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这是河东名门高家的秘传毒药,无色无味,但其毒性之烈,一丁点粉末入水,就足以毒死一头牛。
所谓阎王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人到五更?
陕北巨富石家出资一万两黄金,其中九千两是用来请我。
我从未想过我杀人还需要与人联手,并且其他六个也都是天下最有名的杀手,甚至对方还身中剧毒,功力大损。
但是他值得,值得所有人慎重对待。
“天下第一刀”,谁敢小觑?
那一夜,风大,月明。
天下第一刀身中剧毒,盘膝于院中,运功逼毒。那柄天下闻名的长刀,就放在他身侧。
我在东厢屋顶按剑蓄势,默等时机,等到气势凝聚到最高之时,便是我出剑之时。那定是我人生中最璀璨的一剑。我等待着,也期待着。
我看到一个杀手从西厢屋顶拔剑而落,剑绽寒芒,有如霜夜寒星,那一定也是他最辉煌的剑光,因为我清楚看到他目光中的惊喜与自信,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发出这样光彩夺目的一剑。
又有一个杀手从客房破门而出,狭长刀锋好似鬼火,忽然明灭,明灭间已逼近对手身前!
再见得一个杀手从院内养着荷叶的水缸中击水临空,便如恶鲨张嘴,蛟龙剪发出迫人杀意!
第四个杀手伏在草丛中,长鞭乱空,好像毒蛇吐信,刁钻诡谲。
第五个杀手从书房悠然推门而出,手中洞箫呜咽,其声勾魂夺魄,摄人心神。
最后一位杀手便站在院角,但在他动作之前,我竟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他持一双短匕,暗而无光,在夜色中穿飞,有如饿鹰捕食,快、准,而且狠!
我在东厢屋顶,当时孤月当空,我蓄势已久,长剑在手,已经暗自铿锵。
但就在这时,我听见刀鸣。
那是无尽寒夜中听到的寒风呼啸。
那是无边大漠里听到的风沙咆哮。
那是怎样寂寞的声响啊!
然而比声音更快的是光。
我看到了光。
一道光于庭中绽起,万千流银,似舞月华。
我竟忍不住想回头望月,想看看是否月亮坠落人间。不然怎么万丈月华竟在人间舞动?
光华敛,刀鸣静。六大杀手横尸于地,躺得东倒西歪,但致命伤都在喉咙。
我蓄势已久,竟一剑未出!
纵然我有最精妙的剑术,纵使我练得最绝世的剑招,然而在那样的刀光面前,我竟然不敢出剑!
天下第一刀拄刀而立,默然不语,唯有右臂上血流不止。
纵然强横如他,也终于受伤了。
先中阎罗散,再斩六大杀手,他还能坚持多久?
点苍派三位剑客破门而入,他们是点苍派的太上长老,在整个江湖也算得上名宿。天地人三才剑阵展开,整个庭院都似被划入斗场。
剑光如电,寒芒点点。
庭柱、水缸、树木、屋檐,每一处,都仿佛乍起杀机。
三才三绝阵,点苍派仗之立宗的绝凶杀阵!
曾有魔头肆虐武林,点苍派祖师正是凭此剑阵除魔卫道。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忍,若再不出剑,我此生剑道便毁于一旦。
于是我长啸、拔剑,剑指中宫,以最无可避的方式出手。
但行到一半,又见刀光横空,好似银河倒挂。
刀光过后,点苍派三剑客默然而立。
风骤起,三剑客轰然倒地。
堂堂点苍派太上长老,竟如纸片人一般脆弱,风一吹就倒。
而我,枉为天下第一杀手,竟连续两次不敢出剑!
“天下第一刀”,强绝如斯!
他看向我的时候,好像刀锋已经迫近我的咽喉。
随手一刀,我连出十三招剑式,却也没能抵住。
当我被一刀击飞,跌落院外,砸在几个甲士头上,这才发现御林军已经包围了这里。
院墙被推倒,四面八方全是甲士。刀兵如林,披甲如潮。
刀客不语,甲士无言。
万箭齐发,铺天盖地。
“天下第一刀”挥刀格住,断箭如飞。
但甲士竟似无穷,箭出者蹲下,第二排又发。
月明星朗,却下了好大一场雨。
连绵箭雨。
“天下第一刀”终于气力难继,被射成了一只刺猬。
饶是受创如此,他仍提刀欲扑,吓得甲士们连退三步,这才仰天长笑:“且以我血,为仁秋洗刀!”横刀自刎。
那是他那晚唯一一句话,也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句话。
<h2>6</h2>
“且以我血,为仁秋洗刀。”
老酒鬼似叹似悲,呢喃着又重复了一遍。
燕赵听得心潮澎湃,却在这时后知后觉,惊呼出声:“叶仁秋!”
故事讲完,月已初上。
月色下的老酒鬼,显得颓唐落寞,他阑珊点头:“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个叶仁秋。那柄刀,名为漫磋嗟;那位刀客,叫阿锋。后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燕赵心中掀起惊涛,整个江湖,谁人不知叶仁秋,谁人不知漫磋嗟!
拖刀上金銮的传奇人物!活着的传说!那是真正的匹夫一怒,真龙溅血。
面前的这个老酒鬼,竟有如此波澜壮阔的经历,竟与天下第一名刀的主人交过手!
老酒鬼从回忆中挣扎出来,仍有些精神不振:“听完这个故事,你有什么想法?”
燕赵仰望天边明月,目眩神迷,喃喃道:“男儿当如是!”
老酒鬼目中闪过一道精光:“那你知道我要你答应我什么事吗?”
不等燕赵回答,老酒鬼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若你要学我的剑,那么即使有一天面对漫磋嗟,你也不能后退!”
老酒鬼此刻气势骇人,目光如剑,直似要刺破人心。
然而,恶丐夺食,他虽弱小,又何曾退让?歹徒行恶,他虽年幼,又几时退缩?
他燕赵,落地便是孤儿,无父无母,自生下来开始,便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若他曾后退半步,他便早成了路边的一具冻尸、郊野的几根枯骨。
若他肯后退,往地上一跪,破碗一摆,跟那些乞丐一样,浑噩余生便罢了。他还要练什么武学什么剑?!
燕赵坦然直视,眼睛被剑气刺激得直流泪,却仍坚持不肯移转半分:“我若学剑,若见高山断高山,若见沧海截沧海,即便是‘天下第一刀’当面,也休想让我后退半步!”
“哈哈哈,好!”老酒鬼仰天大笑,笑得涕泪纵横。
当年他学剑时,也是这般豪情天纵。数十年江湖风雨后,竟忘了初心。
先下毒,后围攻,再埋伏,这样的手段他竟也答应。
而更可悲的是,面对阿锋的那一战,他直接被吓破了剑胆,此后苟延残喘十年来,竟再提不起剑。他知道自己再没有拔剑的资格。
他想起自己年幼初学剑,天资横溢。
师傅是天下最好的剑客,纵横江湖一甲子,从未后退半步。
而他一退再退。
当年他若拔剑直上,纵是当场立死在阿锋刀下,黄泉路上见了师傅也不惭愧。面对阿锋那样的刀客,任何一个战死者都无须惭愧。
可他连剑胆都被吓破,哪里有脸去死?
当年一战后,他漂泊江湖十年,活着便只剩下一个目的,给师傅的剑术找个传人,找个面对漫磋嗟都不会后退的人!
他终于找到了!
观察一年之后,在加上今晚的试探,他终于确定自己找到了那个人。
老酒鬼大笑,他笑自己的无能,也笑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有资格继承那绝世剑术的传人。
此刻他涕泪满脸,整个人似癫似傻,丑态可笑至极。
燕赵没有笑。他感受到了那份后悔、那份惭愧、那份沉重。
那是一种很沉重的东西,燕赵似懂非懂。
但他知道,那比最精妙的剑术还要重要。
<h2>7</h2>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燕赵早已不去威远武馆,阿和偶尔来看他,但他越发得馆主看重,练功也愈勤了,于是时间便不太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只要都在向前,便总会再见。
有一天,老酒鬼突然丢过来一张信纸。
上面很简单地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和地址。
老酒鬼问:“你杀过人吗?”
燕赵杀过人。
跟阿和一起。
在他大概是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时间有些久远,他记不太清了。
但他记得是在一个城外破庙,乞儿们遮风避雨的地方。
最好的地方当然是供台那里,在供桌底下铺一些干草,睡觉的时候桌布垂下,舒服又安稳。当然,那个宝地是由最凶的乞丐住着。
燕赵和阿和的住处是在东边的墙角,那也是个好地方。他俩年纪虽小,却一直形影不离,所以其他乞儿也懒得招惹。
阿和要饭,燕赵则去城里帮人做一些自己能做的工作,两人勉强能有口吃的,倒不至于饿死。
那天阿和外出要饭,有个出手大方的,给了他十文钱。
燕赵回到破庙的时候,阿和正被住供桌那里的恶丐按住暴打,要他把钱交出来。好几个乞儿在旁边看着,不敢劝架。
那个恶丐是个成年人,虽然瘦弱,但对付几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
可阿和死也不肯松手,即使他被打得鼻青脸肿。
燕赵抓起脚边的破碗,用力敲破,用最锋利的那一处,对着那恶丐的脖子扎了下去。血流如注。
那恶丐手按着脖子倒下,阿和翻身起来,抢过燕赵手中的碗片,扎了一下又一下,直到那恶丐气息全无。
燕赵没有回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酒鬼点点头,对着信纸抬了抬下巴:“这个人。去杀了他。”
燕赵没有拒绝,也没有问为什么。
他练的是剑,杀人的剑,杀人本是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燕赵回来的时候,身上八处伤口,其中三处见骨。
老酒鬼面无表情:“以你如今的剑术,还受伤至此,我很失望。把过程说来听听。”
燕赵认真答道:“下战书,从大门进,拦者死,一直杀到他面前,然后杀了他。”
他说得轻描淡写,然而这其中的凶险又岂是三言两语能道尽。
老酒鬼眉头紧皱:“哪有杀手这样杀人?”
燕赵笑了:“我不是杀手,我是剑客。”
老酒鬼瞪了燕赵许久,忽然也笑了起来。
练剑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在后来的日子里,老酒鬼渐渐不再喝酒。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精神越来越凌厉,好像一柄尘封多年的宝剑,正在缓缓开锋。
他似乎要把余生的光辉都绽放在这段时间里。
任何事情,只怕坚持,只缺毅力。
而燕赵从不缺少这些。
练剑日久,燕赵渐渐觉得,剑,好像是身体的一部分,与肢体共呼吸、同养分,按剑之时,熟稔得好像抚摩自己。
于是燕赵知道,他可以出师了。
<h2>8</h2>
这一晚,老酒鬼出奇的不是醉醺醺的样子,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酒壶也不知被扔到哪儿去了。
武服着身,干净利索。散乱的长发简单地扎了一下,就连乱糟糟的胡子,也用心修整过。腰配长剑。
这柄剑看起来非常普通,普通到都没有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它跟燕赵用的破铁条比起来,唯一的优点就在于,它还像一柄剑,但仅此而已。
但佩剑的老酒鬼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从远处走来的时候,连街头平日动不动就叉腰骂街的胖大妈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看了一眼又一眼。
一举一动似乎没什么变化,但他全身好像都放着光芒,如此耀眼。
“这柄剑给你,把你那根破铁条扔了吧。”老酒鬼好似浑不在意地解下长剑,又随手递给燕赵。
燕赵恭恭敬敬地双手捧过,又分明看到老酒鬼眼中的一抹不舍。
看到这柄剑的时候,燕赵就被它征服了。
尽管它看起来如此普通,但燕赵知道,这可以说是绝好的剑——宝剑。他仿佛听到它的呼吸、它的跳动,它在鞘内寂寞已久,跃跃待鸣。
锵锵!
这声音好似山涧流水,清泉叮咚,又如晚风拂月,发出一声寂寞的长吟。
剑出鞘。
三尺长,二指宽,剑刃黝黑无光。
不,那黝黑本身就是一种光,几乎要把人魂魄吸进去的光。
“好剑。”燕赵小心地将长剑归鞘,手指慢慢拂过剑鞘,忍不住又叹了声,“好剑。”
燕赵又问:“这柄剑叫什么名字?”
老酒鬼沉默了一阵,才道:“它曾经有个名字,只是现在已经配不上这个名字了。我希望你能把那个名字找回来。”
燕赵重重点头。
“能教的东西,我已经都教给你了。以后的路,你自己走。”老酒鬼眉头一扬,如剑临空,“但是现在,我还要教你最后一场。”
雏鹰振翅,终有离巢时。
阿和已经许久没回丹阳城了,抱了剑,自然便要孤身入江湖。
燕赵理解这一点,也认同这一点。
燕赵抱剑在怀,认认真真地看着老酒鬼。他预感这最后一场必然是老酒鬼压箱底的手段。他紧张而又期待,竟忘却了离别的伤感。
其时,天地入夜,窗外有月。
风摇树影,也显得温柔极了。
“岂能无剑?”
老酒鬼随手一招,将燕赵的破铁条执于手中。
“岂能无月?”
老酒鬼握剑一挥,燕赵的屋顶被整个掀飞,月华如水银泻地,恣意流淌,恍如白昼。
“看清楚了!”
老酒鬼执剑于胸前,忽然杀机四起。整个人绽放出如山似渊的气势。
于是,满室生白,比月光更亮的雪白。
那是剑光,也是刀光。
是二十年前“天下第一刀”斩入他体内的刀劲,却被他以绝强功力强行压制在丹田。
压制二十年,却也在他体内剐了他二十年。
这种非人的痛苦,竟不知他是怎样忍受下来,并且忍受了二十年。
在完成传承恩师剑术的心愿后,老酒鬼终于可以纵情一战!
继续二十年前未竟的战斗!
那刀光如月初生,光芒万丈。那是天下第一刀漫磋嗟的锋芒。
但随之又有寒星点点,若隐若现,却始终不断。那是老酒鬼的剑光。
二十年来洗一剑,锋芒任谁看?
燕赵不忍再看,却又强行逼着自己睁眼去看,瞪大双眼去看。
这是师傅教他的最后一场,他怎能、怎敢、怎肯错过?
光与光正交错,影与影被撕裂。
燕赵怀中的长剑也在微微颤抖,似乎应气而激,不甘寂寞。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好似只是片刻后。
老酒鬼岿然不动,叹了一声:“痛快!”
刀光炸开,身体随之分裂,碎成数不清的血肉。
老酒鬼说,要教他最后一场。
能够直面那位名叫阿锋的天下第一刀客,是江湖上多少武者梦寐以求的机缘。
但燕赵宁可不要这份机缘。
老酒鬼压制二十年,等到找到燕赵,等到他学成,这才放出那一刀,这是何等用心良苦。
但燕赵宁可不要这份良苦用心。
二十年来刀劲剐心,方成此人间绝唱。
这一场,竟真的是最后一场。
燕赵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归拢地上的肉块,想要拼凑起来,拼成一个完整的师傅。
一个唯一在这个吝啬的世界里、吝啬的江湖中对他不吝啬的师傅。
他拼了一整夜,却怎么也拼不完全。
<h2>9</h2>
活着的时候,老酒鬼始终不肯告诉燕赵他的名字,说是辱没了师门。以至于丹阳城里最好的碑石师傅问他要刻什么名讳的时候,燕赵竟愣住了。
老酒鬼死得不算平淡,但燕赵还是觉得,他不应该死在那个无名的小木屋里。
尽管燕赵清楚地记得他的乱发、他的胡楂、他的酒气、他的锋芒,但整个江湖都没人记得他了。
燕赵只是觉得,不应该这样。
在城郊的新坟前,燕赵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带着长剑转身远去。
黄昏的光线略带伤感,墓碑上两个大字显得简洁又孤独,孤独而神圣。
“剑客。”
这是燕赵为老酒鬼的一生做下的注解。
剑客,当然用剑做注解。
所以燕赵单人独剑,一脚踏进了江湖。
燕赵要去的第一个地方,是一个无名的小镇。
镇子不大,安静宁和。
贩夫走卒,各行其是。
左边顺数第四家酒楼,生意冷清。
正是饭点,却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客人。
一个白发老妪靠坐在酒楼前的躺椅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她的脸上沟壑深深,满是岁月留下的皱痕,唯有一双混浊的老眼似睁未睁间似能刺透人心。
燕赵走上前去,拿出一块墨玉牌。
墨玉牌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图案,唯有正面刻着殷红如血的“壹”字。这是老酒鬼留给他的东西之一,奈何的身份证明。
江湖中开价最贵、效率最高的杀手组织。
“壹号?”老妪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惊呼出声。
听到这声,卖糖葫芦的、卖面饼的、走路的、推车的、看着蚂蚁堆发呆的……所有的人都似乎“活”了过来,齐刷刷看过来。
说“活”似乎不太准确,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活的,这会儿反倒面容阴翳,死气弥漫。
所谓壹号,便是奈何里排名最高的杀手。
壹号已经二十年没有消息了,再出现时竟换成了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如此稚嫩,而且脆弱。
小镇长街,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人们停下自己手中的事情,跃跃欲试。
谁杀了燕赵,谁就是壹号。
燕赵不语,只嘴角挑起一抹嘲意。
杀手的世界,就是如此简单,如此残酷。
江湖亦如此。
杀手们蠢蠢欲动,却没有一个人动手。
因为能杀壹号的,只有贰号。
燕赵默然按剑,抬头看向酒楼的二楼。
一个半老徐娘靠窗而立,身姿绰约,虽已不复青春,但仍眉眼如画,有说不尽的风流韵味。
她并无动作,但燕赵感觉,或许这刻,或许下一刻,她便会扑击而来。
杀机渺渺,杀气似海。
那女人扫了一眼长街,人群不甘愿地散去。她再扫了一眼燕赵腰间的长剑,微微顿了会儿,便关上了窗。
气机锁定的感觉消失,燕赵感觉整个人都瞬间轻松了下来。
不知怎的,他总感觉那女人扫来的那一眼里竟有一抹说不出的伤感。
白发老妪叹了一口气:“我本想问你壹号去哪里了,她应该也是想问这个问题。但是看到你的剑,我知道不必问了。”
当然不必再问。剑客的剑离开自己,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他死的时候。
老妪摇摇头,不再纠结这件事:“所以你过来是要继承壹号吗?”
燕赵点头,又补充道:“但我杀人有个要求。”
老妪笑了,像在嘲笑一个无知的热血少年:“只杀穷凶极恶之人?非大奸大恶者不杀?”
燕赵不为所动,缓声说道:“不强的人我不杀。”
偌大江湖,每天都有人死。
路见不平,燕赵或许会拔剑,但他早已经不是热血满心的少年。
他要练剑,而练剑最好的方式就是杀人。
而最方便杀人的地方,除了奈何,又有哪里呢?
“没了?”
“没了。”
老酒鬼死了,这奈何的人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里,风沉默在风中,没有一点痕迹,或者也无人记起。
纵使强如壹号,大概也逃不过这样的事情。
所以燕赵带着这块墨玉牌而来,既是为了继承什么,也是为了留下什么。
老妪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转头看向镇外。
印入眼帘的首先是四个身姿妙曼的妙龄少女,白色长裙修裁合度,美艳动人。
唯一让人不适的是,她们扛着一个奢华逼人的大轿子,步子似缓实快,不几步便到了酒楼前。
如此娇艳的美人,竟被人当作轿夫使唤,真是暴殄天物。
轿前落下两个黑衣剑客,沉肃不语,但气机引而不发,显然都是高手。
“今天这奈何镇,似乎热闹过了头。”
一个好听、温润但坚决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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