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生来小天下,生而为大人。很好,你以后就叫左大人。跟我走吧,以后整个江湖都会叫你大人。
<h2>1</h2>
许都静静站立,手中的修罗不停激荡着杀意,却无法在他的心里泛起一丝涟漪。他的心如灰烬,只在明雪前会有片刻复燃的火星。
当年一剑杀了家族七个长老,受到许家近乎无止境的追杀。曾经的许家大少,豪爽大方,交游广阔,天涯到处是知己,结果在身败名裂之时,那些所谓的知己没有一个相信他,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恰恰相反,多的是冷枪,多的是暗箭。
武林八大世家,曾带给他多少荣耀,后来就带给他多少苦楚。在许家凌厉的追杀下,他渐渐难支,险些身死之时,是明雪悍然出手,将他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她又调动明月楼势力,生生逼得许家撤回追杀令,从此不再过问他的消息。
从那时起,他就决定,修罗剑所向,必是明雪所指之敌。
在他跟随明雪之后,越发被这位明月圣女折服。一介女流,竟有压倒天下男儿的才能,多谋善断,计无遗漏,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绝对冷静的判断,明月楼在她的主持下,越发强横,对外从无败绩。
然而,一向冰心如铁的明月圣女,此刻竟也心乱了,比之前在南宫世家门口那次还要乱。
她坐在平日里处理公务的太师椅上,对着一封信,已经看了足足一个时辰。
那薄薄的一张纸,好像承载了无数的内容,她盯着信纸,眼神不曾有片刻的偏离。
信上写的是什么?
许都本不会关心这些问题,但此刻忍不住在心中揣测。
明雪处理公务,向来一目十行。无论多么繁杂的事情,在她手上都迎刃而解,此刻对着这一张薄纸,竟似没了方向。
信是千金坊送来的。
千金坊收费很贵,不管任何委托,都收费一千金。
他们收费如此之贵,并不是因为他们无所不能。
恰恰相反,千金坊一直强调他们不是所有的委托都接,因为不是所有的事情他们都能做得到。
但千金坊声名远扬的原因是,只要他们接了委托,就一定会做到。一诺千金,才是千金坊这个名字的由来。
曾经千金坊误接了一件并不起眼的委托,实际操作起来却难如登天,千金坊倾尽所有力量,以几乎从江湖除名的代价完成那项委托,从而赢得了整个江湖的信任。
许都想不到会有谁要用一千金去送一封信。这封信的重要性只怕超乎寻常。
“走。”
明雪突然起身,一边叠信,一边往外走。
许都一言不发地跟上。他从来不需要知道去哪里,反正明雪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明雪出了明月楼,拍马便走。一路上毫不顾惜马力,扬鞭狠抽,一路上穿城过河。当明雪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好端端一匹千里宝马,悲鸣一声便轰然倒地,竟是生生跑死。
许都抬眼看去,城门上两个大字,遒劲有力:“丹阳。”
明雪默默地注视了城楼一会儿,也不进去,也不管地上的马尸,径自折转,往城郊行去。
城里行人匆匆,却懒得有人看他们一眼。这座城市,向来冷漠。
明雪不言不语,脑海里却一直在翻腾着信的内容。
字迹熟悉,语气熟悉。
可她本以为,她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字,再也感受不到这种熟悉。
今天是你二十岁的生日,男子二十而冠,意味着成年。
我的女儿,强过这世上所有的男子。我本想今天让你承继家业,但恐怕已经没办法做到。
你见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
死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的宿命,我只是遗憾不能亲眼看着你成长。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
我没有什么能够留给你的。记得小时候常带你去练剑的那座别院吗?卧室里,床榻下,掘地三尺,有我留给你的东西。希望它们能够帮到你。
光阴如利刃,岁月总催人。
明雪,愿你余生都好。
落款是“江中流”。
话语并不激烈,也不够煽情,却有着兼顾了方方面面的周到。
站在郊区这荒废了的别院前,眼前只剩下断壁残垣,就连房梁门板都被附近的村人拆去了,看不到一点曾经的痕迹。
明雪仍是不语,她的眼神依旧茫然而没有方向。
江中流,她被生生剐死的父亲,到底给她留下了什么?
在十多年前就在千金坊留下这封信,难道他早就预见了灭门的结局?
光阴亦如利刃,无时无刻不在切割人心,恍惚竟已十年余了。
<h2>2</h2>
十天。
对整个江湖而言都是漫长的十天,对于明月楼来说,尤其如此。
各大势力在聚拢力量的同时,纷纷整肃自身,明月楼明里暗里安插的人几乎全被揪出。而这些如此详尽而准确的消息,放眼江湖,也只有天机阁才能提供。
借着明月楼对莫天机的追杀,天机阁第一次如此全面地介入江湖斗争。
人们这时候才发现,得罪一个以情报为生的组织,是多么不明智。
山东告急,江西告急,河北告急……明月楼各地分部的势力,告急飞鸽如雨飞来。好像一夜之间,明月楼便被放在火上炙烤,所有的弱点与缺口,都展现在整个江湖的利刃下。
“收缩,收缩!收缩!一天到晚收缩!”赤红衣服的光头赤宿走来走去,踩得地板砰砰作响,让人怀疑是否下一刻楼板就要被踩塌,“咱们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
这间议事厅里坐了不少人,七宿十四煞全部到齐,偏偏现今明月楼里最有话语权的左大人和明月圣女都没来。
赤宿焦躁地转来转去,过得一阵,突然看向一个倚窗不语的瘦高个儿:“喜煞,你说左大人和圣女到底是怎么想的?”
瘦高个儿转过身,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面具,面具上画着简单的笑脸,咧开的嘴唇猩红似血,简单而诡异。
他的声音中性而邪异,难辨男女:“太麻烦了。”
长发披肩的绿衣女子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喜煞呵呵地嘲笑着:“绿宿,你的脑子比赤宿的还要简单吗?”
赤宿沉声道:“最烦你们这些说话拐弯抹角的,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
“果然人蠢蠢一窝。”喜煞翻了个白眼,在七宿齐齐拍桌子之前解释道,“我说,对左大人来讲,一个个杀上门,太麻烦了!不如等他们全部聚集起来,再一次性解决掉!”
议事厅里突然安静下来。
因为他们突然发觉,睥睨天下的左大人,很可能真的是这么想的。
但问题是,近乎大半个武林的力量,明月楼真的强到一次性解决?这太不现实,也太疯狂了!
赤宿艰难地张开嘴巴,又无声合上。即使是凶暴自大如他,也不觉得明月楼能够与整个江湖为敌。
良久,坐在角落里的离煞开口了:“圣女是什么想法?”
他把重伤未愈而导致的苍白脸容隐藏在角落的黑暗里,但一开口,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
离煞不愧是离煞,总能抓到重点。没人能揣测神经病的想法,但明月楼现在能做主的还有另一个人。
明月圣女可是一直以多谋善断著称,在明月楼往日的事务中,从未让敌人占据过上风。面对如今这种情况,她必然也已有了稳妥的计划。
然而,左大人外出未归,圣女竟也不知所踪。至于此刻坐镇明月楼的那一位“圣女”,在座都是明月楼里顶尖的人物,自然瞧不上眼。
自上次左大人亲自出手将那个冒牌圣女打入尘埃后,明月圣女使用替身在高层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是以偌大的明月楼,此刻竟群龙无主。
丹阳城郊的废弃别院。
明雪静立着,这是她记忆中卧室床榻所在的地方。
许都一掌削去最后一点泥土,一个铁皮箱子露了出来。
刚刚好三尺,不多不少。
掘土这种事情,修罗剑当然要比手方便,但任何一个真正的剑客都不会忍心让自己的剑受委屈。
拂净泥土,又轻轻一捏,断开铁锁,许都这才把箱子递给明雪。
明雪也不避讳,直接打开了箱子。
满满的地契、房契、在四海钱庄的存款凭证。
财富之多,即使是出身于武林八大世家的许都,也有些暗暗心惊。
这些财富,足以再建一个强大的势力。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厚厚一沓地契房契的上面一个通体漆黑的墨玉牌。正中两个血字,刻的是“阎罗”。
<h2>3</h2>
一处无名院落,此地距离明月楼足有一千里。
白衣胜雪的左大人,掸了掸衣袖,推门而入,他一如既往地嘴角带笑,笑容温润。
“抓到你喽,莫天机。”
一个身材高大的背剑老者拦在身前,翻手一折,门板一样的巨大阔剑呼啸而来。其势如猛虎,其剑如狂风!
锵锵!
剑出鞘,直抵阔剑正中。
高大老者须发张舞,阔剑压下,竟有泰山压顶之势。
左大人嘴角带笑,长剑一折,人随剑转,整个人竟翻到了阔剑之上。
高大老者握剑的双手一紧,剑刃上提,剑气勃发,就要借势反撩,将左大人一分两半!
雪白武靴在巨剑剑锋上显得渺小而危险,足尖一点,劲气与剑气瞬间纠缠而分,左大人已凌空而起。
云空万里,缥缈无定。
左大人腾到上空,阳光沐浴,有如神人,又俯冲而下,剑如梅花分瓣,绚丽中杀机凛凛。
高大老者不闪不避,巨剑横空,好似盘古舞斧,要将天地也一分为二。区区梅花,自然也要散落天涯。
面对老者如此威势的一剑,左大人仍然笑容不改,于半空中生生挪转,在剑光罅隙中倏忽坠地,长剑疾转,已绕到老者身后,剑绽寒光,直点七处要害。
阔剑翻转,拦在背后。
这剑实在太过巨大,只是一横,便遮住了所有要害。
叮叮叮叮叮叮叮!
连响七声。
高大老者禁不住向前扑了一步。
他本以为能抵住,然而他没有。判断错误,自然要付出代价。他失去了胜利的机会。
“住手。”一个舒缓明朗的声音响起,丝毫不像是出自一个老人之口。
左大人如若未闻,在阔剑上连踏几步,脚压着剑,剑脊压着高大老者的背部,用力压着他的双腿,将高大老者踩得生生跪倒。
他这才翩然落地,一手负后,一手执剑,而长剑已经搭在高大老者的脖子上。
“可以住手了。”须发皆白的莫天机缓缓走来,他的眼睛似乎永远明亮,洞彻人心。
但他错了。
代价是一只耳朵。
“同样的话,你不该跟我说两遍。”左大人嘴角带笑,长剑一斜,高大老者的一只耳朵已经飞天而起,“我听着,耳朵会很不舒服。”
莫天机叹了口气:“你想要什么?”
左大人将剑收入鞘中,任由高大老者拖着阔剑回到莫天机身侧,叹道:“这柄剑不错,虽然使剑的人蠢了点,叫什么名字?”
高大老者闷声不语,他的耳朵仍在流血,但他也不去包扎,好似全无痛觉。
莫天机注视着左大人的眼睛,好像在观察其中的冷漠与疯狂,嘴里回道:“不语。剑名不语,持剑的人不会语,剑的对手不能语。”
“好名字。莫天机身边的人,自然不能多语,我懂。”左大人真心实意地鼓了鼓掌,又摩挲着配剑,温声道,“但是,该说的,你还是得说。”
莫天机皱眉:“你要的消息,我还要过几天才能确定。十天内。”
“我相信,对于消息,莫天机从不说谎。”左大人笑笑,“但楼主马上要出关了,我要给她一个惊喜。”
左大人自顾自道:“如果我不能给她惊喜,我就会不开心。而如果我不开心,智慧深沉如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莫天机不欲多说,沉声道:“一定在她出关前送到。”
左大人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你要送客了吗?”
莫天机不言不语,但他身侧一个个现身的蒙面人,气机悠长,全神戒备,显然已经表明了态度。
左大人轻蔑一笑:“就凭这些人吗?”
莫天机忽然也笑了:“就凭他们,当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是让你受点伤,稍稍拖住你还是可以的。诛月盟进犯在即,不知道明月楼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明月楼主如果被外人打破闭关,又会发生什么?等她出关发现她的明月楼竟然遍地狼藉,不知道她又会怎么想?”
“你很生气。不然你不会说这么多话,也不会愚蠢到惹我生气。”左大人仍是笑吟吟的,“不过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确实最近有些忙,没时间一个个杀了你身边这些废物。”
他转身欲走,忽又停住:“对了,尽管你对我很没有礼貌,但我还是要送一件礼物给你。天机阁主人,或者说,奈何的创建者,阎罗?”
他拍拍手,守在院外的手下默默进来,手中举着一个红布盖着的托盘,掀开红布,可以清楚看到托盘上摆放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头颅,头颅旁是一张墨玉牌,上面刻着“孟婆”。
他看着莫天机,欣赏着他的眼神变化,笑道:“所以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了?”
“不可能。”莫天机身后,一个瘦得好似骷髅架子的蒙面人上前一步,声音冷硬如铁,“孟婆就算是死,也什么都不会说。”
“判官果然对孟婆十分信任。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左大人笑得更灿烂了,“我不相信我随随便便杀几个人,她就会吓得泄漏莫天机的行踪,所以我杀了她。”
说完,他摊了摊手,笑道:“没想到她说的是实话。”
莫天机脸色沉了下来,任凭他智计如海,也算不到左大人这种疯子在孟婆告知他情报后,还要动手杀人。
“在死亡面前,没有什么人是靠得住的。”莫天机冷着声音说道,“你好像很了解奈何,但是你恐怕猜错了,我不是阎罗。”
“你说得很对,我只有一点需要补充。”左大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表情似陶似醉,“在死亡面前,也没有什么话是绝对的。”
莫天机面无表情:“你该走了。”
“我以为你要设伏围杀我,但这些歪瓜裂枣好像不够看。我以为你有很多话要跟我说,但好像没有。或者说,你辛辛苦苦把我引过来,是为了确认什么吗?”左大人看着莫天机的眼睛问道。
不等他回答,又微笑着扬长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离去,莫天机叹了口气:“这是一头野兽。”
高大的背剑老者这会儿已经包扎好了伤口,闻言亦是心有余悸地点头。
但莫天机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野兽的直觉,通常也很准。
<h2>4</h2>
走出院落,一名手下小声提醒:“莫天机的话可靠吗?这次是因为天机阁大规模介入南宫和那群无胆匪类跟我们明月楼的斗争,我们才能够抓住他们的马脚找到孟婆。这次能通过孟婆找到莫天机,下次可未必有这么幸运。再说,十天之内给您消息,南宫和与我们的决战,可要不了十天了……”
左大人按剑前行,难得心情好,边走边道:“莫天机不会在消息上说谎。这个人想法藏得很深,但他想看看我,看我,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次杀孟婆的时候,顺手掐断了他十七条暗线,以后想再躲得这么好,就没那么容易了。”
“至于所谓的诛月盟?呵呵呵……”左大人摇头笑道,“那群土鸡瓦狗,能撑得了几个回合呢?”
纵然青云剑客已经名动武林,纵然诛月盟聚集了大半个武林的力量,但在左大人的嘴里,竟只得到“土鸡瓦狗”的评价。
他从来都是嘴角带笑,但他的眼中从没有放进过任何人。
他的名字,为什么叫“大人”?
因为他生来小天下,生而为大人!
南宫府,演武场,剑鸣阵阵,阿和与燕赵正在切磋。
大战将至,两人都在锤炼剑术,虽不是生死搏杀,却也颇有收获。
南宫飞凰在场外看着,神情专注。
“有一封燕先生的信,是天机阁送来的。”一名下人匆匆走来,在场边恭声提醒。
燕赵跳出阿和的剑圈,接过信件,撕开火漆,展信看去,上面只有一句话:“灭丹阳郡江家满门者,明月楼左大人。”
问莫天机的第三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燕赵却皱起了眉头,并不是因为左大人强大。他当年既然答应了明雪,就没想过对手是谁,因为他一定会做到,这是他的剑道,也是他的为人之道。
况且,现在阿和纠集了如此强大的力量,要打破明月楼,也不再是纸上谈兵一样的事情,相反,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阿和要靠明月楼立威,他肯定会帮阿和,现在又加上明雪的灭门之仇,可以说两桩事并作了一桩。
只是,明雪知道江家是被谁灭的门吗?
不,以她的智慧,不可能不知道。
她还进了明月楼,现在更是成了明月楼圣女。那么,她的目的是?
更重要的问题是,左大人知道她是江家的余孤吗?
想到那个情绪难测却又实力卓绝的男人,即使是燕赵,也不由得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
“有心事?”阿和走过来,拍了拍燕赵的肩。
“没什么。”燕赵收起信,笑了笑。
“没事最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什么要开口的可别憋着。”说到这里,阿和忽然笑了,“不过,奈何的头牌,好像也缺不了什么。”
“说清楚,”燕赵微笑着把手按在了剑柄上,语气轻柔,“头牌是什么意思?”
南宫飞凰捂嘴偷笑,被阿和拉着一起落荒而逃。
丹阳城外。
许都按剑默立,黑铁面具下看不到表情,然而他的眼神将内心的波动表现得再明显不过。
明雪举着墨玉牌,对着阳光,玉牌奇异得似乎吞噬了光线,好像一只黝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正面血色的两个字,更是散发着无限的威严。
阎罗,无论是神话志怪中的那一位还是现实江湖里的那个,无疑都是强大的代名词。在神话里,阎罗掌控人类生死。
令人遗憾的是,现实江湖中的这个阎罗,就某种程度上而言,同样也掌控着人们的生死。江湖上最好的杀手组织奈何的首领,谁能说他不可以掌控人们的生死呢?
明面上的名头,丹阳郡第一名门的家主,这已经足够显赫。可没想到在暗地里,江中流还有个更恐怖的身份。
即便强如阎罗,在左大人面前也毫无还手之力,竟被生生活剐。
那左大人又强横到什么地步?
本来明雪以为自己已经尽量高估左大人的实力,但现在看来,竟还是有些低估。
她拿着墨玉牌,反复摩挲。
这块墨玉牌,代表着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力量,对她的计划也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但她人生第三次有了迷茫的感觉。
父亲是奈何的阎罗,或者说至少掌握着阎罗这一身份。但早熟如她,对此毫不知情。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父亲武功很高,剑术很好;知道他城府很深,也心狠手辣;更是知道他对自己的继母毫无感情,每一个温柔的笑容后面都是虚伪;她还知道父亲爱的是一个叫夏如的女人,因为他在酒醉后的一次梦呓。
江中流从不允许自己喝醉,那一次,是在继母生了弟弟之后的那天。
明雪想,那个叫夏如的女人应该是自己的生母。然而她从来没有去问父亲,她从小就很聪明,知道什么话不能说、什么话不能问。
大人们总是自信地以为孩子们什么都不懂,所以对很多事情都不避忌。但事实上每个小孩心里都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更何况明雪的聪明从小就超乎常人。
但她竟丝毫不知道父亲跟奈何还有关系。
这定然是江中流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哪怕是在最毫无顾忌的时候也深藏于心的秘密。
<h2>5</h2>
明雪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她从不迷茫。
她第一次有迷茫的感觉,是在左大人灭了江家满门后,她一个人跌跌撞撞跑出来时。那时候举目四望,整个天下都看不到家的方向。
那时候想抱头痛哭,都找不到一个温暖的角落。天知道当年那个小乞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我会帮你”的时候,她多么想扑进他怀里。但是她不能。她倔强昂头,倔强转身。
人生很漫长,她却一眼看到漆黑的尽头。她没有方向,没有归途。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了迷茫的感觉。
第二次有迷茫的感觉,是在明月楼主素明月的闺房里发现那柄愁肠后。父亲江中流的佩剑,愁肠。
当她看到那柄熟悉的剑被珍而重之地挂在闺床前,她曾有一丝的疑虑。
“你认识这柄剑?”素明月侧头看着她,绝美的脸上带着些微漫不经心的好奇。
“只是觉得,这是一柄好剑。”
锵锵!
素明月抽剑出鞘,剑刃弯曲婉转,如人的心思,曲折反复。
愁肠骤鸣,吓得明雪一惊,素明月快乐地笑了,一手抓着她的下巴,抚过脖颈儿,又顺着锁骨滑入怀中。
一边迷醉地叹息:“这当然是一柄好剑,吹毛断发,杀人,不沾血。”
明雪知道这句话毫无水分,尤其在她用这柄剑在素明月身上尝试之后。
那时候,她已经是明月楼的圣女了,在整个明月楼,仅在楼主之下,而与左大人并列。
但因为明月楼主的言听计从,她的实际地位还要略高一些。
那一天,夜格外漫长,风分外凌乱。
素明月再一次将她拉到房间里,宽衣解带。
帐幔柔歌,红烛摇曳。
恐怕左大人怎么也想不到,明月楼主这样如魔似仙的女人,喜欢的,竟也是女人。
两具雪白的肉体在香榻上痴缠,辗转。
明雪猛地翻身,俯下身来,在素明月吃惊又欣喜的眼神中轻低螓首,婉转香舌,滑过高峰,又深入低谷,在妙曼的山峦起伏中肆意描摹。
素明月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动人至极的呻吟。
红罗香帐暖,婉转谁复还。
在那人间极乐的美妙之后,冷光出鞘,寒电顿转。
明雪一把抽出床头的愁肠,狠狠贯入素明月的心口要害。她低下头,认真地看着素明月的眼睛,轻声而又决然地说:“我姓江。”
衣衫落地,赤身相对。黑的发垂在玉的肤上,素明月躺着,明雪半坐在她身上,缓缓抽出愁肠。
果然,一滴血也没有沾在刃上。
雪白身体上,那一摊红色之花,绽放得格外绚烂。
素明月的眼神里,满是震惊、心痛、不敢置信,然而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再强的高手,也是人。人被刺中了要害,便会死。
明雪只是不理解,素明月这样的女人,竟也会在区区死亡面前表现出那样软弱、震惊的眼神吗?
然后她假传素明月闭关的命令,一手操纵明月楼大权,布局落子,无不如意,一切都非常顺利。
因为在这之前,她已经用自己的实力在明月楼竖立了威严,而且众所周知,她被素明月钦点为明月圣女,是明月楼下一任楼主,也是素明月最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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