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2)
然而天亮之后,明月就再也不肯见他。
纵是交接公事,也只是匆匆敷衍几句。
再后来明雪来了,她连公事也交给明雪。
他不肯、不愿、不理解,但素明月的话他一定要听。
本以为只要远远地看着她也好,但素明月越来越吝于露面,半年前更是直接宣布了闭关。
他何尝不知道素明月在避着他?
他滥杀手下,一方面是为了清除明雪日益膨胀的实力,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为了逼出素明月呢?
明月楼是素明月一生的心血,也是她一生的寄托,她绝不会容忍明月楼倾覆。
所以她今天一定会出现。
左大人抽身疾退,明月剑洒落重光,守住身前方圆。
这是他开战以来第一次采取守势,实在是心境难平。
“现在我帮你超额完成了目的,明月楼从今往后就没有了,你满意吗?”明雪剑势愈狠,脸上却扯起了笑容,“但她现在还没有出现,这是为什么呢?”
她的声音里也透着种愉悦,好像在这一层一层的言语中,一步一步获得了凌迟对手的快感。
一柄明月剑撑起方寸天地,抵御着明雪三人凶狠连绵的进攻,左大人却沉默了。
刀口并不深,丝毫不影响战斗,但极大地鼓舞了贪狼。能够刀饮左大人之血,贪狼觉得自己的刀都滚烫发热起来。
他猛地顿地,撩刀反冲,刚猛无铸,临近之时又将身一侧,长刀斜起,险劈命门。
这一刀太快、太绝也太凶,但也太大意了。许都和明雪的剑势根本来不及跟上。
左大人目光一冷,趋凶者必自死!
剑起一轮明月。明月当空,剑气纵横。
许都、明雪根本无法迫近剑围。
左大人身形陡转,几乎是瞬间便贴近了贪狼。
长剑竟在贪狼的刀锋上绕转,几圈过去,五根手指齐根而断!
左大人捏住贪狼的脖颈儿纵身一跃,拖着一个人的重量仍如飞鸟缥缈,带着贪狼脱离明雪、许都的强攻,这才转过长剑,轻轻地抹过他的咽喉。松开手,任由贪狼的尸体滑倒在地。
白衫飘飞,左大人看着明雪,声音轻柔:“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雪白武靴错地成影,明月剑直纵云天。
许都拖剑而至,身前空门大开,修罗剑乱劈风波,以一副亡命之势奔袭,完全放弃防守。再不亡命,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然而,左大人身似绝影,修罗剑却总沾不到他衣角。
太快,实在太快。
许都拼命拦截,却仍被左大人脱出剑势,一飞冲天,如飞鸟投林,直奔明雪而去。
巨大的危机感涌上心来,明雪银牙一错,相思泪笔直迎上。
纵绝处无路,仍以死搏生。这一刻她表现出来的战斗勇气,是许许多多的人毕生都不能企及的。
“说说看,为什么?”
左大人声方至,人已落,剑尖点在相思泪剑身,眼睛与眼泪的接口。
执剑一震!
荡开相思泪,明月剑直驱而入,怒指明雪要害!
锵锵!
一道流光自明雪腰间亮起,一柄造型怪异的短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格住了明月剑!
明雪借势飞退,与冲来的许都会合。
左大人眼睛微眯,盯着明雪抽出的短剑,剑身弯曲婉转,一如它的名字:“相思泪也就罢了,为什么明月连愁肠也会给你?”
明雪一边调匀气息,一边冷声道:“这柄剑本就属于我,现在只是物归原主。”
左大人剑眉一挑:“你跟赵中流是什么关系?”
恰好这时莫天机的声音也在另一个战场传来:“你的父亲,是赵中流。”
<h2>5</h2>
觉明方丈与冲平道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法掩饰的震惊。
可见“赵中流”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
燕赵星目如电,看着莫天机,又扫过明雪和左大人,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握剑的手,松开又握紧。
明雪面容有些僵硬地看着左大人,勉强说道:“家父还真是籍籍无名,没想到耗费你凌迟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竟也没能让你记住他的姓。”
“谁的名字我都有可能记不住,他的名字却不会。”左大人面容出奇地缓和了一些,“既然你是赵中流的女儿,告诉我明月在哪里,我可以饶你不死。”
明雪银牙微错,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渗出来:“我父亲,姓江。”
“就像南宫和姓南宫一样,对吗?”左大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当年武林中也算是名声显赫的赵中流,躲到一个偏远小城不说,竟还不惜入赘来改头换面,还真是胆小如鼠。我找这只老鼠,可真不容易。”
明雪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揪了起来,无比慌乱,她转头看向莫天机,眼神凌厉至极:“你刚刚说什么?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莫天机笑了,仿佛他并不是一个毫无武功的普通老人,而是在场所有人中的最强者,他天生应该吸引人们的目光,天生是人群的领导者。
他笑得明朗而又残酷:“我说,燕赵的父亲,就是赵中流。也就是说,燕赵和你,是亲兄妹!”
明雪心头巨震,禁不住后退了几步。
这些年来,她不敢哭,不敢笑,不敢泄露自己的半分情绪,怀着莫大的恐慌在偌大的明月楼里与人周旋,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没人知道在她与左大人分庭抗礼的表面下,她的内心有多么恐惧。整个心脏都几乎缩成了一团,她却仍要在气势上不落分毫。
童年的阴影从未离开过她的心,就连睡梦中也不曾放过她。
而那个同样幼小的乞丐剑侠,曾是她在漫长黑夜中看到的唯一的光。
她枕着这一豆光明才能入睡,她怀念着这一点温暖才能前行。
钩心斗角,生死搏杀。
她一路挣扎到如今,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够完成复仇。
她可以是解脱的,她可以是自由的。
她可以像寻常的姑娘一样,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她可以像南宫飞凰一样,敢爱敢恨。
可能她没有资格说爱,但如果有选择的话,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但现在燕赵和她居然是兄妹!
燕赵眉头拧在一起,显是内心纠结无复。
明雪脸色发白,怔怔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许都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又全神戒备着左大人,握着修罗剑的手不肯有丝毫放松。
“我说,你们聊完了吗?”左大人抬了抬眼皮,“我耐心有限。”
莫天机轻轻抚掌,叹道:“左大人真是性情中人。”
左大人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微笑道:“你悄悄放在明月楼的七只鸽子,也都是性情中人。我一直杀到第六只,才有鸽子肯开口。”
莫天机神情一窒。
天机阁七大天机使,个个武功高强,因为负责着天机阁最重要的消息,在内部又被称为“鸽子”。知道“鸽子”这个称呼,本身就意味着左大人获得了相当多的情报。
“你想覆灭明月楼?”左大人扬了扬下巴,笑得格外灿烂,“你知不知道你天机阁里最强的这七只鸽子,明月一剑可以杀多少个?”
这是他唯一一个眼里带着笑意的笑容,在他提到素明月的时候。
莫天机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左大人又转过头看着明雪,嘴角带笑:“我现在非常理解你想要覆灭明月楼的心情,不过,明月这么疼你,一定会原谅你的。我好奇的是,你怎会愚蠢到与莫天机合作。杀手永远上不得台面,即便是出自奈何,又能接得住我几剑?”
见明雪面色冷漠,左大人微微摇头:“剑客,可以有城府,可以有布局,但是最可靠的,永远是你的剑。你若不明白这一点,永远无法领略真正的剑道至高风景。”
“轮得到你来教我?”明雪把纷乱的情绪压下,抬眼看向左大人,目光中刻骨的仇恨第一次如此毫无隐瞒地流露出来,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你胜券在握?”
左大人正要说话,忽然一声轰鸣,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地面似乎摇晃了一下。
人心惶惶。
“听到了?”明雪冷笑一声,“凌云峰上,你知道我埋了多少火药吗?所有的,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火药,全部在这里。由霹雳堂的高手专门布设,保证可以在三十息内炸塌凌云峰。一旦凌云峰倾倒,在场所有的人,全都活不下来!”
觉明方丈倒吸一口凉气,与冲平道人面面相觑。
骤听此事,在场无论明月楼的人还是诛月盟的人,都慌乱起来。
就连她在明月楼的一些亲信成员,也都惊疑不定,显然并不知道此事。
左大人点点头,声音依旧温润:“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说起来,在凌云峰做下这么大的动作,我竟毫不知情,圣女的筹谋与决断,果然令人赞叹。只是,你确定要这么做?死的可不仅仅是我,而是在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你,包括你忠心耿耿的手下们,也包括燕赵。”
他的言语像他的剑一般锋利,总能直指要害,一剑割喉。
“不,死的只有你。”明雪忽然面向人群,提高声音:“左大人跟我有杀父之仇、灭门之恨!如果他不死,我永生难安。若有人能杀了他,我保证,凌云峰上的火药绝不会再响一声。并且,我愿以一死,向诸位谢罪。”
她用自己的性命,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无可挽回。
“如果杀不了他,”明雪看向燕赵,眼中满是未竟之意,却又有口难言,最终她只是说,“那么,我就拉着你们和他同归于尽!”
为了这一天,她等了太久。
为了这一刻,她布置了太久,付出了太多。
复仇的焰火已经燃至尽头,谁也无法阻止了。
重重谋划,层层布局,一步一步造成天下英雄齐攻明月楼的局势,逼出左大人来应战。
又控遏局势,逼得左大人一个人迎战南宫和组织的杀阵,这是第一层杀局。
利用堂堂三凶之贪狼来偷袭,除暗伏三个奈何最顶级杀手外,更是自己也亲自入场搏杀,这是第二层杀局。
左大人硬生生凭强绝的实力安然度过,明雪翻手又是第三层杀局!
无论是诛月盟的人还是明月楼的人,在死亡的逼迫下都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
这是真正的举世皆敌。这是几乎无解的杀局!
人们不安地互相对视,躁动的气氛逐渐蔓延。
即便左大人强绝如斯,然而在死亡面前,似乎也显得不那么可怖。
以权驱人,终有局限。
南宫和以义驱人,人终畏死。
而以死驱人,除死无可阻。
<h2>6</h2>
左大人提剑笑了,声音震云:“在场这么多人,或许可以杀死我,只是不知道是第一百个人还是第一千个人。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谁又先于左某死呢?”
莫天机目光微闪,这左大人当真可怖,竟在瞬间就找到了命门。在场的各路武林人士,几乎全被他吓破了胆,纵使被明雪驱动着围攻他,也是迫于死亡的压力。
而左大人瞬间就找到这处要害——你为求生而杀我,但先出手的人必死。
这就陷入一个矛盾之中。谁愿意先出手呢?为求活而送死,岂不可笑至极?
明雪忽然冷声道:“如果你不死,所有人都会死。当然,也包括一直在为你负隅顽抗的忠心手下,更包括在楼里闭关的素明月。”
左大人看着她,认真道:“明月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现在不在总部,并且已经不在乎明月楼。既然明月都不在乎了,我还在意什么?他们该死的就去死吧。”
明雪与他对视,不肯放过他的一丝表情:“不,还有一种可能。你是想不到,还是不敢想?”
左大人猛地握紧了剑,长发随风飘起,无法抑制的杀意铺天盖地。
“她死了。”明雪薄唇微吐,冷漠而又残酷,“我杀的。”
“不,不,不!”
左大人努力地扯了扯嘴角,想要再露出一丝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风也让道,剑起。明月何皎皎,明月何寂寥。
他的眼睛,总是冷漠如霜;他的表情,总是温润带笑。然而在这一刻,此时,他整个人都被狂躁的杀意所吞噬——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角、他的剑。
只有一个字:杀。
只有一个念头:杀死她!
锵锵!
修罗狱火,一剑而诀!
强如许都,也被一剑斩退,口中鲜血狂涌,脏腑动摇。
附近的人群纷纷退散,生恐被误伤。
明雪面不改色,只冷声道:“我死了,我的人会立刻炸塌凌云峰!”
想到刚才那一阵可怖的震动,所有人都知道,绝不能让明雪死在这里。
当下就有几位高手纵剑而来,要拦左大人。剑转,人头落。
左大人要杀人,谁人能拦?谁是一合之敌?
人如狂风,剑似流星,拦之不及,阻之不能!
有人纵身追来,有人飞刀袭去,然而都跟不上他的衣角。
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左大人迫近明雪。
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抹绝望的剑光迫近。
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等着凌云峰倒,同归于尽。
明雪发现自己算错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左大人当真愚蠢到这些年都发现不了她一点点的布局痕迹吗?
也许只是,当实力强到一种地步,根本就不在乎布局!一力降十会,强大的实力可以踏破一切布局!
一剑,相思泪开。一剑,愁肠飞。
明雪仍不肯放弃挣扎,但她的眼神已经开始绝望,她知道,也许没办法在活着的时候亲眼看着左大人死去了。
再一剑!明月起东楼,故人何辞别?
无人能拒绝明月,就像无人能避免离别。
明雪也同样避不开,但她绝不肯让左大人杀得痛快。她只想着,在左大人的剑刺入自己的心脏之时,给他留下点什么印记。
人不死,复仇不止。
人死,仇恨仍不止!
在她仇恨而绝望的眼神中,一柄无光的剑突兀出现。
明月剑前进的路上,本该已经是坦途,本该再无阻碍。但这柄剑还是出现了,就像在当年的那条小巷,那个拿着破铁条的小男孩。
本不期待有人来,但他还是来了。他本不会出现,但他还是出现了。
豪气冲天起,九霄又如何!豪气歇从天而落,燕赵决然而至。
两道剑光有了交集。
豪气歇与明月剑,决然对撞!有如流星对击,风云激荡!一触即分,一分再近。
挥剑,剑转。
转剑,剑至。
撩,刺,劈,挑,抹。瞬息之间,千百个剑式在空中交缠。
变幻,纠缠,又反复。
繁复,凌厉,又凶狠。
铿锵绵延,剑气如潮。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没有一个多余的表情。
那便战吧,那便战!
燕赵玄衣似墨,左大人白衫胜雪。
豪气歇漆黑如夜染,明月剑雪亮如光耀。
一个眸似晨星,一个面如冠玉。
一个形容俊朗,一个眉目如画。
一个眼神里战意似火,一个眸子里杀机如渊。
赤裸裸、血淋淋的战意与杀意。
像是漫漫长夜,骤然相逢的两盏孤灯、两点星火,碰撞,碰撞。
人如游龙,剑似飞虎。两个人愈斗愈快,愈斗愈烈。
毕生的剑道精义在心中流转,全部的剑意在战斗中点燃,燃烧着,锻造着,沸腾着。
剑意愈锐,杀势愈强。
左大人纵剑如明月照大地。
燕赵挺剑似飞虹落星河。
两剑相击,剑尖相抵。
剑与剑仿佛静止在此刻。
没有声音。
声音或是太低,低至蚊喃;或是太高,高至震破耳膜。
人们听不到声音,在这一瞬似乎也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天与地之间,仿佛仅有这两柄剑争锋!
<h2>7</h2>
两人争锋相对,抵剑问心。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须臾,两剑乍分,乍分即合。
左大人剑啸长空,一剑快似一剑,身如幻影,剑似雷霆。
他的剑渴望饮血,渴望抹过明雪的脖子。无比地渴望。
但这个阻路的对手,越来越让他无法分心。
玄衣飘飞,白衫鼓荡。
燕赵只觉自己整个人都在燃烧,每一剑都是平生未见的光芒。
这是他向往已久的战斗,与真正的强者的战斗。
一百年前李谪仙,剑试天下无对手,要寂寞得多吧?
他可曾遇到过这么好的对手?也都被他斩落尘埃了吧?不然如何成就豪气歇之剑名?
天下英雄,于此剑前歇豪气。而这柄剑,已经沉寂太久。
剑刃交击之间,豪气歇也似愉悦至极,剑鸣如龙吟。
莫天机惊异地看着战斗,不敢相信这两人竟强绝至此。
与这两柄剑相比,他平生所见的斗剑,都不过尔尔。
纵心志坚定如他,也不免有些惶惑。
难道人力真可通神?
人与人之间的个体差距,真能悬殊若此吗?
求剑之路,高峰林立。剑峰直望云霄,绵延不知尽头,何处为巅?
唯有不停地攀登罢了,唯有不断地战斗罢了。
一颗剑心洗尽尘埃。
燕赵愈斗愈勇,愈斗愈烈。
剑客争锋,以剑问剑,以命搏命。
围观者目眩神迷,心旌神摇。
太精彩,也太凶险!
说不准胜负,料不到生死。
这样的战斗,才是真正的战斗。
在生死的边缘交错,在死亡的锋芒前来回,只为了那一点缥缈不定的胜利,只为了抓住它!
争锋!赌上全部的人生去争锋!
这样交错出来的光火,方可以点亮漫漫剑道长夜。
转青龙,赴凤阙。豪气歇前歇豪气,明月剑出照长夜。
黑团白影混成一处,战斗已经看不太清楚。唯有锐利的剑意仍在纵横,将人的视线都切割得七零八落。
一声铿锵之后,人影骤分。
风,静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结果。
左大人若死,大家皆大欢喜。
而如果燕赵死了,谁还能拦住他?
那就意味着明雪一定会炸塌凌云峰,大家都要葬身于此。
燕赵执剑而立,剑尖上一行血珠缓缓滑落。
他的长发轻轻飘起,表情似叹似惜:“你的心被仇恨溢满,所以你输了。”
他叹,这是一个真正的对手。
他惜,这不是这个对手最强的状态。
所有人都看向左大人,所有人都希望看到他死。
千夫所指,无疾而死。
但左大人岂是在乎庸人目光的人?
他抚着右手胳膊上的剑伤,鲜血溢过玉石般的修长手指,有些莫名的寂寥、莫名的怅然:“居然输了一招。”
伤口堪堪见骨,没有断臂,就算不太严重,然而这伤必然会影响到他的剑。
燕赵已是足堪与他相提并论的剑客,这一处伤,便能决定生死。
高手过招,一步错,步步错,一步输,步步输。
左大人反而笑了,面容平静下来,沸腾的杀意都隐入湖泊一样平静的眸子里。他随手撕下一角白衫,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手臂。
“但在杀了这个女人之前,我绝不会倒下,以明月的名义起誓。”左大人扯着嘴角,声音温润如玉,“所以,接下来一定是你死。”
也不知他说的是素明月还是明月剑,但这两者本没有什么区别。
左大人倒提明月剑,迈步,就像他从前无数次出战一样,一样的淡然,一样的从容。
然而那双平静如湖的眸子深处蕴藏着如地底岩浆一般的凶暴。
燕赵没有多说话,只是握紧了掌中剑。
他能赢一次,就能赢第二次。
赢过所有对手,站到师傅曾企盼却没有到达的地方,看李谪仙曾看到甚至还没有看到过的风景。有此三尺铁,人间尽可决!
“左大人!”明雪忽然开口,“素明月还没死呢!”
左大人霍然转头,明雪冷酷道:“不过待会儿就说不定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凌云峰半山腰上,喜煞扶着一个女人,临风默立。
他夸张的笑脸面具足以吸引所有人的心神,然而当他站在这个女人身边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会把目光投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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