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2)
辻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问那个人是谁,因为他已经猜到答案了。
“……您已经知道是谁了吧?”
栉田露出微笑,看起来轻松了许多。
“我所重视的……只有老大您一个人,其他事情我全都无所谓。”
“……你为此背叛了帮派,还杀害了莲?”
“是的。”
“你认为这么做……就能得到我吗?”
“……我也不知道,这只不过是用消去法得出的结果。老大总是拼命工作,为了帮派和会长而活。那么,只要和鸿联合会瓦解,您自然就无处可去了。此外……我也不喜欢菊池和那个律师。”
栉田眼中忽然闪过一道阴影。
“您以为我什么也没发现吗?若是女人倒还好……我实在无法忍受那两个人和您太过亲近……”
栉田脸上顿时失去了笑容,继续说道:
“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从老大面前消失。我虽然这么想,但还是决定先从帮派……从老大的容身之处下手……最后却失败了。我真是没用,做事总是功亏一篑,所以在帮派里也没办法出人头地。”
他又笑了起来。
“我很想……和老大两个人……在乡下做点小生意。做什么都好,开间酒馆……摆摊也不错,可以卖些关东煮之类的。”
他露出平时那种温柔的笑容。
那反而让辻背脊发凉。
“摊子由我来顾就好,老大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跟我一起度过剩下的时间就够了……跟我一起在海边的小镇生活…………这是我的梦想。我做了这样的梦,啊啊……这场梦已经结束了。是啊,我也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从梦里醒来,所以不太惊讶,反而……松了一口气……我对那孩子……对野野宫,做了那么残忍的事……”
栉田的声音愈来愈小,他将手伸向背后,拿出藏在腰间的弹簧刀,苦笑说道:“要是有枪就好了。”
“不过,现在就连这东西都是违法的……很奇怪吧,这明明比菜刀还小。”
他“啪”的一声打开刀刃。
辻动弹不得,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人会拿刀指着他。
这个曾经如同辻家人般的人。
总是唠叨地教训辻,直到辻道歉为止的人。
在毕业那天,买蛋糕给辻的人。
“…………栉……”
“我很快,就会追随您的脚步离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像电影或连续剧中的一幕。
所有细节都以慢动作的方式呈现。栉田疯狂的双眸,亮晃晃的刀刃,穿着皮鞋冲进屋内的财津发出怒吼,菊池的咆哮同时传来。
财津用力抓住辻的手臂,将辻抱进怀里,接着转身背对栉田,用自己的身体保护辻。一声呻吟传来,环在辻身上的那双臂膀加重了力道。发生什么事了?本该刺向辻的那把刀去哪了?
辻靠在财津肩上,看见菊池朝栉田冲了过去。
两人一同撞上窗户,发出巨响,玻璃窗也出现裂痕。他们滚到地板上并展开攻防,栉田坐在菊池身上痛揍菊池。他拥有武道段位,平时很少动怒,但帮里每个人都知道,一旦惹他生气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拓也!”
财津的声音传来。
慢动作画面结束,辻回到了现实。他的笨蛋忠犬小弟正在被人殴打。这世上能够欺负菊池的,明明就只有辻一个人而已啊……
财津仍抱着辻,辻从他口袋里拿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知道财津带了这个在身上,这东西比手枪风险更低,却比刀子更有威力。
“……让开。”
“辻先生。”
辻推开挡在他面前的财津,走向栉田。栉田正将菊池压制在地,捡起地上的刀子,朝着菊池举了起来。
“……大哥。”
辻呼唤着栉田。
栉田停下动作,转头望向辻。
辻对栉田笑了一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一股怀念感突然涌上心头,使他胸口难受不已,不自觉就露出了笑容。
“良典。”
栉田像以前一样,喊他的名字。
像幽魂般披头散发的栉田,也跟着笑了。
啊啊,真的好怀念。
他是比谁都可靠的大哥,在辻心中甚至留下了印痕效应,就像雏鸟认定第一眼看到的对象就是母亲一样。
而辻现在就要向这个人道别,就要失去他了。人之所以怀念某种事物,正是因为早已失去。
再见。
辻在心里这么对他说。
栉田绷着身体跪在原地,叫了一声之后,便以同样的姿势往旁边一倒,瘫倒在地板上。
他们不能报警,也不能叫救护车。
辻在这种时候,最能体会到黑道的立场有多尴尬。
“会痛吗?”
“不会,只是擦伤而已。”
“别耍帅啦,律师。这伤口可能要缝个好几针,又伤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希望不会留下疤痕。”
辻边说边用毛巾为财津后颈的伤口止血。财津刚才保护辻时,被栉田划伤了。
“我倒希望留下疤痕,这对我而言是光荣负伤。”
“别说了,我身为黑道份子还被律师保护,太丢脸了。”
“我才想这么说。你瞬间抢走我带来的电击棒,让我没办法惩罚恶人。我本来还想帅气地给他一击呢。”
“他搞不好会回击你,把你电昏喔。”
辻半开玩笑地说完,财津却思考了一下,一脸认真地点头说道:
“有可能,毕竟我没什么打斗经验,而且……如果由我下手的话,栉田先生应该会拼死抵抗才对。”
“……应该吧。”
辻压着财津的后颈,用左手拿出烟盒。他发现里头是空的,咂了下舌后往墙上一扔。烟盒砸中密密麻麻贴满辻照片的那面墙,发出“叩”的一声空响。
菊池联络了和鸿,刚刚才将栉田带出去。
他们用的是市售的电击棒,没有危害到栉田的性命。他被带走时已经能动了,脚步虽然有些踉跄,仍老实地走了出去。和鸿派了两名壮硕的成员来接他,但菊池还是跟到车边以防万一。
栉田最后回过头来……苦笑着对辻行了个礼。
“栉田先生的心情……我多少可以明白一些。”
财津看着墙上的照片,这么说道。
“你也想在墙上贴满我的照片吗?”
“我想架设十台荧幕,不断播放偷拍影片。你在床上娇喘的画面当然也包含在内。”
“变态。”
“辻先生总是会吸引到这样的人呢。”
“别说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不过……我想栉田先生,应该没有特别想跟我上床。”
“是吗?”
“我觉得他对我的执着……和你们不太一样,但我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同。”
如果事情真的按栉田所想的那样发展……
辻失去帮派这个容身之处,只剩栉田可以依靠,便和他两个人……去了海边的小镇过起两人生活。即使如此,栉田也不会和辻上床吧。他或许只是想一直和辻在一起而已。就像孩子离不开父母,或是父母不愿放开孩子一样。
“野野宫莲也很迷恋你。”
“……他对我也不是那种感情。”
“请让我看看那封情书。”
“才不要,为什么要给你看人家写给我的情书啊?重点是,那串数字菊池解出来了吗?”
“他一猜就猜中了。虽然是我自己的外甥,但我还是觉得他满厉害的。”
“我直到最近才知道他很会记数字。”
辻擅自摸索财津的口袋,找到香烟后这么说道。
财津从辻手中接过烟盒,抽了支烟放进辻嘴里,然后用打火机为他点火,并回道:“我提醒过他,对这件事别太张扬。”
“为什么?”
“拓也虽然有很强的数字记忆力,但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就是那样……很可能会被有心人士利用。”
“对喔,可以用在赌博之类的事情上。”
“不过,这是他仅有的特长……他应该也很想展现出来吧。拓也说,他跟莲说过这件事,所以莲利用了这点,在信里写下那串数字,他知道这么做拓也就能解出数字的意思。”
野野宫莲写给辻的那封信,乍看就像一封情书,却另有目的。
莲是想借此告诉辻,他将光碟片藏在哪里。辻看见文末那串谜样的数字后,立刻明白了这点。莲的手机被没收,无法用手机联络辻。不过,若是写信还可以托人帮忙寄出去,所以他才会这么做吧。
“长的那串数字是经纬度,地点是饭田桥车站。后面的四位数则是密码。我推测那可能是车站里的密码式置物柜,拓也实际去过之后也找到了,现在放在我家的保险箱里。”
“你看过内容了吗?”
“看过了。那是和鸿联合会干部的个人资料,就连与和鸿联合会有所交流的组织也囊括在内。内容非常详细,包含家庭成员、家中防盗系统的资讯、小孩念的学校和幼稚园、成年前和成年后的前科、病历、私藏枪械的数量和地点、私下往来的警界人士——看来不太像诈骗用的名册,比较像以恐吓为目的所搜集的资料。”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好,血止住了,不过你还是再压一下吧。”
辻刚站起身,就听见菊池说:“我回来了。”
“喔,你有看着他们上车吗?”
“有,栉田先生……老实地跟着他们走了……他之后会怎么样呢?”
“不知道,老大自有安排。”
肯定会被赶出帮派吧,可能还会被迫离开东京……这或许是身为黑道份子最惨的下场。不过这些事没必要和菊池说。
“你找到光碟片了对吧?干得好。”
“…………咦、啊、是的!”
不习惯被人称赞的菊池,如同赔罪般挺直身体后,鞠躬说道:“谢谢老大!”辻拍了拍他低着的头,对他说:“很好、很好。”菊池的头发既干爽又蓬松,触感很不错。
“……菊池?”
摸着摸着,菊池的头忽然垂得更低,辻这才发现他跌坐在地。
“怎么啦,喂。是刚才太紧张,放松下来反而腿软了吗?”
“奇、奇怪……?这边……怎么好像、有点痛……”
菊池坐在地上,按着自己的腰说道。
他的黑色夹克底下也是件黑色的t恤。辻皱起眉头,检查了下菊池的背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牛仔裤的腰部一带,是红色的。
“啊~我总觉得轻飘飘的……是因为被老大称赞的关系吗?”
“你这白痴……”
辻卷起菊池的t恤,发现他背部靠近腰的部位正在流血,肯定是刚才和栉田扭打时被刺到的。你是白痴吗?怎么会没注意到,到底是有多迟钝啊……这些话一一浮现在辻脑海里,但他没浪费时间骂人,而是先压住菊池的伤口帮他止血。财津也走过来查看状况,结果吓得高喊了声:“拓也?”
“律师,我们走。”
辻搀扶着菊池,站了起来。高大的菊池重得要命,但辻还是使劲往前走,他得赶紧带菊池去医院才行。
“老大……我、自己会走……”
“吵死了,闭嘴,我杀了你喔。”
“……老大那句……‘杀了你喔’……有时候……听起来很像在说我爱你……”
“你真的想死是不是?”
财津的车就停在外头,辻将菊池塞进后座之后,要财津也坐进后座,他自己则走向驾驶座。
“律师,请你帮菊池止血。”
“好。拓也,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带你去医院。”
“舅舅你……明明也受伤了……”
“我原本认为自己是光荣负伤,现在只好把这个称号让给你了。”
“……我有点想睡…………”
菊池迷迷糊糊地说,这让辻吓得胆颤心惊。说不定是失血过多使他意识模糊,若真如此可就糟了。因为从这里到辻堂组熟识的私人医院,要花十五分钟。
“不准睡,菊池!”
辻边开车边斥责他:
“快给我说话!睡着我就不理你了!”
“对不起……老大……可是……我真的很想睡……”
途中遇到红灯,辻焦躁不安地骂道:“睡着我就杀了你!”但随即又改口说:
“……不,你睡着的话,我就一辈子不跟你做!”
“咦?”菊池的声音有了点精神。
“不……不跟我做……是不跟我上床的意思吗……?”
“对,我再也不会帮你那根大家伙口交或打手枪,你也别想再碰我一根手指头!”
“怎、怎么可以!”
“……拓也,安心睡吧,要唱摇蓝曲给你听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舅舅,你其实想要独占老大对吧……”
“你的小弟弟真可怜……还不知道辻先生里面有多舒服,就要跟他说再见了。”
“我才不要!”
菊池大声反驳他,一点也不像伤患。
“我才不要这样!我之前努力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在插入老大之前,我说什么也不能死!”
“那你就多撑一下,保持意识清醒。”
财津说完,菊池回了声:“呜、呜嗯。”接着转头望向辻说:
“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绝对要、进到老大身体里面……!”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辻的热情。
然而被他这么一说,辻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我的存在价值只有屁股而已吗?”
“不是的,有价值的不是屁股,而是因为那是老大的屁股啊……!”
“没错,辻先生确实拥有一副名器,但不代表那里可以被当作独立的个体来看待。”
“……舅舅,老大的屁股真的是名器吗……?”
“是啊,真的很棒,进去之后都觉得自己要融化了。”
“……混蛋、混蛋……我也想快点跟老大做……”
菊池恢复了意识,却有点激动过头。
辻心想:这家伙真的是个白痴。而开始向菊池说明辻的后面有多棒的财津,或许也蠢得可以。
总之他们已经快到医院了。
“你们给我安静点。”辻踩着油门,说出了和刚才完全相反的话。
辻先生:
我没读过什么书,不太知道怎么写信,可能会写得很奇怪。我的字很丑,也不太会写汉字。请容我先向您道歉。
我很高兴之前辻先生来找我。辻先生居然会来我家,对我而言就像作梦一样。我偶尔会忍不住看着辻先生坐过的地方,想像您正坐在那里。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菊池哥会喜欢您、尊敬您了。因为辻先生又帅、又强,还很温柔。我认识很多很强却很讨人厌的人,然而坚强、温柔,而且不会强迫别人的人,我觉得真的很少见。
我希望自己能成为像辻先生一样的人,这样我或许就能像您帮助我一样,去帮助其他人。希望我至少能帮上辻先生一点忙,如果我有帮上忙就好了。
那么就先跟您说声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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