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我若学剑,若见高山断高山,若见沧海截沧海,即便是“天下第一刀”当面,也休想让我后退半步!
<h2>1</h2>
火,熊熊烈火,张舞着爪牙翻腾不息。
声音,嘈杂的声音,刀剑交击声,奔逃呼救声,哀号惨叫声。
有人大呼:“杀敌!”却惨然无力。
有人嚷着:“救火!”又戛然而止。
而在明雪耳中,她只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好听的、温润的又坚决的声音,不知道从多远的地方传来,竟似在耳边响起。
即便是城西那个昂首挺胸的小乞丐,也能够听见吧?
明雪咬破嘴唇,让纷飞散乱的思绪在无边恐惧之中稍稍平缓。
那个声音只响了一次,只说了一个字,但竟如一道雷霆,响彻整个江府。
“杀。”
漫长的黑夜便由此拉开帷幕,丹阳郡第一名门,在血与火中挣扎惨号。
鲜血染得红唇更艳,然而这丽色深藏在床底,无人能见。
明雪害怕极了,她从未感觉到如此恐惧,死神的脚步似乎已经在她身边徘徊。
“冷静,冷静。”
明雪不停地对自己说。但她毕竟还不到十岁,她攥紧裙角的小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昨天她还是江府千金,整个丹阳郡最耀眼的明珠,今夜她却只能像她五岁时刺死的那只花猫一样,卑微地蜷缩在床底。
即便是名贵如黄花梨雕的床榻,床底也仍是太过狭小了些。
况且她怀里还抱着一个才八个月大的婴儿。
半个时辰前,明雪的父亲,江家家主,仓皇地将她塞进床底,惶声道:“照顾好弟弟,照顾好弟弟。”
顿了会儿,他又哽咽着:“别出声,一定别出声……”
话未尽,竟已浊泪纵横。
这个平素狼一样的男人,此刻仓皇无助似一只土狗。
明雪忽然想到父亲以前说过的话:“男人的态度只由力量决定。”
在这一刻竟如此讽刺地体现完全。
整整半个时辰,明雪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紧咬贝齿,但心一直向上提、向上提,无限向上。
她真羡慕怀中的弟弟,这无知、可怜的婴儿,什么都不懂,无论这个世界是风和日丽,抑或是血光盈天,婴儿闭目痴睡,哪管外面是个什么世界。
血肉纷飞,刀剑共舞。
一个气质难言的白衣男人,大步而行。他身量略瘦,却给人以深如渊海的压力,他在厮杀中前行,却没有一丝血液沾染衣角。满院厮杀,但他好似身在另一个世界,闲庭信步。
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左手按剑,腰间玉玦与剑鞘偶尔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他右手抓着一个男人,抓着男人的头发,拖曳前行。
丹阳郡第一名门的家主,素重仪表的江中流,此刻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人拖行。
脚步声在屋外传来,顿在门口。
于是明雪再次听到了那个温润的、坚决的、让她刻骨铭心的声音。
“我要的人在哪儿?”
像丢垃圾一样,江中流被弃掷于地。
他没有说话,尽管他知道这个问话的男人不会再问第二次。
一个黑衣剑客趋身向前:“江中流!识相点,把左大人要的人交出来!不要以为你还有什么可以倚仗的!我们——”
寒光顿闪,声音戛然而止。
“你的话太多了。”一袭白衣的左大人声音温和,慢条斯理地在尸体上擦拭着长剑上的鲜血,又慢慢将长剑搭在江中流的身上。
他静静看着江中流,嘴角仍然带着笑意,不说话,但莫名地,谁都懂了他的意思。
但江中流不说话。
于是左大人也不说话。
唯有长剑慢慢滑过肌肉的声音,缓缓割下一片,薄如蝉翼,纹理清晰。
江中流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明雪心脏蓦地一跳,世界好像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渐渐飘远。
唯有江中流一声一声的闷哼。每一声,就代表一片薄而细腻的血肉被割下。
“啊!”江中流终于忍耐不住,痛苦嘶吼。
不要出声,一定不要出声。
明雪默默告诉自己,下意识紧了紧怀中的弟弟。
不知是不是因为不太舒服,婴儿忽然动了一下,嘴巴一张,就要开始哭闹。
别哭!
明雪吓坏了,伸手捂住,捂得紧紧的。
婴儿挣扎着,仍不放弃要哭闹的努力。
门外,左大人微笑着,握剑的手修长而稳定,轻轻一转,又是一片血肉落地。
江中流嘶吼着、哀号着,痛入骨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惨叫。
但他始终不肯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怎么慢得好似刀割。
门外的惨叫声慢慢弱了下去。
怀中动静也渐已平息,明雪颤抖着探手过去,弟弟已经没了呼吸。
他从混沌中来到这个世界,未及睁眼,又混沌地归于世界。
明雪没有出声,也没有流泪。
她只想活下去。
<h2>2</h2>
城西,破旧的街道上,一个小女孩沉默地走着。小脸被糊得脏兮兮的,却仍能看出姣好的轮廓,身上本应十分精致得体的长裙,此刻也显得脏旧。
她一声不吭,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迷茫无神。
我见犹怜。
无论如何,流民混居的城西,实在不是这样的小女孩应该出现的地方。
或许是遭了什么变故。或许是迷路了。
“小妹妹,你要去哪里呀?”一个瘦弱汉子不怀好意地拦在了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瘦弱汉子:“你有吃的吗?”
瘦弱汉子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白馒头来,晃了一晃:“你看,这是什么?跟叔叔过来,叔叔带你去找个地方慢慢吃。”
小女孩任由他拉着小手,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路人麻木地来来去去,偶尔有人扫来一眼,但很快又转开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很苦,没人有时间去关心另一个人。
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瘦弱汉子按捺不住,拉着小女孩就往里面走。
没有人说停步,没有人喊住手。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消失在巷口。
过了一阵,巷子里传来一声闷哼,似欢愉似痛苦。
一个小乞丐飞奔而来,跑得气喘吁吁,跑得面红耳赤。
他手里还拎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铁条,铁条的尖端被仔细打磨过,一点寒光隐隐散发出来,这样看起来,倒勉强能说是一柄剑了。
“住……住手!”
小乞丐像所有说书人嘴里的侠客一样,从天而降。
虽“长剑”在手,但并不威风凛凛。
进了巷子后,小乞丐愕然立住,他看到的情景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瘦弱汉子瘫软在地,双手捂住脖子,混合着血沫艰难呼吸,但鲜血仍然止不住地透出指缝,飞快蔓延。
他像一只濒死的鸭子,从喉咙里发出难听的痛苦的声音。
最后他抽搐了几下,再没有动作。
小女孩远远地站在另一边,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抓着大白馒头,不停地咀嚼着,茫然地看着他。
“江……明雪?”
看着小乞丐圆瞪的眼睛、夸张放大的嘴巴,不知怎的,江明雪心里忽然静了一些。
明雪当然记得这个小乞丐,能让她记住的人不多。
整个丹阳郡,也没有第二个昂首挺胸的乞丐。
明雪有一次随心血来潮的父亲出来体验民生,路边匍匐跪地、哀声求怜的乞儿中,这个昂首挺胸的身影格外特别。
理所当然,他面前的破碗空空……不对,他面前连一只破碗都没有。
父亲问他:“你为什么跟其他的乞丐不一样?”
小乞丐昂首回答:“他们永远都会是乞丐,而我只有现在是。”
尽管他饿得瘦骨嶙峋,面有菜色,但那一刻阳光打在他脏兮兮的脸上,明雪竟觉得有些耀眼。
父亲大笑着离去,而明雪给他留了一块面饼。
后来明雪问过父亲,这么有骨气的男孩,为什么不帮帮他?
父亲说,这样的人,若命不够硬,便很难活长久。
想不到,他仍活着,并且看起来活得不错,从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变成了一个不那么脏兮兮的——乞丐。
明雪把藏在身后的匕首收起来,三两下将馒头塞进嘴里。
东躲西藏,几天没吃,她是真的饿了。
小乞丐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怎么了?”
目光坦荡,坦荡得刺眼。
明雪忽然心中生起一股无名火来:“我流落街头,怎么了?我全家被杀了,怎么了?你能帮我报仇?”
“我帮你。”小乞丐毫不犹豫,“现在或许不能,但以后我一定能帮你。”
恍惚间明雪又想起了那个阳光照耀的午后。
那个饿得声音发虚却仍站得笔直的乞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有些诧异,但竟鬼使神差地回答了:“江明雪。”
“我记住了。”乞儿也是如今天一般坚定,“必有后报。”
明雪怔了一怔,迈开脚步,一言不发。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小乞丐又认真说道:“一饭之恩必偿之。我叫燕赵,我一定会帮你。”
明雪走远,离开胡同口,汇入麻木的人群。
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燕赵看了一眼瘦弱汉子的尸体,也转身离去。
听到有人议论城西的流氓哄骗了一个小女孩,年少仗剑的燕赵就毫不犹豫地追了过来,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江明雪,在这种情况下。
其实燕赵不是乞丐。
那天阿和快要饿死,而他寻遍全城,也没人雇他做事,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去要饭。
阿和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孤儿。
其实燕赵有很多话可以对明雪说,但他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因为他该说的已经都说了。
他没有去看明雪的背影。
但他知道,他们会再见面。
<h2>3</h2>
燕赵不是乞丐,尽管他仍衣着褴褛,但他不曾跪地求人。
跟他一起去威远武馆的阿和,在武馆门口跪了三天三夜,馆主感其诚心,破格收录。
但燕赵不会这样,即使他也一心向武。
十来岁的少年,帮人劈柴、烧火、喂马、扫地、洗盘子……
当燕赵凑够二十文钱学费,再次来到威远武馆门口的时候,武馆门前已经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乞儿。
他们未必都喜欢学武,但在武馆至少有一口饭吃。
那一天燕赵清楚地看到,馆主脸色发黑。
威远武馆即便在丹阳城里,也算不得排得上号的好武馆,但对于城西的贫苦人来说,这里几乎有最光明的未来。
燕赵喜欢剑,阿和亦是如此,哪个少年没有仗剑江湖的梦?
唯一不同的是,阿和是馆主的关门弟子,练的是整套的苍松剑法。
而燕赵只得传第一式苍松迎客。他的二十文,只值这一招。
阿和非要拉着燕赵私下传授,但燕赵拒绝了。
他们是朋友,武馆规矩很严,燕赵不会做让朋友为难的事情。
纵然只得传一式,燕赵依然很珍惜,他坚信,即使是最寻常的剑法最普通的剑式,只要他认真习练,就必能有所成就。
他是个孤儿,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父母。所以他也习惯了这个世界的吝啬,习惯了想要的东西用自己的双手去取,用自己的汗水去浇。
这一日,武馆演武。
所有弟子都聚集一堂,包括燕赵这样只学得一招的挂名弟子。
三师兄执剑入场,点名要与燕赵过两招。
阿和按剑的手捏得指骨作响,燕赵摇摇头,止住了他。
武馆的规矩,任何人不得拒绝切磋。
人生天地间,从来难自由。
燕赵很小的时候就懂得这个道理,即便是乞丐堆里,也不乏钩心斗角。
但燕赵这一刻是自由的,他正想一战。
“堂堂馆主亲传,竟追着要与一个挂名弟子过招。就这点器量,你怎么及得上阿和?”
燕赵仗剑而立,意态自如,竟有说不出的豪气。
三师兄愤怒得涨红了脸,若不是因为嫉妒阿和,他怎么会针对籍籍无名的燕赵?但他没想到的是,就连这区区一个挂名弟子,竟然也敢瞧不上他。
三师兄唰地拔剑,含愤之下,剑光更快三分。大家都很熟悉的一式苍松迎客,老辣中平添了三分杀气。
苍松迎客是最普通的剑式,却也别有妙处。
任何人,只要把一招剑式每天练一千遍,重复一个月之后,你也会发现它别有妙处。何况燕赵已经练了整整一年。
这剑式的每一个变化,他都烂熟于心。
所以当三师兄舞剑而来,燕赵只是随意一避,长剑过隙,有如游鱼入水。三师兄还未及反应,剑尖已经点着他的咽喉。
人群目瞪口呆。
“亲传弟子,不过如此!”燕赵将武馆演练用的长剑弃掷于地,大笑着扬长而去。
三师兄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正要说些什么。
“啪!”馆主不知何时走到近前,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没用的东西!”
三师兄羞辱地躺在地上,一道阴影笼下,略微遮住了阳光。
他顺着青色布靴往上看去,是阿和冷漠的脸:“我若再看到你针对阿赵,下次切磋的就是咱们了。”
阿和说话并不故作狰狞,但声音冷得可怕:“不见血我不会收剑。”
馆主说过,阿和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剑天才。
练剑时间虽短,却已经将其他的师兄都甩在了身后。
三师兄挣扎着爬起,一张脸忽青忽白,却始终不敢放出狠话。
他已被吓破了胆。
无胆,便无剑。
<h2>4</h2>
夕阳将落未落,容身的木屋前,燕赵拔剑而舞。
说是剑也不太准确,这根铁条是燕赵在郊外捡到的,视若珍宝。
尽管将它擦得黑亮,却也见不到它多少锋芒了。
仍是那一式演练了无数遍的苍松迎客,有了今日之胜,燕赵似乎有了一些新的理解,使得更加自如。
“庄稼把式!”
旁边传来一声冷哼,是住在隔壁的老酒鬼,终日浑噩,无所事事,此刻靠坐在木椅上,像平日一样自顾自地饮酒。
燕赵听若未闻,专心演练剑招。
老酒鬼放下酒壶,从鼻子里又哼出一声:“愚蠢!”
一片枯叶落下,在风中打了个转儿。
少年重复着相同的招式,一丝不苟。
见燕赵仍是不理,老酒鬼把酒壶一顿,又冷声哼道:“花拳绣腿!”
“庸才!”
“烂招!”
“这招杀鸡都难!”
“你在锄地吗?”
“扫地的架式都比这招高妙!”
“简直,简直叫人不忍目睹!”
老酒鬼像一个怨妇一样喋喋不休,唾沫横飞。
“喂,我说,”燕赵终于歇了下来,挑眉看向老酒鬼,“你要看就安静地看,若是不忍目睹,走开便是,别打扰我,行吗?”
老酒鬼被噎得哑口无言,想转身就走,又有些不甘心,想继续待着,又有些拉不下面子。
这副样子,倒是勾起来燕赵一丝好奇。
每次他练剑的时候,老头子都在边上睡觉或者喝酒,只是从来不出声。
燕赵练剑一年,这老酒鬼就在旁边待了一年。一开始他有些不适应,到后来也渐渐习惯了,不承想今日这老酒鬼竟破天荒地开了口。
本着尊老爱幼的良好品质,燕赵问道:“你倒是说说看,我练我的剑,你为什么看不上?”
老酒鬼瞪了一瞪:“花架子也算不上的招式,有什么好练的!”
燕赵坦然道:“这招式或许不算精妙,却也是我几经努力才学到的。”
“况且,”燕赵将铁条归鞘,鞘是他自己做的木剑鞘,人却神采飞扬,“再普通的招式,只要我比别人熟、比别人快、比别人准,我便比别人的剑法好。”
老酒鬼这会儿倒平静了下来,若有所思:“有点意思,这是你自己想的吗?”
燕赵点头。
老酒鬼饮下一口酒,认真说道:“你这话倒有些道理。不过,朽木再怎么雕刻,也成不了顶梁柱,顽石再怎么敲打,也炼不出好兵器。你这烂大街的苍松迎客就是练一辈子,又能如何?天下最会迎客的苍松剑客吗?”
燕赵默然。
在他有限的人生经历中,从未有人指点过他的剑术。所以他一直自己摸索着前行,没想到一直以来的努力被轻而易举地否定了。
偏偏他没办法不承认老酒鬼说的是对的。
他想起明雪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的远去,想必那个时候,她也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吧?
燕赵摇摇头,又抽出铁条,摆开架势,认真练了起来。
“你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吗?”老酒鬼有些愕然。
“我听懂了。”燕赵手中不停,剑似游鱼,“但我现在只学到了这一招,我便只能先练好这一招。总有一天我能学到天底下最精妙的剑术,但在此之前,我得先练好这一招。”
老酒鬼嘿嘿一笑,一双混浊的眼睛竟忽然亮堂起来:“我可以教你天底下最精妙的剑术!”
他站起身来,胡楂稀疏,但眼睛亮得吓人。
燕赵每次看到老酒鬼的时候,他都是蜷成一团,缩在躺椅上喝酒,此刻站起身来,身量高瘦,有如长剑顿地,竟带给人无形的压力。
也不见其他动作,风也似忽然静止,落叶飘下,倏忽无声断为两片。空气凝滞,竟似有剑刃割面,叫人皮肤隐隐作痛。
于是燕赵知道,老酒鬼没有撒谎,他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真能教他天底下最精妙的剑术!
燕赵狂热地看着老酒鬼,眸中似乎燃起一团烈火,炙热得几乎要将整个人燃烧起来。
那团火,曾支撑着一个十岁的少年拼了命地砍柴,手中血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
那团火,曾支撑着他辛苦工作一天之后还要半夜跑去喂马,最后困得睡倒在马厩里,险些被发了情的马一蹄子踢死。
那团火,清晰映入老酒鬼的眼里。
于是老酒鬼说:“我可以教你,但在学我的剑术之前,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我答应!”燕赵毫不犹豫。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情呢!”老酒鬼摇摇头,“不过,在我说这件事之前,我得先给你讲一个故事。”
<h2>5</h2>
我曾是一个剑客,练的是天底下最精妙的剑术。
同时我也是一个杀手,天下最好的杀手。
江湖虽大,却没有遇到过我杀不掉的人。
直到有一次,有人把天底下最有名的七个杀手请到一起,让我们去杀一个人。
“天下第一刀”,也许是天下最强的人。
他横空出世,转青城、战武当、杀巨枭、破少林,试刀天下,手下无一合之敌,是江湖上最耀眼的传说。
关于他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但他杀了太多人,得罪了太多人,这本也不算什么。他甚至忤逆了金銮殿上那位天下至尊。
天子要赏玩他的佩刀,他却拒绝了。
大内高手连去十拨儿,没有一人沾得了他的衣角。
但天子之怒,谁人能承?
江湖鹰犬、武林名宿、带刀侍卫、皇家密探,蜂拥而至。
都被他一刀杀之。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无尽的挑战中疲惫,而后失手。
但他竟似十分享受这件事情,刀越发快了。
真是一个为刀而生的男人!
但终于有一次,他杀人回来,却发现随身侍奉的捧匣刀童被杀。
尸体上还有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亲朋尚有?此第一颗人头。”
他怒了。
匹夫之怒,却也是天下第一刀之怒。
他按刀北望。
一封战书,轰传天下。
战书中只有两句话——
“江湖中,已无对手。
“听闻紫禁城里仍有高人,不知,谁堪试我长刀?”
如斯狂傲!
于是他的仇人们都知道,机会来了。
与“天下第一刀”为仇,无疑是一件让人绝望的事情,若想报仇,可能一生只会有这一次机会。
参与这件事的人实在太多,势力实在太大,他们买通了“天下第一刀”北上沿途会经过的所有店家,不能买通的全部被清理。
古来情义薄,财帛动人心。
尽管“天下第一刀”一路北上已经十分小心,只吃自己随身带的干粮,沿途只喝自己在井里打的水。
然而他没有想到,一路上所有他可能会经过的井,都被洒进了毒药。这毒有个名目,叫作阎罗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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