住的。由于梅长得好,偶尔有丫鬟、小姐过来折梅插瓶。她住在这里,也喜欢这院子的景致。今天走到院子里仔细一看,觉得梅开得分外的好,她也忍不住想折一枝,可又觉得折下来可惜。正犹豫间,不想就被他折了。
“回姑姑的话,我只是散步到这里。不知道姑姑住在这里,是侄儿惊扰了姑姑。”他跟在她后头,长幼有序,并不敢造次。
婉初看着这么个沉稳的大侄子,总觉得好笑。低头又暗暗笑了笑,又想起什么来,于是问他:“你房间里有电话吗?”
傅博尧答道:“回姑姑,有的。”
“能借我打一通电话吗?”
其他房的电话都是跟大厅相通的,只有傅仰琛的电话是单独的线。傅博尧是家中嫡长子,又在军部有重职,那么他的电话应该也是单独的。
婉初问过几回听差的丫头,有没有电话过来找她,丫头都说没有。她心里多少有些疑心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怕是荣逸泽抄错了电话号码,所以找不到自己。可大厅里人来人往,又不好在大厅里打电话。
自己这间住处却没有电话。家里人多,汽车也总是在外头的,也不好叫人带她去电话局。
“当然。”傅博尧虽然好奇她为什么不用厅里的电话,却并不问,“我这一线电话和父亲屋子里头的一样,不过父亲白天多半不在家中,所以不会有人听到。”
婉初被他这样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什么顶重要的事情。”可这解释反而有越描越黑的意思,索性不再说话。
两人往傅博尧的院子去,婉初还携着那枝梅,进了他的房间里,博尧就退了出去。
电话照样没人接听。婉初有点气馁,可又担心他出什么事情,手里的梅也无心欣赏。
抬眼打量了一圈傅博尧的房间,桌上紫砂盆里供着赏石,房间布置得干净雅致,却有些过分老成。看到他几案上一尊孔雀蓝釉长颈球瓶,倒是给这房间增了些许亮色,顺手就把那枝粉白的绿萼梅插了进去。
出来谢过傅博尧,婉初又回了听梅轩。
傅博尧心潮难以平静,半夜睡得就不踏实。辗转左右也不能深眠,索性起床写字。
更深夜重,他懒得惊动下人,只自己添水磨墨。等到一篇《白马篇》写完,才觉得心静下来。
鼻端似有暗香浮动,抬头才看到瓶子里那枝梅,正是白天折给傅婉初的那枝,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插到这里来了。想到白天的境况,情不自禁地嘴角扬了一扬。
元宵节这日,年轻的一辈照例是要去观礼大街看灯的。
到了街上,简兮由未婚夫陪着,几个兄弟姐妹也各有相好的手足。弟妹们有些怕傅博尧,反而各自躲走得远些。四下散开后,最后倒落得傅博尧和婉初形单影只,只好凑在一处。
婉初很久没凑过这样的热闹,看什么都新奇,步伐是说不出的轻快灵动。傅博尧默默地跟在她后头。
年里军部里的事务大多是散闲下来了。往年他从不凑这个热闹,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着弟弟妹妹们出来了。看着街上人人喜气洋洋的笑脸,突然就想不起来上一回出去看灯是几岁的事情了。
好像依稀能记得跟着母亲去过一回,后面家里再怎么热闹,也没什么记忆了。好像那些热闹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也没人记得叫上他。可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姑姑,比自己还小上几岁,同自己说话却是长辈的口气,又时不时冒出年轻小姐的娇俏做派,凭空就给他添了几分兴致。
街上人潮比肩接踵,傅博尧怕她走丢,亦步亦趋地跟护在左右。婉初见着新鲜玩意儿必然要凑过去看。
走着走着,婉初突然就不动了,远远瞧着一盏灯笼发呆。愣了半晌,才缓缓走到那灯摊前,仰着头看。
傅博尧顺着她目光看去,是粉色宫纱糊的一盏灯,上面工笔白描着一位美人。穿的却是旗人旧式的衫裙,手拿团扇扑着流萤,上面是一行行书“沙河塘上春寒浅,看了游人缓缓归”。
画面上的美人螓首蛾眉、妍姿巧笑,怎么看都有几分面熟。
他恍然想起,却跟婉初有几分相像。于是偷眼去看婉初,却见她眸子里盈盈水水的。
“姑姑是看上这盏灯了吗?”
婉初点点头。傅博尧看她那眼神倒有几分孩子气,于是忍不住笑了笑,走上去找那小贩取那盏灯。
那小贩却说:“这盏灯只卖给姑娘。”
傅博尧觉得好笑,便道:“就是姑娘要买。”
小贩又道:“只卖给姓傅的姑娘。”
傅博尧却是哭笑不得了:“可巧,就是姓傅的姑娘要买。”
小贩看了看傅婉初,便摘了灯笼给傅博尧。
博尧正要掏钱给他,那人却不要,还递了张叠在一处的字条给他,说是给买灯的姑娘看的。
傅博尧更是疑心了,将灯笼和字条一并给了婉初。婉初打开,看后却是脸上飞个一朵红云。
上头的字是见过的,可还是不敢相信一般。会是他吗?又期盼着是,心里又有些气恼:那头跟别的小姐好了,这边就这样哄我吗?
再看着灯笼也来气了,索性塞到博尧的手里,然后怡然自得地接着逛下去。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地跳得厉害,猜想着他是不是偷偷躲在暗处,还是自己自作多情地认错人。
傅博尧逸然清俊、身量玉挺,走在街上本就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目光。如今提着这样脂粉的东西走着,更是引来姑娘眼波妍笑频顾。
他自己也觉得怪异,一招手,尾随的便衣侍从官余靖从人堆里闪出来。原以为他是有什么吩咐,没想到却是让他提着灯笼。
余靖撇撇嘴,在傅博尧扫过来的凌厉的目光下,只好接下。
这边婉初又走远了,没走一阵子又瞧见另一个摊子上也卖着差不多的灯,也是白送给姓傅的小姐,也是同样的字条。
一条观礼大街走一半下来,却是到处都有这灯,都收到这字条。婉初这才知道,他这人是真的来了。心跳得如鹿撞,转身抖着声音问傅博尧:“筑香渚在什么地方?”
傅博尧看这光景也猜了几分出来。他也是交过女朋友的,但是他那样的身世人品,多是女孩子扑上来,最不济也就是你情我愿的半推半就。这种事情上从没有对人殷勤至此的习惯,像这样心思讨女孩子开心,更是想都没想过。
看婉初问他筑香渚,就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座庭院。婉初把手里的灯又塞给他,拎着裙摆一阵风一样往前跑。傅博尧只能快步在后头跟着。
筑香渚双门大敞,跨进去才发现路两边都挂满了粉红宫纱的灯笼。每个灯笼上都是她,各样的衣衫,各种的衣裙,长短的头发,都是她,都是他遇见过的她,都是他脑子里的她。
六角凉亭下也点着几盏宫灯,照亮灯下的人。藏青色大衣,格子围巾,在灯火阑珊处仔细描画着一盏灯。
婉初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生气。一时都堵在胸口,涌出几点泪来。
荣逸泽抬头看见她,粲然一笑,放下笔,走过去拥住她,在她耳边柔声道:“可是画完最后一盏了,这回不怕烧了吧?”
婉初扭过头看了看这一盏,面上不是白描的画,而是工笔重彩的自己,一身大红的凤冠霞帔含笑端坐着。不知怎么,却是哭得更厉害。
荣逸泽给她抹着眼泪:“好好的哭什么?谁给你委屈了?难道是我的画把你画丑了?”歪头又看了看宫灯上的人,温声笑道,“大约是要比伯母画得差一些,可也不至于让你这样伤心。”
婉初拂开他的手,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
“怎么不来找我?”
“想法子怎么逗你开心。”
婉初抬头看他,咬牙切齿道:“你做了什么要我生气的事情,这样心思逗我开心?”
“我自然是没做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可是害怕你因为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事情生气。我是想告诉你,我跟白小姐真的是清白的。”
婉初却是噘起嘴来,扭过头不看他。荣逸泽捏住她下巴,逼她正视:“给你打电话,总也找不到你。又错过你的电话,我猜你就会自个儿生闷气,这才想出这个傻办法。好在还是把你找到了。”
“万一我没出来呢?”婉初打掉他的手,歪头笑道。
“我能掐会算,知道你今天肯定会出来。”
“万一其他的小姐来赴你的约呢?”
“那我就问她认不认识一位叫婉初的漂亮小姐。你想,都是姓傅的,怎么都能碰上个把亲戚吧。”
“万一没等到我呢?”
“那我就雇人在灯笼上写上字,明天把城里都挂满灯笼。只要看到灯笼,就知道我来过,你便不会恼我。你看,我又写又画了一天一夜,手都快断了,才来得及在夜里把灯笼放出去,总得给些奖励吧?”
说着说着额头抵到了一处,呼吸就重了几分,侧头正要去亲她,婉初想起身后还跟着傅博尧,忙推他:“还有人……”
傅博尧跨进园子早看见两个人卿卿我我,便转过身子。让侍从官们都在外头等着,自己在阴影处抽了一支烟卷出来。
外头隐约有人声潮动,天上偶尔绽放几朵灿烂烟,身后是缠绵的有情人。他突然觉得寂寞了,这些热闹,这些温情,跟自己都没有关系,都不是自己的。自己有什么呢?原来这才是寂寞。人家的欢乐都衬着他的寂寞。
荣逸泽这才抬头去看那隐在阴影里的人,身长玉立、英挺利落,是个年轻的男子,心头难免些许不是滋味,眉头也轻轻蹙了一下。
婉初以己推人,怎么会不理解那种滋味,忙解释道:“是我侄子。”从他怀里退出来,理了理头发,叫了一声:“博尧。”
傅博尧这才转过身,走过去。
荣逸泽眉头散开,望着来人。两个人目光俱是一闪,然后不露痕迹地握了握手。
婉初不知道怎么跟他介绍,荣逸泽却堂而皇之道:“我是你家未来的姑老爷。”目光里还是将笑不笑的笑意。
婉初面上一热,剜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傅博尧略一公事地笑了笑。
这时候有伙计过来恭敬地问荣逸泽:“先生要等的人是等到了吗?”
荣逸泽点了点头,伙计于是在前头引着他们穿廊过堂进了一间雅室。
筑香渚是个苏帮菜馆,照搬了姑苏那边的园林。这大堂内居然也修得九曲环廊,乱石堆叠。又有一方碧池,两三漏窗,极得曲径通幽的雅趣。
因定州寒冷,冬日极长,堂内通着暖气管子,温暖如春。回廊两边春有芍药铺径,夏有池荷碗莲,秋可赏菊品蟹,冬则围炉煮酒。百转千回间,移步换景如桃源似的所在,极得文人雅士的喜爱。只是今天半个人影都没有。
三人落座,婉初自是含着笑。荣逸泽也不避嫌,牵着她的手,姿态怡然。园子里头伺候客人的都是闺秀少女,衬得小园子更显着春意怡然。
三人进的雅室名为“西堂”,落座下来,有豆蔻少女先奉上几盏香茶。婉初四下打量,笑问他:“这样的地方,你怎样找到的?”
荣逸泽笑道:“要见你,自然要找个好地方。”
婉初面上又是一红,偷眼看了看傅博尧。傅博尧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低头呷了一口茶。
“博尧也来过这里吗?”婉初毕竟是姑姑身份,也要照顾他的情面。
傅博尧恭敬地回她:“回姑姑,偶尔来过几回。这间雅室是此处最好的一间。”
“这‘西堂’二字有什么讲法?”婉初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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