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开柙纵虎(1/2)
再次醒来时,陆渐头痛欲裂,神志迷迷糊糊,双眼说什么也睁不开,但觉被人撬开了嘴,灌入了一股冰凉液体,辛辣刺鼻,似是一种酒水。那酒一旦入口,陆渐越发昏沉,转眼又昏了过去。
这么将醒未醒,总有酒水灌入,陆渐深感四肢乏力,耳边人语细微,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听见。
浑浑噩噩间,忽觉身子一震,重重摔在地上。陆渐背脊欲裂,猛可清醒过来,他努力张眼望去,眼前漆黑一团,不知身在何处。
他长吸一口气,忍着头痛冥思,渐渐忆起昏迷前的情景,不觉挣了一下,但觉四肢空虚,说什么也聚不起力气。昏沉再度袭来,陆渐生怕一睡不醒,狠咬一下舌尖,锐痛入脑,略略清醒。
这时,眼角边忽有亮光闪过,接着便听门轴摩擦之声。
一扇门开了,亮光直射脸上,陆渐久处黑暗,一时睁不开双眼,只听有人说道:“这个人是新抓来的,沙师父你瞧瞧,他的资质如何?”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不用瞧了,毕箕,这人交给你。先练‘苍龙七脉’,练完后我再来看。”
先前那人答应了,又道:“他服了‘七煞破功酒’,怕是没法好好练功。”
“蠢材。”老者怒哼一声,“跟你们说了多少遍,《黑天书》练的是‘隐’脉,‘七煞破功酒’破的是‘显’脉中的功夫,跟‘隐’脉有何干系?”
毕箕诺诺连声,随后一阵脚步声响,似乎有人走开。突然间,陆渐只觉“苍龙七脉”的“左角”穴一痛,耳听毕箕笑道:“醒来!”
陆渐睁眼望去,借着灯光,只见一张脸稚气未脱,却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于是问道:“这是哪儿?”毕箕笑笑说道:“这是东海狱岛的炼奴室。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劫奴了。”
陆渐哭笑不得,问道:“你是西城的人?”毕箕冷笑道:“谁是西城的人?我是东岛的人。”陆渐道:“向来只有西城炼奴,东岛何时也炼奴了?”毕箕皱眉道:“要胜西城,我们东岛也要有自己的劫奴,若不然,斗起来有点儿吃亏!”说到这里,他面露警惕,冷冷道,“小子,你知道何为炼奴?”
陆渐叹了口气,合眼道:“我知道。”毕箕有些诧异,点头道:“无论你知道与否,入了狱岛,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你死了,尸体送到岛外的鲨鱼池喂鲨鱼;要么成为第一流的劫奴,将来随我出岛,到江湖上去逞威风。”
陆渐默不做声。毕箕笑嘻嘻说道:“我先后炼过三个劫奴,他们都不喜欢喂鲨鱼,你想必也是一样!”随后解说《黑天书》的脉理,让陆渐修炼“角”脉。
《黑天书》陆渐已经练过,再练一遍也无不可,可一想到世人为求私利,总想奴役他人,不由心灰意冷,暗生绝望。
毕箕解说完脉理,按部就班,不住向“角”脉打入真气。陆渐但觉真气入体,全无向日的喜悦满足,转念一想,旋即明白:“有无四律”第一律便是‘无主无奴’。宁不空一日为主,终身为主,普天之下,唯有他的真气能与陆渐的“隐”脉生发感应。这么看来,一名劫主可以炼制多名劫奴,一名劫奴却只能依附一名劫主。宁不空已经占先,毕箕的所作所为,全是白费气力。
陆渐本想告诉毕箕,心念一动,又把话咽了回去。毕箕颇爱说话,又瞧陆渐与自己年纪相仿,不时套问他的生世来历。可陆渐心有所想,无心交谈,往往毕箕问上八九句,他才敷衍一句两句。
毕箕不悦道:“你这人呆里呆气,就像一块大石头,我以后叫你石头人好了。”继而又道,“石头人,你如今一定憎恨我,但若你将《黑天书》练到一定地步,喜欢我还来不及呢!”说罢,哈哈大笑起来。陆渐心中有气,咬牙不发一言。毕箕讨了个没趣,指点完“角”脉,自顾自走了。
陆渐定了定神,触摸衣衫,发觉鱼和尚的舍利尚在,略略放心一些,接下来便寻思脱身之法。他忽地想到那“沙师父”的话来,不由心想:“那老人说‘七煞破功酒’破的是‘显’脉中的功夫,与‘隐’脉并无干系。这么说来,我体内的劫力或许可用。”他精神一振,默察体内,但觉‘隐’脉之中,劫力若有若无,流转不绝。
依照第三律“无休无止”,《黑天书》一经练成,劫奴不死,劫力运转便无休止,纵然显脉受损,也无法消灭劫力。
劫力性质奇特,无阴无阳,无内无外,能够转化为人体任何力量。陆渐感知劫力尚在,惊喜难抑,当下咬紧牙关,努力施展“十六身相”,将劫力转化为内力外力,又因他的三垣帝脉被禁,大可长久借力,无须担忧“黑天劫”。
他浑身乏力,纵有劫力可借,变相依然艰难,花了一个时辰才变完“我相”,又花了两个时辰才变完“人相”。每变一相,劫力在‘隐’脉中的流动就快了一分,化为内外精气,徐徐注入‘显’脉。
陆渐又惊又喜,正觉气力回复,忽听脚步声响,他一转念呻吟起来。只听“嘎吱”一声,室门大开,毕箕哈哈笑道:“怎么,石头人,难受了吗?”蹲下身来,向他的“角”脉中注入真气。陆渐练过《黑天书》,想起修炼中的情景,一觉真气入体,假装面露喜悦。
毕箕不疑有诈,一边注入真气,一边说道:“知道厉害了吧?方才那痛苦,普天下唯我能解;如今的快活,也只有我能赐予。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我便常给你真气,若不然,哼……”他说到得意处,放下一个食篮,“你吃些东西。石头人,只需你乖乖练完二十八支脉,我便给你‘七煞破功酒’的解药,到那时,你就不会这样软绵绵的了。”
毕箕一边说笑,一边喂他汤饭,那眼神举止,俨然将陆渐当做了小猫小狗。陆渐心里明白,练完二十八支脉,劫奴欲罢不能,就算没有“七煞破功酒”,这少年也大可控制劫奴,想到这里,他恨不能纵身跳起,一拳打断毕箕的鼻子。
毕箕喂食已毕,又命陆渐修炼一遍“角”脉,陆渐少不得装模作样。毕箕瞧得心满意足,收拾食篮,关门去了。
陆渐吃饱,精力渐长,陆续变相转化劫力。每过三个时辰,毕箕前来传授一次《黑天书》,却不知陆渐的体内生出了极大变化,内外精力渐渐充盈,待毕箕教完了苍龙七脉,陆渐已将“十六身相”变化两次,精力如滚滚洪流,将“七煞破功酒”的药力冲得干干净净。
陆渐气力一复,本想一举制住毕箕,转念又想:“先问他周大叔和北落师门的下落。”耐心等到毕箕再来,陆渐故作虚弱,套问周祖谟等人的下落。毕箕素来饶舌,最恨无人攀谈,难得“石头人”发问,嘻嘻笑道:“我可不知道,这岛上关了几百号人,有犯了岛规的东岛弟子,也有被俘的西城部众,还有被掳来的海客。至于谁人关在何处,只有岛上的主脑才知道。”
陆渐听得发愁,忽听毕箕又道:“石头人,待会儿沙师父要来巡视,你好生应对,要不然我也救不了你。”言下颇为关切,陆渐听得心软,狠不了心对他下手。
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呼喝之声,间杂凄厉惨叫。陆渐听得毛骨悚然,忽听毕箕低声道:“沙师父来了,你当心。”
惨叫响了片刻,脚步声响,似有人来,毕箕出门叫道:“沙师父,这名劫奴的苍龙七脉也练完了。”来人哼了一声,旋即走入一名干瘦老者,生得深目高颧,削颊薄唇,他打量陆渐一眼,冷冷道:“你练完苍龙七脉有什么感受?”陆渐心念疾转,随口说道:“我的双手很奇怪,放在地上能知觉远处的人走来走去。”
干瘦老者目光一凝,流出专注之色,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陆渐摇头道:“没有了。”干瘦老者沉吟良久,点头说:“如此看来,你或许能够练成‘四体通’的‘补天劫手’。”
毕箕忙问:“沙师父,这‘补天劫手’厉害么?”干瘦老者冷笑道:“号称补天,怎么会不厉害?八十年前,西城天部曾炼出过一双‘补天劫手’,可自那劫奴死后,便再不曾有过。至于有多厉害,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为了杀死那名劫奴,‘东岛四尊’死了两个。”
毕箕又吃惊,又不服,忍不住道:“我们东岛还是杀了那劫奴,对不对?”
“杀死却未必,不过……”干瘦老者嘿嘿一笑,“这劫奴的确死在东岛手里,毕箕,你知道为什么吗?”
毕箕沉吟道:“既不是杀死,又死在我们手里?”突然双眼一亮,“我们杀了他的劫主。”
干瘦老者露出一丝赞许,点头说道:“无论劫奴有多厉害,劫主一死,劫奴也死。你身为劫主,必须当心自身安危。”说罢微微一顿,“毕箕,你从今日起专一修炼此人,另外三名劫奴不用管了。”
毕箕吃惊道:“为什么?”干瘦老者道:“那三人没什么出奇的本领,只会白白浪费你的真气。”毕箕失声道:“可是‘黑天劫’发作……”干瘦老者冷冷接口:“发作了更好,早早死了,去喂鲨鱼。”
为了那三名劫奴,毕箕花了不少心血,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难过。忽听陆渐说道:“劫奴不是人吗?”干瘦老者瞅他一眼,笑道:“你说得对,做了劫奴,就不算是人……”话音方落,忽觉劲风扑面,他心头一惊,纵身后退,不料陆渐忽自“大自在相”变为“诸天相”,抢到他身侧,左手缠住他左臂,右手勒住了他的脖子。
干瘦老者面红气促,呲牙道:“毕箕,你给他服了‘七煞破功酒’的解药?”毕箕两眼发直,结结巴巴地说:“哪……哪里会?解……解药不都在您手里吗?”干瘦老者一听有理,怎也想不出陆渐如何恢复了气力。
陆渐大声说:“姓沙的,带我去找周大叔。”干瘦老者怒道:“我沙天洹死则死矣,从不受人威胁。”陆渐怒道:“真当我不敢杀你?”右手一收,沙天洹的颈骨咔咔作响。毕箕忙道:“沙师父,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暂且服输,事后再跟他计较。”
沙天洹话不能出,只能呜呜乱叫,毕箕瞧他神色,忙道:“沙师父答应了?”陆渐手臂一松,寒声说:“当真?”沙天洹啐了一口:“小畜生下手好毒。”陆渐冷笑道:“再毒也不及你们炼人为奴。”
沙天洹冷哼道:“你方才说要找谁?”陆渐道:“你们不是劫了一只海船吗?船上的海客都在哪里?”沙天洹想了想,恍然道:“狄希说的那艘船么?”
陆渐一听这名字便觉有气,说道:“不错,就是那无信小人干的好事!”沙天洹怒道:“那厮给我送信,说是一船二十人,个个都是炼奴的上好材料。害我火速派了两艘快舰,浪费了几十枚‘幻蜃烟’,谁知到头来,却只劫了一船废物,一个个资质太差,要么年纪太大,要么身子太虚,除了你,没有一个适合炼奴。”
陆渐怒道:“你……你杀了他们?”沙天洹哼了一声,冷冷道:“我一怒之下,本想将那些废物都喂鲨鱼。不料事后狄希又送来一封信,说是连人带船留下,将来或许可以胁迫沈瘸子。”
陆渐听得亦喜亦怒,喜的是周祖谟一行尚在人间,怒的是这沙天洹丧心病狂,念念不忘炼人为奴,当下喝道:“带我去见他们。”
沙天洹命操人手,无可奈何,只得在前引路。陆渐见毕箕跟上,怕他从旁偷袭,说道:“你留在炼奴室,不许出来。”毕箕见沙天洹被擒,主意尽失,只得乖乖留下。
炼奴室内昏暗无比,室外的巷道却有火炬,火光幽幽,照得巷中景物明灭,巷道两侧的石室中不时传来呻吟。陆渐深知必是某位劫奴“黑天劫”发作,一时感同身受,厉声道:“沙天洹,你将这些人全都放了。”
沙天洹冷笑道:“放也不难,就怕我把门打开,他们也不肯走,除非你将岛上的劫主也带走。哈,劫主遍布岛上,你本事再大,又能将整座狱岛都搬走吗?”
陆渐一时默然,深知以自己一人之力,无法带走这些劫奴,就算带走,也会白白害死他们,不觉悲愤难抑,恨不得手臂一收,将沙天洹的细瘦脖子拧成两段。
好容易按捺杀机,忽见迎面走来几名狱卒,见状无不傻眼。陆渐心一紧,将沙天洹的脖子勒得更紧,忽觉地势渐高,踩中一级石阶,不禁喝道:“怎么回事?”
沙天洹冷冷道:“地牢在狱岛下方,炼奴室是第二层,你那些伙伴都关在岛面上,若不上去,怎么相见?”
陆渐将信将疑,一面走路,一面默数石阶级数,但觉石阶忽直忽曲、忽高忽低,走了三百来步,突觉白光刺眼,已到地牢出口。
陆渐走出地牢,举目望去,岛面上光秃秃的,不但草木稀少,一所楼宇也无,不由诧道:“岛上没人住吗?”沙天洹冷笑道:“你小子又懂什么?狱岛的所在本是东岛绝秘,故而隐蔽第一。如果千檐万宇,海船过境一望便知,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如今这副样子,自也没人有兴登临了。”
陆渐默默点头,茫茫大海中,如此一座无人荒岛,确是叫人无法想到。想着心中生疑,问道:“既然这样,周大叔当在地牢,怎么又在岛上?”沙天洹支吾道:“岛面上也有几处土牢,关一些不打紧的犯人。”一指远方近海处的礁石,“就在石头后面。”他当先走去,陆渐只得跟从。
离礁石尚有百步,沙天洹忽地一折,沿海边沙滩行走,走了约莫丈许,忽听沙天洹低喝一声:“陷!”陆渐足底一软,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坠去。
刹那间,二人双双陷没,四周充满黏稠淤泥。陆渐呼吸不了,但觉沙天洹身如泥鳅,只一挣,便从他手底脱了出去。陆渐伸手急抓,扣住他的手腕,但觉滑不留手,根本无法紧扣。慌乱间,沙天洹身子一震,如被无形之力向上推送,另一股绝大吸力却将陆渐向下拉扯。陆渐只觉掌心一滑,沙天洹手臂脱出,跟着吸力一扯,将他扯入地底。
吸力凶猛异常,陆渐坠落极快,身周的淤泥越来越黏,向着眼耳口鼻汹涌灌入。陆渐浑身的血液似要迸出,心肺似也要爆炸开来,禁不住手舞足蹈,不经意间,四周的淤泥向外轻轻一弹,束缚略有放松。
陆渐缓过一口气来,劫力由双手扩散开去,知觉到东北角的淤泥略略稀薄,当下奋起气力,向着那方猛突,只一下,淤泥八方压来,再次堵塞了七窍。
陆渐心知如此下去,必死无疑,不觉回忆方才。那时手足乱挥,无意间变出了“神鱼相”。他无法呼吸,‘显’脉气力已衰,只有劫力还在,当即借力变出一个“神鱼相”,四周的淤泥又被弹开。陆渐连使两个“神鱼相”冲向东北,伸手一推,忽觉前方亘着一块大石。
他绝处求生,双手奋力一撑,大石略有松动,忙使一个“大须弥相”,撞在石块上面,石块向外脱落,露出一个大洞,淤泥循洞口一泄而出,将陆渐冲了出去。
陆渐压力一轻,一股腥咸的海水迎面冲来,回头望去,洞口不绝涌出浑浊的淤泥。
此地深处海底,四面冰冷黑暗,陆渐努力挣扎,正想浮出海面,忽觉一股激流自左涌来,他的两眼无法视物,双手仍可知觉,来者是一条大鱼,长有丈许,巨口尖牙。
陆渐忙变一个“神鱼相”,翻转之间,闪过大鱼的利齿,正要浮上,忽觉左上方又有一条大鱼张口咬来,只得再度变相。那鱼自他身下掠过,摆尾之际,扫中陆渐的腰胁,令他几乎岔气。
“鲨鱼!”陆渐猛然惊醒,只觉前后左右,数头巨鲨蜂拥而来。他惊骇欲绝,反复变化“神鱼相”。这一相在海水之中大有奇效,变相一生,海水辟易。陆渐运动奇快,连番避过鲨鱼利齿,但鲨群又多又猛,数目不断增多。陆渐拼死潜出一程,但觉身边海水激荡,也不知有多少鲨鱼在追赶堵截。绝望间,双手忽地知觉,附近的礁石上有一洞穴。
他只求逃脱鲨吻,一头冲入洞穴。洞中只容一人,陆渐才钻入内,便觉后方水流冲激,传来群鲨撞击洞口的声声钝响。
陆渐听得魂飞胆裂,但觉那洞并非死路,于是奋起余力,变化“神鱼相”,沿着通道向前潜去。
通道时宽时窄,曲折向上,不知游了多远,正当他劫力耗尽的当儿,水压一轻,一股潜流从下涌来,猛地将他托出水面。
陆渐连呛了几口水,还未明白自己如何爬到岸上,便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沉之际,仿佛神魂离体,又来到了那个光暗交错的地方,抬眼望去,黑暗一边,二十八宿一一显现,唯独“三垣帝星”所在的地方多了三道血色的光环。
突然间,一道‘血环’慢慢淡去,直到最后消失。陆渐心头一跳,突然惊醒,四周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坐起身来,好一阵发呆,心想这梦大不寻常,每次出现,均与体内的‘隐’脉大有关系。那三道“血环”似乎象征鱼和尚设下的三道禁制,如今一环消失,足见禁制三去其一,只剩下两道了。
陆渐想到这里,不觉怅然。此次连遇奇险,全赖劫力脱困,想必借用太多,劫力大举反噬,到底毁掉了鱼和尚的一道禁制。
陆渐悔恨交迸,暗骂自己愚蠢,若非轻信沙天洹,岂会落到如此田地?他感知‘隐’脉,果然劫力微弱,几不可觉,足见消耗太巨,短时内无法恢复。
他不能视物,伸手触摸,只摸到了一片岩石。陆渐恍然有悟,自己所处的地方是狱岛下的一个洞穴。这一类洞穴,要么是海岛生而有之,要么是海水长年侵蚀。陆渐叫喊一声,叫声七转八折远远送出,又一阵阵传了回来。
穴中绝无光亮,天幸尚有空气流入。陆渐目不能视,但有一双妙手,摸索四周,但觉身处两人来高、数丈方圆的石窟,石窟下方是来时的水道,有如一眼深潭连通大海。深潭向海是一面石壁,与石壁相对,又是半人来高的一个洞口,阴森森的不知通向哪里。
陆渐调息片刻,饥饿起来,潭中海鱼甚多,均如陆渐一样,为了躲避群鲨逃来此间。可惜时运不济,才脱了群鲨之口,又入了陆渐之腹。
陆渐生食数条海鱼,寻干爽处美美睡了一觉。洞中无日月,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忽听沙沙之声,极轻极细,传于空穴,分外清晰。
陆渐一惊,凝神细听,那声音忽又歇了,辨其来向,似乎来自身后洞中。他不觉心悸神摇,汗毛倒竖,可是转念又想,此时精力俱足,就算洞中有怪物,也未必强过海中群鲨,与其坐地待死,莫如一探究竟。
他鼓足勇气,钻入洞中,洞内十分幽深,地势始终向下,通道高低宽窄时有不同,宽大高旷处可并行十人,低矮逼仄处只能匍匐爬行。
不知走了多久,约莫降到海面以下,有海水渗入洞中,越往下去,空气渐浊,到后来头顶生出积水,不绝如缕,在足下聚成片片水洼。陆渐以双手承接积水,尝了一尝,微咸还淡,远不如海水苦涩,不由心中大喜,饱喝一通。
再往下走,水洼随之变深,由足至胫,直到双膝。陆渐一度犹豫不前,但那沙沙声时断时续,令他的好奇心难以抑制。
待到水漫至膝,陆渐终于听清,那声音并非沙沙细响,而是有人正用坚硬锐物刮擦石头,只因这洞穴结构奇特,能将声音远远传出。
陆渐不料此地有人,欢喜得几乎窒息,循声跑了十来步,忽然脚趾剧痛,踢到一面石壁。他无路可去,循石壁来回摸索,可那石壁高大宽广,无隙可入。
陆渐大为沮丧,忍不住高叫:“有人吗?有人吗?”叫了半晌,也无人应,刮擦声却渐渐停下,陆渐正要再喊,忽听一个细弱的声音道:“向左走,到这边来!”
陆渐惊喜无比,踉跄向左,却听那声音反复道:“在这边,在这边。”陆渐循声摸索,摸到了一丝极窄极细的裂缝,声音似乎从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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