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卷 忘川·寒鸦(2/2)
她有一刻的恍惚,抬眸时已然红了眼,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秀才抹着眼泪跟她说了那一日的惨烈,她沉默地听着,手指紧紧握成拳。
“逃出来之后我一路朝南,去了送风阁。”寒鸦猛地抬头,听见他咬牙道,“我记得凶手使的刀柄上有一个标志。寨主,这是送风阁交给我的。”
寒鸦打开他递过来的信纸,上面详细记录了那日屠寨之人的身份。
自前秦灭国后,拥秦之人却并没有消失,他们带着秦王遗孤隐于江湖之中,寻找一切复秦的机会。
寒鸦想起来,当日云深带她去当铺典当玉镯时,掌柜曾说那是前秦苏皇后的陪葬品。
从来都没有什么逃亲的云家公子,他骗了她。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们内讧,甚至对云深下毒手,可他骗了她,还害得她满寨的兄弟被杀,而如今他抛下她,她却还执意为救他去求药。
她在他眼中看上去一定很傻。
秀才拽着她的手腕咬牙切齿道:“寨主,我们去报官,找这些逆贼报仇!”
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将信纸扔进火堆,良久,淡淡道:“我要去百草谷。”
“寨主!”秀才一下站起来,“那个人和他们是一伙的。我以为你之前尽心照顾他只是为了找机会报仇,可现在你还要为他千里迢迢求药,难道你真的爱上他了吗?!”
她按着弯刀,看着茫茫夜色不说话。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鸦啼,她惊了一下,仿佛被吓到,连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寨主……”秀才走近两步,还想说什么,她突然伸手箍住了他的肩膀。
“对不起。”她凑近他耳边,夜风卷起发尾,连嗓音都带着朦胧的木兰香。弯刀出鞘,悄无声息地刺进他的心脏,鲜血喷在她黑色的深衣上,像黑夜开出妖异的花。
秀才捂着伤口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张嘴时却只吐出一口血,然后跪坐在地。她站在火堆前,脸上覆着夜色的阴影,看不清表情。
直到断气,他仍不甘地抬着头,死死瞪着她,像在等一个解释。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天边泛起了晨光,她拔出弯刀,一寸寸抹去刀刃上冰冷的血迹,随后朝前走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第陆章
虽是初秋,百草谷外的紫薇花仍开得明艳,戏雨亭内蹲着一个布衣小童正在把玩九连环。寒鸦上前说明来意,小童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将九连环递给她。
“你帮我解开这个,我就帮你通报。”
寒鸦以前没玩过九连环,在戏雨亭待到天黑也没能解开。布衣小童早已离开,夜风吹落一地秋花,风声呼啸的山谷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历代药圣的脾气都十分古怪,这是世外高人通用的特点。寒鸦未得允许不敢擅闯,怕惹怒了药圣求不到解药,届时云深便只有死路一条。
戏雨亭外两棵流苏树落光了叶子,月光透过枯枝洒进来,她抬头看了会儿夜幕星辰,将脑袋埋进膝盖,整个人都缩到阴影里。
翌日一早,布衣小童拿着已解开的九连环在她耳边摇晃,丁零零的声音将她从梦中惊醒,她揉揉眼,听见小童道:“你没有我师父聪明。师父说了,没有他聪明的人不可以进谷,你走吧。”
晨露从戏雨亭的四角滴下来,她掬了一把清露洗脸,从怀中掏出一只模样已经十分老旧的银狐面具。
“持故人之物来见,还望通传。”
小童好奇打量,歪着头道:“那你等着吧。”
不一会儿,小童从落满秋花的幽谷中跑出来:“师父请你进去。”
百草谷作为历代药圣居住之地,传闻四季如春,药香如雾,奇花异草不计其数,光是在这里住上一年便可延年益寿。寒鸦却没多少心思欣赏这人间仙境,脚步匆匆穿过大片五色花木,来到了药圣的木庐。
银发黑眸的男子有一张异常俊美年轻的脸,手里拿着那张破旧的银狐面具,寒鸦朝他拱手行礼:“东方先生。”
他漫不经心地抬眸看着她:“你来找我求药,却连我的姓名都不清楚。”
小童在一旁接话:“我师父叫凉无心。”
药圣不姓东方,寒鸦还是第一次听说。凉无心挥手令小童退下,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百年前的故人之物,于我而言并无意义。不过看在师尊的面子上,我愿意给你一个交易的机会。”
他撑着额头缓缓看过来:“一命换一命,如何?”
寒鸦站在原地,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走马观花地闪过,良久,她轻轻开口:“好。”
身后木门“嘎吱”一声,凉无心从软榻上坐起来,定定地看着门外。寒鸦转过身,本来视死如归的神情突然变得生动。
一袭黑衣的云深就站在门口那株矮樱旁,飘落的樱花铺在他脚下,像一场盛邀的春宴。他目光深邃而悠远,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我的命,还用不着你拿命去换。”
他说出这句话,拿不准到底有没有生气。她有些不知所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底蔓过冰凉,仍勉强扯出笑容:“是我多管……”
她的话没说完,她被他伸手扯到身后。她从来不知道他的力气可以这么大,令她丝毫挣脱不开。他看着凉无心,话却是对着她说:“你救了我那么多次,若是最后连自己的命都搭上,我就真的还不清了。”
她仰头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他原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关岭。他的面容有连日赶路的憔悴,眉眼却越发好看,她闻见他身上熟悉的幽香,感觉像梦一样不真实。
凉无心坐直了身子,银发掠在嘴角,似有笑意:“千墓之毒?”
云深漆黑的眸子里冰冷一片:“什么毒都不劳药圣费心。”
寒鸦被他扯着往外走,身后响起凉无心慢悠悠的声音:“千墓之毒,非千年陵墓中的肉灵芝不可解,就算我想费心也费不上。”
寒鸦还想问什么,他已经拖着她踏出房门。一直走到戏雨亭外,他终于将她松开,向来淡漠的神色显得他越发没有情绪:“我以为你应当明白性命的可贵。”
她雪白的双唇松了又抿,平静的哭腔从唇间溢出来:“我只是不想你死……”
他垂眸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俯身为她拂去发间的落花,轻轻的一声叹息响起:“寒鸦,我给不了你什么。我是将死之人,唯一能给你的承诺便是为你报仇。”
她紧紧拽着他腰间的玉带,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我不想你死,我想你活着。”
他摇了摇头,温热的手掌抚过她因哭泣而颤动的后背,仍是沉着的嗓音:“好了,别哭了。”他轻轻地将她搂进怀里,唇畔几乎贴着她的耳畔,那样深情的姿势,却只能说出无情的话来,“寒鸦,你的命要留着用来为你的兄弟报仇,再带着他们的期盼好好活下去。而不是浪费在我这个将死之人身上,那不值得。”
她哭得更加厉害,小声颤抖着:“值得的。”
他深邃的目光看向远处青山黛峦,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离开百草谷时,寒鸦仍与云深同乘一匹马,她想起他们第一次同乘时,还是她准备收赎金送他下山,谁又能料到今后的日子会彼此纠缠。
赶路的方向仍是关岭,之前他所说的事情迫在眉睫,却是为了她半路返回,单枪匹马闯进百草谷。她缩在他怀里,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半道上,寒鸦见到了劫持云深那一日赶车的护卫,唤作西宁。他从飞驰而来的马背上翻身而下,跪在云深面前:“公子,你没事吧?”他又抬头看了寒鸦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继续道,“前几日公子匆忙离开,兄弟们都很担心。”
云深摇摇头:“我交代你们的事情可办好了?”
“一切按公子的要求都已准备齐全。”
他掉转马头:“走吧。”
却不是前往关岭的方向,寒鸦感到奇怪:“去哪儿?”
他微微低头,趴在她耳边道:“去给你报仇。”
之后每日都有护卫加入他们的队伍。前几日夜晚他们仍能宿在客栈,她整晚整晚做噩梦,依旧不能安眠。半夜的时候住在隔壁的云深果然又来敲她的窗户,他未束发,随意披了件外裳,像夜里来赴佳人的幽约。
这仿佛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在寂静的深夜推窗赏月,她心底有许多问题想问他,比如:“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却只是望着夜里朦胧的月:“知道越多越危险,寒鸦,我不想你有事。”
渐渐地,他们远离城镇,所行之路越来越荒芜,再也没有客栈夜宿。半夜在林间露宿,她靠着树干久久不能安眠。火堆“啪”地跳起一点火星,云深踩着火光走到她面前。
他微微俯身,问她:“害怕吗?”
她咬着嘴唇没有回答,下一刻已被他抱在怀里。他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手臂环过她的腰,几乎是保护的姿势。
“别怕,睡觉吧。”
她将脸埋在他的肩窝,身子却在微微发抖。
寒鸦已经不记得他们赶了多少日的路,当她停下来的时候,眼前是一座连绵起伏的高山。她从未见过如此高大巍峨的山岭,她扯了扯身边云深的袖子,轻声问:“这是哪儿?”
他深邃的眸子望着远处,良久,淡淡道:“秦陵。”
前秦皇陵,埋葬大秦历朝历代的皇帝,其陪葬品罗列天下珍宝,兵器金银不计其数。天下人无一不想入秦陵,可没有任何人知道该如何进入。
云深是守陵人。
当年秦朝覆灭,一支名为苍鹰的秦军成为秦陵的忠诚守卫,其后代代相传,至死方休。守陵军的首领知道进入秦陵的方法,云深便是这一代守陵军的首领。
寒鸦想起秀才从送风阁求来的那封书信。一方是前秦旧臣妄图复秦,一方是秦陵守卫,守护着富可敌国的金银。复秦需要大量的钱财,理所当然想要从秦陵获取,可云深不同意。天下太平,前秦已覆百余年,何必再起烽烟,令百姓受罪。
所以,他才会被追杀。
第柒章
守陵军对这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很快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搭起了简易居住的蓬庐。守卫日夜在山岭间穿梭,寒鸦没有问他们在干什么,就算问了,云深也不会告诉她。
月色斑驳,群山连绵,她坐在深潭边的白石上思考人生。水纹倒映出身边颀长的身影时,她将手中的石子扔进水里,“扑通”一声水响。
云深替她披了件雪白的丝袍,在她身边坐下:“报仇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她摇摇头,反问他:“你呢?”
他望着落在水潭里的月影,一向淡漠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做完我该做的事,我的人生就结束了。”
她埋着头,揉了揉眼睛,喉头哽咽:“你不愿意解毒,是因为做的那件事需要牺牲你自己对不对?”
茫茫夜色里,秋风缠着山光潭影,他的眼睛比深潭还要宁静:“寒鸦,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份。”
她捂着眼,拼命地摇头:“自己的命自己活,我凭什么帮你啊。”
“寒鸦,”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布满泪痕的脸露出来,“这件事本不该将你牵连进来,当时我被他们追杀,若不是你将我带上伏龙山,可能我早就没命了。”
山间寂静,他的嗓音仿佛裹了冰霜漫在她的耳边。他一点点将她扯进自己怀里,直至完全拥抱的姿势,嘴角轻轻挨着她的耳畔。
“你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可这一世我不能许你什么。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许你来生来世好不好?”
眼泪滑下来,她拽住他的衣角:“不好!我不要!”
他起身离开,衣角像一阵夜风从她掌心滑落,听见他沉着吩咐:“看好她。”
从山岭进入秦陵,只有云深知道方法,他的身影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中,而留在原地的护卫,皆是悲壮的神情。
寒鸦走到西宁的身边,望着前方摇曳的树影:“他把守陵军解散了对不对?”
西宁回头惊讶地看着她。她的嗓音仍带着哭腔,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因为不需要守陵军了。秦陵内埋了大量炸药,只要将那些人引进去再点燃引线,一切都会消失。”
“你……”
“我闻到火药的味道了。西宁,告诉我进山的路线。”她目光坚决,“我要去救他,你也不想他死对吗?”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破碎的晨光星星点点洒向树林,云深在一处陡峭的石壁前驻足,面无表情地看向身后:“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一时静寂,半晌,林中响起鸟雀扑棱翅膀的声音,不少黑衣人在重叠树影中露出身形,为首之人声音喑哑:“同是秦人,何必固执。云深,若大秦复国,殿下必为你加官晋爵,不比龟缩在这晋朝之下好吗?”
他却只是冷冷地望着为首的黑衣人,直到黑衣人吹了吹口哨,将五花大绑的寒鸦押上来,他一向云淡风轻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
“云公子心思深沉,若没有把柄在手,我还真不敢随你入陵。不管你在陵中有何算计,你自己的命你不在乎,她的命你总不能不管吧?”
寒鸦挣扎两下,通红的眼里满是歉意。
他袖下手指紧握,沉默良久,最终开口:“我带你进去,拿了你想要的东西后放了她。”
黑衣人笑了笑:“那是自然。”
红日已跃上山腰,明艳的阳光照得大地绿意盎然,原本陡峭的石壁不知被云深启动了何种机关,竟缓缓旋转,露出漆黑的甬道来。
一行人鱼贯而入,万分警惕。云深在前方缓缓移动,转过拐角时突然没了身影,黑衣人一阵骚动,正要拿寒鸦威胁,脚下却突然一空,整个队伍都掉了下去。
陵墓中机关重重,只有他知道如何开启。事到如今,只要点燃引线,便可以炸毁所有出口,落下千斤石门。
他看着前方幽长的甬道,片刻,转身跃下方才机关开启后的下方石室中。墓中的甬道石室错综复杂,方才掉入其中的黑衣人早已没了踪影。
他不想将寒鸦牵连进来,可最终还是害了她。
尽管他对陵墓熟悉无比,但要在这样宏大的墓室中找到寒鸦仍不容易。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也不知道在这墓中走了多久,途中遇到不少因触发机关而死的黑衣人,沿着血迹一路寻去,终于在一间耳室中见到了满身伤痕、早已昏迷的寒鸦。
而她怀里,紧紧抱着一株散发荧荧光芒的肉灵芝。
他将她打横抱起,黑暗中红了眼眶。那么久以来,他一直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好,因为他不想耽误她。可时至今日,在这样的境地中,她仍然惦记着他的性命,她仍然记着凉无心的话,在这墓中寻找能救他命的肉灵芝。这个姑娘将自己纯粹的心意毫无保留地给了他,他却从未回应过一丝一毫。
他紧紧抱着她大步踏出墓室,黑衣人会在这段时间内运出多少金银财宝他通通不在乎。他现在只想将她送出这个危险的地方,他只想她好好活着。
走出漆黑的甬道,落日的黄昏像一幅画卷在眼前铺开,他低头轻轻覆上她紧抿的嘴唇,将她放在树下。
“再见,寒鸦。”
云深起身的同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几息之后,巨大的轰鸣声在耳旁炸响,巍峨的高山在这轰鸣声中狠狠摇晃,随即猛地下沉。山体崩塌,他抱起寒鸦飞快地离开,当他停下来时,四周已归于静寂,而那座恢宏的秦陵也自此毁灭,深埋地底。
西宁带着护卫赶过来,看见他时兴奋不已:“公子!你还活着,太好了!是他们自己不小心点燃了引线吗?”
他望着下沉几尺的山峰,嘴角终于缓缓露出了笑容:“自作孽,不可活。”
怀中的寒鸦缓缓醒来,看着他的眼神满是迷茫:“你是……”手指抚上额头,她露出痛苦神色,“头好痛。”
他将她抱得更紧,唇畔贴着她的耳郭,是那样深情的语气。
“寒鸦,我们回家吧。”
尾声
“我们成了亲,他对我很好,可是他口中我和他一起经历的那些,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他说我失忆了,可每到夜里,我总会做一个梦。梦里我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囚室里受尽折磨,而我面前……”黑衣姑娘抬头看向流笙,眼神痛苦,“站着另一个我。”
已变清澈的忘川之水荡起涟漪,她看向水面,嗓音轻飘飘的:“那不是梦,对吗?”
那不是梦,那是她经历的一切,就在她将云深劫上山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注定。黑衣人带着赎金来要人时,寒鸦前去谈判,却被他们囚禁。
他们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审问她,并且制作了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戴着面具的影卫和她一模一样,就站在她的对面,模仿着她的眼神、动作和声音,一天之后,连她自己也分辨不出那到底是别人,还是她自己。
他们没办法从云深口中得知进入秦陵的方法,而上天给了他们一个契机。
影卫以寒鸦的身份回去了。伏龙寨的寨主,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她以报仇为由跟在云深身边,不会引起任何怀疑。她是一名出色的影卫,认识寒鸦的人都死光了,云深根本发现不了她是假冒的。
一点点试探,靠近,交付真心,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认为自己就是寒鸦。
可她不是,她没有名字,没有身份,她终生都生活在黑暗里,哪怕走在阳光下,也是披着别人的皮。
从来都不是虚情假意。他让她体会了生而为人的乐趣,他让她尝到了爱一个人的幸福。她爱他,她比谁都希望他活着。
她知道他要点燃引线炸毁陵墓,于是和黑衣人一同进入。他们不知道她的内心早已背叛,对她丝毫没有防备,连她提出带上真正的寒鸦以便必要时威胁云深这一要求都没有拒绝。
找到肉灵芝后她将寒鸦放在耳室,躲在黑暗中等到云深带着寒鸦离开后,计算着他出墓的时间,亲手点燃了引线。
火光在眼前爆炸开时,她看见了云深带笑的面容。他伸出手揉揉她的头顶,他说:“别怕。”
她笑着闭上眼。
我不怕。
我没有名字,没有家人,没有过去和未来,这世上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但我当过一段时间的寒鸦,当我以寒鸦的身份活在这世上时,我体会了这一生的幸福。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寒鸦,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哪怕最终它不再属于我,连带你的爱,还给那个真正的她。
画面缓缓消失,黑衣姑娘面上血色尽失,她痛苦又无助地看着流笙:“果然不是我……”
流笙将茶盏收起来,竹影投在她的脸上,朦胧一片:“那便连带她那份,好好爱他。”
黑衣姑娘双手捂着眼,良久,沉静的嗓音轻飘飘地传出来:“你说得对。”
她离开了忘川茶舍,来时迷茫不堪,去时步伐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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