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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巧施暗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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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渐没奈何,只好钻回洞穴,忽听谷缜的声音传来:“这座地牢名叫九幽绝狱,乃是东岛前辈花费十年光阴苦心营造。两百年来,除了我,也只关过两人。那两人都是惊天动地的人物,武功胜我百倍,最后也都幽死狱中。只不过,建造牢狱的前辈也好,被困牢中的前辈也罢,都没想到在这石壁之后竟有一座洞窟,若非你来,我也不会知道。”

他说到这儿,悠悠叹了口气:“陆渐,我的话说过头了,你多包涵。不过我想到了一个要紧事儿,或许能让我们出去。”陆渐不为己甚,闻言怒气消散,问道:“什么事?”谷缜笑道:“我先问一声,如果没有鲨鱼,我们脱身的把握能有几成?”陆渐想了想,说道:“五成。”

谷缜击掌笑道:“好!好!”陆渐心中奇怪,问道:“我们如何引走鲨鱼?”

谷缜笑道:“若是我俩,血肉鲜活,只会招来鲨鱼品尝,引走它们是万万不能的。只不过,有人却能够。”陆渐奇道:“谁这么好心?”

“他们也非好心,而是迫不得已。”谷缜沉吟一下,“这狱岛形势,我未来之前就略知一二。狱岛分为内岛和外岛,内岛是你我所处的这座岛屿,内岛一无房舍,二无船舶,绝似一座荒岛。”

陆渐想起当日所见,连连点头。谷缜又说:“内岛不设船舶,一是为了隐蔽,二是为了防止犯人夺船逃走,是故船只都在百里之外的外岛,一旦有事,内岛首脑可用信天翁联系,调用外岛船只。即便如此,也难防万一,狱岛关押的囚犯,不乏武功绝伦、桀骜不屈之徒,为防要犯凫水逃离,东岛的前辈在内岛四周围上了重重铁网,捕获了几百头鲨鱼,放养在内岛和铁网之间,形成一圈环岛的鲨池。有人胆敢以身涉水,任他武功了得,也会被鲨群吞噬。

“这些前辈设想虽妙,但没料到鲨鱼食量惊人,鲨池中的鱼虾远远不够它们果腹,于是纷纷拼死破网,乃至于同类相残。眼看鲨鱼逃的逃,死的死,无奈之下,外岛只好每日打捞几船鲜活鱼虾,按时投放鲨池。投放鱼虾之时,鲨群必会聚到船边争抢食物,我们正可趁着这一段时光脱身。”

陆渐的心中燃起一线希望,问道:“谷前辈,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给鲨鱼喂食?”谷缜笑道:“这我不知道,但也不是查不出来。”

“怎么查?”陆渐意气消沉,“这儿不见天日,连时辰也不知道!”忽觉谷缜嘻嘻一笑,伸手拿住自己脉门,陆渐问道:“前辈,你做什么?”谷缜道:“给你号号脉。”陆渐道:“我又没生病,号脉做什么?”

谷缜道:“我不是给你瞧病,而是瞧时辰。”陆渐怪道:“号脉也能瞧时辰?”

谷缜笑道:“医书中有一段医诀大大有名,叫做‘子午流注’。说的是在不同日子,不同时辰,人体气血会经过不同穴位,好比甲日庚辰之交,血气会注入‘阳溪’穴,乙日己丑之交,血气会经过‘太冲’穴。高明医者,往往依据这‘子午流注’,逐日按时选择不同穴道,治疗不同疾病。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呢?只需我精通脉理,就能根据气血经过哪一个穴位,反推出人体处于何日何时。是故人体就如一具精巧无比的时钟,不但能告诉你我时辰,还能告知你我日期,这一点,便是西洋钟也比不上。”

陆渐不禁笑道:“谷前辈这一号脉,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吗?”

“本人神医,无有不知!”谷缜呵呵一笑,装腔作势,“如今你的气血正经过‘少商’穴,按照‘子午流注’的医诀所载,‘辛日卯时少商本’,此时正当辛日的卯时。”

两人天生投缘,只言片语便消嫌隙,说说笑笑,返回潭边。谷缜将“子午流注”之法教授给陆渐,陆渐双手附有劫力,只需明白脉理,感知经脉十分容易,不多久便学会了。

谷缜笑道:“如今计算时日已无问题,叫人为难的是,你我须得轮流潜过水道,去礁石入口窥探鲨群动静。”

“这可难了!”陆渐发愁,“我凭劫力还能一来一回,你没有劫力,怕是不成。”

“你别小瞧人!”谷缜哼哼说道,“我虽无劫力,水性不比你差,潜到入口全无困难。难的是,游回来有些吃力,但也无须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陆渐喜道:“什么妙计?”谷缜道:“咱们将衣裤撕成细条,结成一条长索,一头系在下水的人腰上,另一人执了另一头留守潭边,下水之人若要潜回,便扯长索三下,潭边留守之人知觉后用力拽索,助他一臂之力。”

陆渐迟疑道:“那不是会光着身子?”谷缜笑道:“两个大男人,黑咕隆咚怕个什么?哈,你若是个娘儿们,这法子倒有些麻烦。”

陆渐怒道:“谁是娘儿们了?”谷缜大笑。于是两人脱了衣裤,撕扯成条,结成一条十来丈的长索。陆渐将鱼和尚的舍利用布裹了,挂在脖子上面,他自恃劫力护身,一意当先下水。顺水下潜一阵,果然比逆流而上容易,但离入口尚有数丈,绳索便已放尽,陆渐遥见入口处的水光幽蓝变幻,却无法看清鲨群的动向,当下连扯三下长索,谷缜知觉,将他扯回水面。

听陆渐说完,谷缜沉默时许,寻了一枚尖薄石块,忍痛将满头长发齐根截下,笑着叹气道:“头发啊头发,你辛苦长了两年半,我正嫌你太多太长,不想今日机缘巧合,竟能派上如此用场。”他拖腔拖调,如唱戏文。陆渐听得哑然失笑,当下也照他模样将头发截了,合二人头发,又编了四丈长一段绳索。

陆渐再次下水,离入口又近了一些,但见幽蓝水光中,修长的黑影纵横交织,正是群鲨来回游弋。过得片刻,陆渐但觉气短,扯动绳索,游回潭边,谷缜系上绳索,还没入水,陆渐关切道:“谷前辈,你别太勉强,若是气紧,马上扯绳。”

谷缜略一沉默,笑道:“你放心,我大事未了,决不会逞能送命。”当下潜入水中,过了半刻工夫,便扯绳索潜回。

一时间,两人轮番入水,查探鲨群动静,约莫申时左右,陆渐下水,忽见幽蓝入口景物明润,除了几丛海藻缥缈摇动,鲨鱼的身影许久也无,不觉又惊又喜,扯绳返回。

谷缜听了,也潜入瞧过,沉吟道:“果然是申时投食,可惜时辰太过短促,我方才游回,那鲨群也回来了。前后不到两刻工夫,若要逃走,颇有不够。”

两人沉默半晌,谷缜说道:“须得再瞧一瞧。”次日,二人继续查探,不料这一日酉时方才投食,令二人大为困惑,但第三日又回到申时,第四日则又转为酉时,第五日再转为申时。

“据我推测,”谷缜满有把握地说道,“投食喂鲨的当有两班人马,一班出海捕鱼,二班到鲨池投食。只不过,两班人捕鱼的渔场不同,来去耗时也各不相同,是故一班申时投食,第二班却要酉时前后才能赶回鲨池。两班人马要么船只不同,要么捕鱼的能耐各异,第二班捕鱼较多,鲨鱼每次都能多吃半刻工夫,若是此时走,更添几分胜算。明日我们申时三刻动身,一人潜水,一人留守,瞧见投食开始,便扯绳索四下,召唤留守之人入水。”

二人想到次日冒险,都是辗转难眠,各自手按脉搏,谨记时刻。次日申时三刻,陆渐当先入水,方到入口,双手便觉出鲨鱼纷纷掉尾,向海面去了。情知投食开始,当即力扯绳索四下,冲出入口,升向海面。

海水一如既往,阴寒刺骨,海水的颜色却随陆渐上升,渐次明亮起来。一种破壳重生的感觉油然而生,随他接近海面,越发强烈起来。

不知升了多高,陆渐忽觉远水激荡,波浪翻腾,他这几日窥探鲨群动向,对群鲨的活动再也了解不过,心知此时投食已毕,群鲨开始四面分散,追逐投入海中的活鱼活虾,他心头一紧,奋力划水,忽觉白光刺眼,耳中的水鸣声突然消失了。

浮出海面,陆渐长吸一口气,抖擞精神向内岛游去,不一阵便近海滩。内岛的东岛弟子多在地下,鲜少来到岛面。其时已近傍晚,残阳入海,晚霞暗淡,沙滩上悄无人声,一片空旷寂静。

陆渐爬上沙滩,手握腰间绳索,劫力顺着长索传递入海,清晰知觉到谷缜将绳索栓在腰上,奋力向这方潜来。陆渐暗赞谷缜机灵,只需有绳相连,二人便不会失散,万一力竭,陆渐可借劫力,谷缜却可借陆渐之力。

谷缜离岸还有十丈,陆渐忽觉海水波动,凝神传出劫力,但觉两头巨鲨由远处向谷缜冲来。

谷缜毫无所觉,只顾划水。陆渐急收绳索,不料绳索本是破布发丝,屡经浸泡拉拽,已然松脱离散,忽受大力,登时断成两截。陆渐情急间纵身入海,变化“神鱼相”,辟开海水,向着谷缜游去。

水波激荡,陆渐与一头巨鲨同时抢到,他一把拽住谷缜,在水中抡了个半圆,谷缜的左脚贴着巨鲨的背脊掠过,只觉又冷又滑,惊讶之下,呛了一口海水。

陆渐救下谷缜,但觉身侧水响,另一头巨鲨赶来,他不及转念,一肘顶出,正中巨鲨上腭,巨鲸被顶得一偏,利齿划过陆渐肘尖,带起一溜血光。

巨鲨长年饥饿,嗅到人体血气,双双发疯发狂,转身冲向陆渐。陆渐手抓一人,无法变相,但觉身周海水如沸,正没主意,手中一空,谷缜奋力挣脱,搅起水花向一边游去,两头鲨鱼感知水波,转而直奔谷缜。

陆渐缓过气来,变相赶上,双手急出,拽住一头巨鲨的尾鳍。鲨皮尽管光溜,可陆渐的双手附有劫力,寻着尾鳍破绽,运劲一拉,“咔嚓”声响,竟将巨鲨的尾鳍扪断。

巨鲨虽无痛感,但尾鳍忽被扯断,仍觉很不自在。鲨尾软垂无力,巨鲨也随之偏来倒去,仿佛失了舵的船只,无法控制航向,欲要向西,游动时又向东去了。

陆渐重创恶鲨,不及欢喜,忽觉另一头鲨鱼张口咬来。他躲闪不及,但觉鲨鱼似被撞了一下,贴身而过,一口咬空。劫力传出,来得正是谷缜,眼见巨鲨转身要咬,急变一个“大须弥相”,合身撞在鲨鱼背上。

巨鲨被撞沉丈许,陆渐趁机拉着谷缜向岛上游去。巨鲨不死心,从后急速追来。看它赶到,两人忽又分开。巨鲨去咬陆渐,却被谷缜从侧一脚,几乎踢破肚皮,转身欲咬谷缜,又被陆渐一肘顶得晕头转向。

一时间,巨鲨成了二人的皮球,踢来踢去,顾此失彼,纠缠中,二人一鲨已近沙滩,巨鲨筋疲力尽,无奈放弃猎物,反身转回大海。

两人爬上海岸,回头望去,一根尖利的鲨鳍正沉没入水,不由得相视大笑。这一照面,陆渐忽地张口结舌,谷缜却似忘了凶险,得意非凡,抓起石头投入海中,破口大骂:“死臭鱼,吃你爷爷?哈,做梦去吧!”说罢,忘形大笑。

陆渐呆了呆,结结巴巴地说:“谷缜,你……你不是前辈……”谷缜回过头来,借着荡漾波光,只见他眉浓眼亮、宽额鼻挺,双唇轮廓分明,一笑间露出雪白牙齿,观其相貌,竟是一个与陆渐相若的英俊青年。

“我说了我是前辈么?”谷缜摊手一笑,“你自己要叫,我有什么法子?”陆渐又气又急:“你这人,你这人……”谷缜手指勾勾,笑嘻嘻说道:“乖后生,叫前辈,快叫前辈。”陆渐怒哼一声,转身便走,谷缜笑道:“小和尚,你光溜溜的往哪里去?”

陆渐闻言惊觉,自己全身赤裸,头发全无,绝似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和尚。顿时面红耳赤,双手掩住下身。谷缜哈哈笑道:“当务之急,该是先找一身衣裤。”

陆渐道:“去哪儿找衣裤?”谷缜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然去地牢找了。”陆渐皱眉道:“才出地牢,又要进去?”谷缜道:“只是出了地牢,没出狱岛便不算赢。”说到“赢”字,他的眼中锐芒一闪,流露出一丝兴奋。

待得天色黑尽,两人潜到地牢入口。谷缜拉住陆渐耳语:“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地牢何等紧要,入口处却一个人都没有。”

陆渐道:“是有些古怪。”谷缜道:“这附近必有暗桩。”陆渐奇道:“暗桩?”谷缜道:“就是潜伏暗处的高手。”

陆渐双手按地,劫力扩散开去,忽地低声说:“西北方十丈处有四个,东方十丈处有三个,东南方十丈有两个。”谷缜笑道:“这是你的劫术吗?你怎么做到的?”

陆渐说了,谷缜笑道:“好,先活捉东南方的两个。”两人绕了一个大圈,来到两个暗桩附近,谷缜运指在陆渐掌心写道:“我做鱼饵,你做鱼钩。”写了两遍,陆渐还在发呆,谷缜嗖地纵出,自那二人藏身处急掠而过。那两人听到响动,陡然起身,一左一右扑向谷缜,眼见得手,不防脑后巨力涌来,顿时头晕眼黑,双双昏倒。

谷缜转身,和陆渐一起将二人拖到海边,笑道:“真有你的。”陆渐怨道:“你当真冒失,若我赶不上,岂不糟糕?”谷缜笑道:“你若赶不上,我便认栽,只因你若无这个胆识,不但我们出不了这狱岛,你也不配做我的合伙人。”

陆渐奇道:“什么合伙人?”谷缜笑了笑,答非所问:“先穿衣服再说。”说着,扒了一名暗桩的衣裤穿在身上,陆渐如法炮制。

谷缜道:“陆渐,我要审犯人,你须得答应我。不论我说何话,做何事,你都不许插嘴,也不许当真。”陆渐心中奇怪,随口答应。谷缜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陆渐道:“自然。”谷缜冷笑道:“好个君子。”于是点了两名暗桩的穴道,先令一人昏睡,再用海水把另一人浇醒。那人懵懂中先挨了谷缜两个嘴巴,方要叫喊,却被捂住嘴巴,厉声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待会儿再问你的同伙,如果供词不符,哼,一处不符,我割你鼻子,两处不符,我挖你双眼,三处不符,我把你一寸寸剐了喂鲨鱼。”

陆渐倒吸一口冷气,可是有言在先,只得缄口静观,只听谷缜说:“你答应的,就眨一眨眼。”暗桩为他气势所夺,连连眨眼。谷缜放开他的嘴问道:“外岛来内岛的给养船只何时来?”那人道:“通常是午时。”谷缜道:“船有多大?有几艘?”

那人道:“四人的黄鹞快舰,共有三艘。”谷缜哼了一声,说道:“狱岛岛主在内岛还是外岛?”那人道:“岛主在外岛,鲜少到内岛来。”谷缜微微一笑,说道:“内岛不如外岛快活,叶梵这厮好逸恶劳,本性难改。”

那人奇道:“你认得叶岛主?”谷缜笑道:“何止认得,我还叫他叶叔叔呢。”那人吃惊道:“你……你是?”谷缜笑道:“我叫谷缜。”

那人一呆,失声惊叫,“你……你不是在……”谷缜接口笑道:“在九幽绝狱么?哈,老子神通广大,又出来了。”那人骇极欲呼,谷缜早已出掌将他打昏。

谷缜又叫醒一人,连哄带吓地问了一遍,两人证词一般无二。足见两人保命全身,并非悍不畏死。

谷缜将第二人也打昏了,搜索二人随身物品,寻到两口短剑、两块腰牌,若干飞镖暗器,还有一些过夜的清水、干粮,更有一条牛皮索,应为捆人之用。

“好家伙,应有尽有。”谷缜一边说,一边用牛皮索捆好两人,又用布条封了嘴巴,说道,“陆渐,你看好他们,我去去就来。”拿起一口短剑径自去了。

陆渐看守二人,饿了吃少许干粮,渴了喝一点儿清水,眼望天光发白,不觉担心起来,不知谷缜所为何事。若是孤身潜入地牢,未免太过凶险。又想起谷缜盘问两名暗桩的话,不由寻思:“他如此问法,莫不是要夺下运送给养的快舰逃离海岛?”

正胡思乱想,忽见谷缜回来,他容色疲惫,也不多说,吃过干粮倒头就睡。

不一阵,远处传来呼叫:“李甲,孙弓。”陆渐一惊,谷缜也醒了过来,笑道:“他们发现暗桩不见了。”陆渐见他满不在乎,心中越发佩服。

那些人齐叫了几声,有人大骂:“两个兔崽子,必是偷偷溜回去,找间空牢房偷懒睡觉去了。”另有人也高叫:“吹了一晚上的海风,这守夜的暗桩真不是人干的。”一行人骂骂咧咧,须臾去得远了。

陆渐回头望去,李甲、孙弓已然醒转,四只眼睛骨碌碌乱转,听得同伴远去,无不流露出恐惧绝望。谷缜拍了拍二人的脸颊,笑嘻嘻说道:“放心,待我逃走,自然放了你们。”他笑容可掬,两人却如面对鬼怪妖魔,眼中的惊惧并无减少。

其后岛卒巡岛,四人随势转移,倒也有惊无险。眼看日头渐高,谷缜忽地低声欢呼,手指指处,海面三艘黄鹞快舰,向着内岛驶来。

谷缜望着李甲、孙弓森然一笑,二人顿觉毛骨悚然,跟着脑后一震,各挨一掌,昏了过去。

谷缜打昏两人,向陆渐低喝:“快走。”陆渐道:“去夺船吗?”

“夺个屁。”谷缜拉着陆渐,飞奔到一块礁石后面,往沙里一掏,扯起一个尺许方圆、草茎编成的盖子,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谷缜喝声:“下去。”陆渐迟疑道:“干吗?”谷缜急道:“下去再说。”

陆渐只得跳下,但觉沙土犹湿,竟是一个新挖的沙坑,他隐约明白,谷缜夜里出去,正是为了挖坑。忽觉谷缜也跳了进来,入坑后抓了两把沙撒在盖子上,笑道:“洞挖小了点,凑合凑合。”

陆渐忍不住问:“为何要藏起来?”谷缜笑道:“你当我问那两个笨蛋的话,是想夺下运送给养的快舰么?”陆渐奇道:“难道不是?”

谷缜道:“就算夺下快舰,那样的小船又能穿越茫茫大海吗?”陆渐摇头道:“不能。”谷缜道:“别说船小不能渡海,就算咱们夺下快舰,也只得一艘。到时候外岛几十艘快舰追赶上来,你说会怎么样?”陆渐苦笑道:“那就完了!”

谷缜笑了笑,说道:“运送给养的快舰我不夺。若要逃命,须夺一条战舰。这艘战舰不仅要大,还得载有多门佛郎机火炮,足以击沉任何船只。”

陆渐吃惊道:“狱岛有这样的海船?”谷缜点头道:“有,那船我坐过!”陆渐疑惑道:“你怎么断定那艘船会来内岛?”谷缜笑道:“不说十拿九稳,七稳八稳还是有的。”他顿了一顿,“你还记得我跟那个暗桩的对话吗?我向他报了真名对不对?”陆渐道:“不错,他似乎很是吃惊。”

谷缜笑笑,淡淡说道:“不吃惊才怪,有人从九幽绝狱逃出来,这个人还是狱岛第一要犯。你说,这会不会惊动狱岛的岛主?”忽听陆渐不语,不觉怪道:“怎么不说话?”陆渐长吐了一口气,涩声说道:“你是东岛第一要犯?你到底犯了什么大罪?”

谷缜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有人要陷害你,加个罪名还不容易?”陆渐释然道:“这么说,你是被人陷害的了?”

谷缜道:“这件事我说不清,这次出去,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他这话模棱两可,陆渐听得越发糊涂,忽听谷缜道:“我跟暗桩对话,只是布了一个局。我故意让他知道,再透过他的嘴告知众人:我谷缜不但逃出了九幽绝狱,还有可能混入了运送补给的黄鹞快舰,逃到了外岛,伺机夺船远走。”

陆渐恍然大悟,点头道:“不错,人人都会这么想。”谷缜笑道:“这一来,狱岛上下必然要做两件事,第一是封锁海路,第二就是大肆搜索外岛,以防我夺船逃逸。但我根本没逃,他们搜不到人,又会怎么样呢?”

陆渐沉吟道:“换了是我,会去九幽绝狱求证!”

“你还不笨!”谷缜轻笑两声,“不过要开九幽绝狱,只有一个人可以,那就是狱岛岛主,东岛四尊之一的‘不漏海眼’叶梵。”

陆渐骇然道:“又是东岛四尊?”谷缜笑道:“是啊,这叶梵不仅是四尊之一,四尊中还数他武功最高,而咱们要做的事,就是夺下他的座船。”

陆渐听到这里,两眼翻白,低声呻吟起来。谷缜呵呵笑道:“小后生,你被‘九变龙王’吓破胆了吧?”陆渐想到自己叫他前辈的事,恶向胆边生,使个“诸天相”将他双手反拧,恨声道:“你有多大,敢叫我后生,哼……”沙窟窄小,谷缜腾挪不开,吃痛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陆渐哼了一声,松开两手,不防谷缜反手一肘,顶得他痛彻心肺,当即甩头,一个“雄猪相”撞在他嘴上。谷缜唇破血流,惨哼一声,顿足踩中陆渐的脚趾。陆渐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谷缜后续的招式无不阴狠,踩脚趾以外,戳眼挖鼻,拧耳朵,掏下阴,当此逼仄之所,当真在所难防。陆渐武功虽高,一时制他不住,反而连吃暗亏。

厮打正烈,忽听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两人猛可住手,待那一串脚步声过去,陆渐才低声怒喝:“君子动口不动手,可是你说的?”谷缜冷笑道:“你是君子,我是小人,小人既要动口,又要动手。”

陆渐大怒,正要再斗,忽听远处有人道:“葛老弟,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坑中两人一时噤若寒蝉,忽听另一人哈哈笑道:“哪里有人了?这岛上鸟不拉屎,龟不生蛋,你怕是呆久了,憋出病啦!呵,是不是想嫂子了,等挺过这两天,换班回了外岛,可有你们乐的。”先前那人笑道:“胡扯,你光棍一个,知道什么夫妻之乐?”

两人说笑一阵,径自去了。谷缜吁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大家逃命第一,不要再打了,我也不叫你后生如何?”顿了顿,又问,“是了,你几岁?”陆渐道:“我二十。”

谷缜道:“你大我两岁,算起来我十八。”陆渐吃惊道:“这么说,你十五岁半就被关起来了?你那么大的年纪能犯什么罪?”谷缜笑笑不语。

陆渐见他不肯说,只好转过话头:“你那计谋怕是行不通。若是狱岛岛主比‘九变龙王’还厉害,我们怎么夺得了他的座船?”谷缜道:“他若在船上,十个你我也是有去无回。可他来了内岛,又怎么会呆在船上?”陆渐恍然道:“不错,他一定会去九幽绝狱。”

谷缜笑道,“不止他会去。如此大事,岛上的三个总管也多半会去。只消姓叶的不在船上,事情便轻易许多。那艘船是叶梵从红毛海贼手里夺来的,炮多船快,来去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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