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东岛之王(2/2)
三百年前,“西昆仑”梁萧在天机三轮上悟通了“人剑相驭”之法(按:见拙作《昆仑》),事后但觉剑为有形之物,再是锋利,也少了一分灵动。后来他流亡海上,镇日长闲,创出“周流八劲”,浑然天成,自在有灵,从此以气为“剑”,胜过有形之剑许多,只不过如此一来,再也不能叫做“人剑相驭”,而是应该叫做“人气相驭”。
“人气相驭”之道,安庆之战以前,谷缜已经有所感悟。流落荒岛以后,他杀飞鸟,擒鱼龙,驭水乘风,更是领会良多。三大岛主跟他交手,看似对敌一人,其实对敌的是一人一气。谷缜“人气相驭”,“周流八劲”有如身外化身,牵之引之,推之送之,一生二,二生三,劲力生生不息,身法神鬼莫测。倘若不知道底细,根本猜测不出他的行踪,有时理应在东,受了气机牵扯,忽又向西挪移,看似应该向左,真气一转,他又从右边冒了出来。
换了平常对手,谷缜无往不胜。可是狄希的“龙遁”出神入化,也是天底下第一流的身法,纵矢追风,乘光掠影,加上一双长袖,东缠西绕,带动身形,常借双袖之力,于不可能之处移形换位,其原理与“人剑相驭”颇有几分近似。
所以一旦交手,两人先斗身法。狄希人如其名,龙王九变,人影相叠,化作一道金虹,上天入地,飘逸若神。谷缜却是忽快忽慢,快时趋止如电,足与狄希一较长短;慢时原地打圈,随着长袖扫来,有如墙头之草,忽而东倒西歪,忽而半卧半立,举止滑稽古怪,往往出人意表。
“九变龙王”成名多年,神通高妙,众人见怪不怪。谷缜一身武功,却让众人大开眼界,尤其是西城高手,纷纷看出来历,心中惊骇得无以复加。可是谁也不愿开口去问,只因这答案太过离奇,东岛少主练成了西城的无上神通,如果传之江湖,真是莫大笑柄。
两人比快斗巧,时候一久,但随谷缜纵横起落,“周流六虚功”自然生发,举手抬足,体内的混沌之气不断演化,一招强过一招。场上劲力纵横,浩气四溢,狄希的长袖被那劲气一卷,往往大失准头,乃至于带动他的身形,扰乱他的攻势。起初他六分攻,四分守,隐隐占据上风;可是五十招过后,攻守各占一半;再过二十来招,谷缜拳打足踢,劲气如山压来,狄希不敢当其锋芒,只得一味游斗。
突然间,狄希飘然后退,厉声叫道:“谷缜,你我今日争的什么?”谷缜笑道:“争的东岛王位!”狄希冷笑道:“既是东岛王位,就当以东岛神通决胜,你用的什么武功,狄某眼拙,不曾见过。”
谷缜笑道:“东岛神通,还不容易?”左脚独立,右掌翻出,轻飘飘一掌送出。东岛弟子纷纷叫道:“哎呀,伏龙掌法!”
“伏龙掌法”是东岛入门时必学的功夫,岛上三岁小孩也会几招。谷缜幼年时也被谷神通强逼着学过,因是童子功,许多武功大多遗忘,唯独这一套掌法他还记得,故而狄希一说,随手使了出来。
狄希气得七窍生烟,心想:“我叫‘九变龙王’,你使‘伏龙掌法’,好啊,看谁伏得了谁?”正想奋起反击,忽觉掌风有异,他的心头一动,有如绳索牵扯,身子如飞后退。
“伏龙掌法”作为入门功夫,本为强身健体之用,攻敌伤人颇有不足。谷缜使出这路掌法,东岛弟子都觉形同儿戏,谁知他轻轻一掌,逼得“九变龙王”倒退如飞,只叫众人大为意外。原来,“伏龙掌法”本身平平无奇,驾驭掌法的却是“周流六虚功”,用这一门内功使出天下任何招式,无不所向披靡,一挥一送,均有莫大威力。
谷缜掌随身转,按照先后次序,将“伏龙掌法”一招招打了出来,出掌潇洒飘逸,叫人看得舒服。东岛弟子纷纷思量,但觉自身使来,决无这么从容潇洒。同一路掌法,谷缜使来,攻中带守,圆融自在,宛如百丈坚城,全无一丝破绽。狄希不但没有占到便宜,反倒真的被这一路掌法伏住,仿佛洪水在前,只是一味逃窜。
“这是‘谐之道’呢!”仙太奴幽幽出声,西城众人均是一凛,流露古出怪神气。陆渐忍不住问道:“仙前辈,‘谐之道’是什么?”仙太奴苦笑道:“你来的时候,没看见‘有不谐者吾击之’七个字吗?那是当年西昆仑祖师的心法,以圆满击惰归,以我之谐击敌之不谐,因敌制宜,无往不胜。这谷缜使的‘伏龙掌法’,用的却是‘谐之道’的心法,形似而神非,有了‘谐之道’,天下任何招式到他手里,无不化腐朽为神奇。更别说,他的内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唉,看起来,谷神虽死,东岛不亡!”
仙太奴声音不大,最后八字却如平地惊雷,东岛弟子心中,均是升起无边豪情,许多人齐声高呼:“谷神虽死,东岛不亡!”势如一阵长风,掠过林梢礁石,在大海之上久久回荡。
狄希听见呼声,心头更乱。谷缜手挥目送,神完气足,从内而外找不出一丝破绽,他连兜了十来个圈子,却发不出一招半式。这情形平生未有,狄希惊怒之余,更觉无比屈辱,忽地把心一横,不管不顾地挥出长袖。谷缜招式不变,掌势略略一转,横着扫中剑袖。狄希手臂一热,身子向前蹿出,几乎被那股掌力带得摔了出去。
他慌忙收袖,不及退让,谷缜左掌在后,右掌平平推出。狄希举袖一拦,不料谷缜掌势转快,只一晃,绕过剑袖,拍到他的胸前。狄希见识虽广,也不知这一掌如何击来,匆忙间袖里夹掌,横在胸前。“笃”的一声,二人对了一掌,狄希功力略胜,谷缜后退两步,狄希却觉数道怪劲透掌而入,酸痛涩麻不一而足,经脉五脏之中,隐隐出现了几分滞涩。
天下内功,除了黑天劫力,无一能出“周流八劲”的樊篱。狄希的内功近似风劲,谷缜运转八劲,化解了狄希的掌力,纵身上前,刷刷刷连出五掌,逼得狄希东倒西歪。
狄希心知如此下去,有败无胜,一咬牙,避开两掌,抖出剑袖,双袖曲折无方,左袖封住谷缜的掌力,右袖“哧”的一声,掠过谷缜头顶,带起数茎黑发。
他明明已露败象,突然扭转颓势,众人无不诧异,施妙妙忽见谷缜遇险,心子砰砰乱跳,双拳不由握紧。只见狄希的身法越变越快,双袖水逝云飞,曲折纵横,竟是一路极高明的剑法。施妙妙与他相识多年,也是从未见他使过。一时间,谷缜连遇险招,突然血光迸现,左臂吃了一记,皮破血流,染红衣袖。施妙妙不由轻叫出声,要知道谷缜身怀山、泽二劲,刀枪不入,忽被剑袖攻破,若不是气机运转不灵,那么一定是剑袖上内劲奇特,破了他的护体神通。
西城众人也很惊奇,温黛喃喃道:“这是什么剑法……”话音未落,谷缜又挨了一袖,腰间鲜血淋漓,身形略微踉跄,他身法转快,有如流光魅影,在剑袖中时隐时现。狄希连连得手,扬眉吐气,纵声长啸,啸声中,一股剑气奔腾而出,冲得众人连连后退,长袖舒卷开合,势如汪洋大海,一眨眼的工夫,就将谷缜完全吞没。
陆渐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恨不得马上冲出,与谷缜联手对敌,好容易按捺住这一股冲动,仔细观看狄希的剑路。这剑法任天而动,暗合大道,没有一丝矫揉造作。双袖一分一合,生出莫大劲力,劲力经久不散,重重叠加,越来越强,不一阵的工夫,剑风掠空而过,发出一阵阵凄厉的鸣响。
“部主!”莫乙神色迟疑,忽地轻声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九变龙王’的剑法大有来历。”陆渐忙道:“你看出来了?”莫乙摇头道:“这剑法我没见过,可是曾有听闻。部主,你听说过‘太乙分光剑’吗?”
陆渐茫然摇头,忽听仙太奴叹道:“莫乙说得不错,这路剑法,正是‘太乙分光剑’!”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震惊,施妙妙如坠冰窟,冲口叫道:“这不可能,‘太乙分光剑’失传了两百多年了!”仙太奴道:“当年花镜圆物故,这一路剑法随之湮没。不过这是天机宫的镇宫绝学,‘镜天’未必忍心让它失传,说不定留下剑谱,藏在东岛某处。”
温黛肃然道:“相传‘太乙分光剑’是天下武功的樊笼,不但剑法精妙,更有一种神奇内功,任何武功遇上,均是无法可施,只有任其击败!”
“不对!”陆渐注目斗场,摇头说道,“这门剑法还有破绽!”施妙妙应声望去,剑袖金光汪洋一片,金光之中,谷缜一角白衣若隐若现,几次似要脱出金光,可是狄希双袖一紧,又将他圈入其间。
仙太奴叹了口气,说道:“陆道友目光如炬,所见非虚,狄希的剑法没有练全。‘太乙分光剑’妙在两人合使,顶好是男女二人,阴阳契合,心心相印,方能滋生出无比威力。狄希一人使双剑,内力不能一分为二,少了阴阳交会之功,剑法的威力无法发挥,仅是这个境界,未必困得住谷缜。”说到这儿,他略微一顿,“看,他出来了!”
说着人影闪动,谷缜破围而出,尽管剑伤累累、血染衣衫,可是目光沉静,面带笑容,仿佛不是生死相搏,而是在玩一场游戏。温黛由衷赞叹:“此人真是奇才,处变不惊,遇险不乱,如非身经百战,在生死边缘经过无数个来回,决计达不到如此境界,听说他以前不会武功,难道都是讹传?”
陆渐摇头道:“不是讹传,数月之前,他还不会什么武功,可他天生就是大高手的气度,无论何种困境,都动摇不了他的心志。”
温黛轻轻点头:“谷神得子如此,理当含笑九泉!”姚晴轻哼一声,冷冷说道:“什么大高手的气度,照我看来,就是装模作样,装腔作势!”温黛看她一眼,笑道:“装成这样,也不容易!”
狄希少时天赐机缘,在太极塔的砖缝里得了一本《太乙分光剑》的残谱。这路剑法本应二人合使,但他生平自私,不肯信任他人,故而暗中修炼,将两人用的剑法集于一身,分由双袖使出。他自负这路剑法天下无敌,本想等到谷神通去世,一举使出,压倒群雄,夺取岛王之位。今日与谷缜交手,他起初小看对手,不愿轻易使出,想要留到“论道灭神”时对付万归藏,谁知谷缜越战越强,逼得他无法可想,只好提前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
正如仙太奴所说,这路剑法男女同使,心心相印,才能显见威力。狄希仗着剑招奇巧,剑气凌厉,一开始,杀了谷缜一个措手不及。可是谷缜“人气相驭”,每到生死关头,总能摆脱他的杀招,尽管身中数剑,但都只是皮肉之伤,狄希费尽心力,也无法予以重创。他一人驾驭双剑,阴阳不通,内力有限,起初攻势如潮,时候一久,渐渐势头衰竭,剑招中生出若干不谐。谷缜却已稳住阵脚,“谐之道”心法通明,一旦发现破绽,立刻脱身而出。
想当年,梁萧以“谐之道”大战“太乙分光剑”,三百年后,两大绝学再度相逢,已然物是人非,不复当年风光。
谷、狄两人忽分忽合,身影相接,所过如龙卷飓风,逼得众人纷纷退后。眼望两人翻翻滚滚,斗入太极塔中,时进时出,乍隐乍现,金光白影,绕着塔身盘旋而上。忽听“咔嚓”一声,狄希左边的剑袖偏出,将塔檐削断了一截,跟着“豁啦”一声,右袖洞穿塔壁,在宝塔上添了一个窟窿。
虞照双眉一扬,叫道:“‘九变龙王’不太对劲!”仙太奴叹道:“这就叫小儿耍大锤,没砸到别人,先砸了自己!”陆渐奇道:“这话怎讲?”
仙太奴说道:“第一流的武功还得第一流的人物来使,‘太乙分光剑’天下绝学,狄希秉性阴柔,见识狭隘,又怎么驾驭得了这一路剑法?况且他一心两用,将两人使的剑法一人使出,根本违反剑理,闹得神智分裂,驾驭不了剑法,反被剑法所牵制,没输给对手,先败给了自己!”
忽听“刺啦”一声,狄希左袖断裂,竟被谷缜生生撕下。狄希站在飞檐上方,身子歪歪倒倒,好似风中残烛,谷缜风旋电绕,瞬间到他身侧,手起掌落,正中他的左胁下方。狄希摇晃一下,一头栽下塔来,后背着地,摔得十分结实。他吐了一口血,就地一滚,还没站起,忽觉身后风起,谷缜如影随形,从天落下。狄希反袖扫出,又被谷缜一手扯住,另一手闪电探出,重重落在他的胸口。
袖断,人飞,狄希摔出两丈多远,还没跳起身来,谷缜后发先至,轻飘飘一掌拍中他的后背,打得他口喷鲜血、趴倒在地。
谷缜后退一步,丢下手中断袖,脸色苍白,微微喘气。狄希面朝地下,一动不动,光着两条膀子,发出嗬嗬怪声。
“狄希!”谷缜目中生寒,冷冷说道,“你服不服?”
“服什么?”狄希咽下一口鲜血,盯着谷缜癫狂大笑,“我只是后悔,后悔南京城头没有一掌毙了你!”
谷缜笑了笑,说道:“这么说,那个鸟铳手真的是你?”
“是我又如何?”狄希生平谎话连篇,难得说出实话,心里反觉一阵畅快。
“徐海是你杀的?”谷缜又问。
“是!”狄希答得干脆。
“赢万城也是你杀的?”
“是!”
“你干吗杀他?”
“老东西仗着龟镜神通,窥探出我的心意,作为把柄,要挟了我不止一次。我早想宰了他,只是白湘瑶瞻前顾后,执意不许。后来他变本加厉,为了财神指环,想把我卖给姓陆的小贼。哼,我再不杀他,那就是白痴,是傻子!”
谷缜点头道:“这么说,勾结四大寇的人也是你?”
狄希笑道:“自古成王败寇,反正不免一死,多一条罪名又有什么不同?呵,天底下的恶事,杀人、抢钱、淫妇人,我狄希样样干过,样样出类拔萃。别说死一次,就算死一百次,一万次,我也相当够本!”
东岛弟子又惊又怒,纷纷叫道:“不能让他好死……没错,一刀刀活剐了他……”
狄希摇晃站身,目光扫过众人,眼里透出一股轻蔑:“你们这群窝囊废,除了跟风吃屁,就只会落井下石,狄某不过先走一步,万归藏一来,你们还有什么好活?”他一指谷缜,纵声狂笑,“他胜得了我狄希,又胜得了万归藏么?”
谷缜淡淡说道:“这个不劳你关心!”狄希冷冷道:“我才懒得关心!谷笑儿,来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着挺起腰背,可是牵动内伤,忽又弓起身子,咳出一摊鲜血。
“谷缜……”施妙妙心生不忍,叫了一声。谷缜一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口中笑道:“狄希,谁说我要杀你?”忽地转过身去,朗声说道,“狱岛谁在管事?”
一个年轻弟子应声出列,说道:“禀岛王,蒙神通公信任,毕箕忝为狱岛内岛管事,外岛本由叶尊主亲自掌管,只是……”说到这儿,神色黯然。
谷缜说道:“叶老梵求仁得仁,死得其所。毕箕,我问你,九幽绝狱的窟窿补上了吗?”毕箕偷瞟谷缜一眼,苦笑道:“叶尊主当日一怒之下,用生铁堵了缺口,比起以往还要坚固!”
“好!”谷缜点头笑道,“毕箕,狄龙王交给你了,这一次,再也不要让犯人逃了!”话一出口,群情哗然,狄希的眼神一阵恍惚,咬牙道:“谷笑儿,你想好了,你今日不杀我,将来可别后悔!”
谷缜微微一笑,漫不经意地道:“区区生平行事,从无后悔二字。狄龙王,有朝一日你从九幽绝狱里出来,大可再来找我,比武也行,斗智也罢,阳谋也好,阴谋也罢,谷某全都奉陪到底。”
狄希呆呆盯着谷缜,陡觉身子一空,“噗”地喷出一股血箭,跟着瘫软地上,两眼神采全无。毕箕一招手,两名狱岛弟子上前,将他押了下去。
谷缜含笑转身,还没开口,人群呼啦啦矮了一半,东岛弟子齐声高叫:“岛王在上,受属下一拜!”
“起来吧!”谷缜挥了挥手,“我这人喜欢自在,繁文缛节都免了,从今往后,你们见我,欠欠身、招招手就行,跪来跪去,大可不必。”
他又一转身,大声笑道:“西城诸君,东岛事了,敢问现在开打,还是等候万归藏?”
六部之主面面相对,温黛忽道:“谷岛王,足下所用内功,可是‘周流六虚功’?”此言一出,群情哗然,西城弟子如丧魂魄,东岛弟子却是惊喜过望。
谷缜笑了笑,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温黛叹道:“‘周流六虚功’是我八部克星,一旦练成,生杀予夺,予取予求。不过照我看来,足下神功虽成,火候却不足,要想压服六部,只怕还不能够!”
宁不空一顿拄杖,厉声道:“温师姐,跟他客气什么?趁他羽翼未丰,大伙儿一拥而上!”
温黛迟疑未决,忽听陆渐冷冷道:“以一对一,我无话可说,但要倚多为胜,先过我这一关!”忽地上前一步,与谷缜并肩而立。众人无不动容,这两人联手,几乎无敌于天下,此间高手尽出,怕也未必能胜。温黛不觉苦笑,说道:“宁师弟,仇师弟,取巧不如藏拙,温黛老了,冲锋陷阵,还看你们二位的本事!”
仇石面露迟疑,谷缜看他一眼,笑道:“仇老鬼,你我长江边未分胜负,今天正好再打一场!”仇石的嘴角一阵抽搐,江边遭受的痛苦刻骨铭心,实在不愿再来一次。可是若不应战,水部威名扫地,势必沦为西城末流,正在犹豫,忽听陆渐说道:“好啊,谷缜,你对水部之主,我对火部之主。宁不空,拣日不如撞日,你我也来做个了断!”
宁不空哼了一声,忽地冷冷道:“凝儿,你代父出征,教训一下这个金刚传人!”宁凝一呆,檀口微张,舌尖发冷,陆渐也白了脸,怒道:“宁不空,你身为人父,就不知道怜惜女儿吗?”
宁不空冷笑道:“百善孝为先,为人子女者,理应为父母尽孝。凝儿,你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说,非得有人杀了你爹,你才肯动一动手指吗?”
宁凝面如白纸,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她一边落泪,一边凄然苦笑:“爹爹说的是,百善孝为先,女儿理应为你尽力。”说罢徐徐转身,注视陆渐,泪眼迷离,涩声说道,“陆渐,你当心!”轻飘飘挥出一掌,一股炎风呼啸涌出。
陆渐闪身躲过,结结巴巴地说:“宁姑娘,别……我不跟你动手!”宁凝抿着小嘴,一言不发,双掌连环递出,陆渐一味躲闪,空有一身武功,却发不出一招一式。忽被“无明业火”扫中衣袖,腾地燃烧起来,他一个跟斗向后翻出,挥手打灭火焰。宁凝见状迟疑,忽听父亲阴森森说道:“凝儿,你的‘火神影’呢,练到哪儿去了?”
宁凝叹了口气,身法变快,紧跟陆渐,出掌越来越快,打得陆渐东逃西窜。温黛瞧得不忍,叹道:“宁师弟,你这是何苦?当真伤了陆渐,令嫒一定抱憾终身!”
宁不空冷冷一笑,大声说道:“大伙儿都看见了,如今西城万马齐喑,只有我火部的弱女子力抗强敌!宁某父女身为西城之人,死为西城之鬼,纵然粉身碎骨,也不会堕了平生志气!”
这激将法十分厉害,其他人明知是计,也是纷纷动容。左飞卿、虞照对视一眼,越众而出,不及出言挑战,谷缜朗朗一笑,身形晃动,抢到陆渐前面,左掌轻轻一勾,泄去“无明业火”,右掌向前一送,与宁凝对了一掌。两人微微一晃,同时后退半步,宁凝纵身再上,谷缜摆手笑道:“宁姑娘且慢,谷某有话要说!”
宁凝本无斗志,应声收手道:“说什么?”谷缜笑道:“我跟令尊打一个赌。”宁不空道:“赌什么?”谷缜笑道:“我站在这儿,不躲不闪,不遮不拦,硬接令嫒三掌,接不了,东岛上下束手就戮;接得了,火部退出论道灭神!”
陆渐惊道:“谷缜,不行,她的‘无明神功’非同小可……”谷缜摆手笑道:“大哥别担心,此事我自有分寸。宁不空,你说怎么样?”宁不空冷冷道:“谷岛王好胆略,练了个半吊子‘周流六虚功’,就敢小看我火部神通?”
“不敢!”谷缜笑了笑,“宁先生自负神通,何不跟我一赌,败了不过退出了事,假使胜出,你父女以一部之力扫灭东岛,传之武林,何等威风?胜与不胜,均是于你无损,这样便宜的赌约,宁先生应该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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