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诛宇文护(2/2)
他奉承得恰到好处,宇文护知道叱奴太后年老之后越发好酒,逢宴必醉,让宇文邕很是焦心,阎夫人也曾劝过几次,但叱奴太后嘴上答应了,过得几天又会喝醉。
宇文邕的同母弟弟、卫王宇文直,也跟在宇文邕身后,焦虑地道:“母后春秋已高,再如此纵饮,只怕命不长久,我们兄弟已劝说多次,母后只是不听。”
宇文邕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绢,果然上面抄写着《尚书·酒诰》的劝诫之言,宇文护点了点头,接过那张黄绢。
杨素与鱼俱罗护送着宇文护来到叱奴太后所居的长乐殿外,殿内柏影森森,宇文护身后的五十名护卫留在殿下,侍立两旁,杨素、鱼俱罗跟着宇文护向阶上走去,宇文邕用眼张望,高颎和贺若弼立刻从殿左殿右迎了上来,拱手笑道:“属下拜见大冢宰!杨将军、鱼将军,久违了。”
“你们俩怎么在这,你们王爷呢?”宇文护知道这两人是齐王宇文宪的心腹,也不疑有他,随口问道。
贺若弼笑道:“我们王爷去探望母妃了,即刻就到。”
宇文护走入长乐殿寝宫,果见叱奴太后以被蒙面,睡在床上。杨素与鱼俱罗不便跟入内室,便当门站立,高颎和贺若弼心知将有大变,二人也跟了进来,一左一右,看似随意,却恰好挡在了杨素与鱼俱罗面前不远处。
宇文护撩袍跪倒,道:“太后,臣听说太后饮酒伤身,特地前来探望,还望太后念在皇上如今内忧外患、百事煎熬的份上,减饮停杯,保重玉体,以免皇上与诸臣悬心挂念,日夜焦虑。”
叱奴太后背对着宇文护,微微点头示意,并未答话。
宇文护展开手中的黄绢,高声道:“太后,《尚书·酒诰》上说,古礼,唯有祭祀可饮酒,饮至不醉,是谓酒德,若无酒德,邦丧国亡,殷亡于酒,警于后世。臣愿为太后诵读《酒诰》,以明饮酒之戒。”
他高举着黄绢,大声读道:“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乃穆考文王,肇国在西土。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朝夕曰:祀兹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
在宇文护朗朗的诵读声中,宇文邕向外面的高颎和贺若弼二人丢了个眼色,自己则悄然走近宇文护身后。
宇文护接着大声读着:“文王诰教小子有正有事:无彝酒;越庶国:饮惟祀,德将无醉……”
宇文邕从袖中取出藏好的玉笏,猛然击在宇文护的后脑上,宇文护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室外的杨素与鱼俱罗听见主公惨呼,同时拔剑欲来查看,却被身后的高颎和贺若弼举剑拦住。
四人缠战成一团,鱼俱罗知道高颎和贺若弼二人武勇过人,自己与杨素不是他俩的对手,放开嗓门大叫道:“来人,皇上要暗杀大冢宰,快来救护!”
室内,倒在地下的宇文护虽然脑后被打出血洞,还有一线神智,他颤巍巍爬在地下,手指宇文邕道:“皇上,你……你好狠毒,这十二年来,我自问待你不薄,不但早已归政,还放手兵权,你……你为何如此待我?”
宇文邕冷笑道:“宇文护,你待朕的确不错,那是因为朕这十二年来活得就像条狗!坐在朝堂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站在你面前一个不字都不敢回复,这样胆小懦弱的皇上,才是你宇文护想要的皇帝,可我要这样窝囊一辈子,就对不住太祖的一身征尘、半生血战了!”
卫王宇文直从另一侧冲出来,拿剑向宇文护胸前扎去,宇文护打了个滚,爬到室外,鱼俱罗见主公已逃了出来,忙将他护在身后。
此时,堂下的五十名大冢宰府甲士见情形凶险,也全都拿出身藏匕首,冲至阶下,只听高颎一声唿哨,长乐殿围墙外突然出现了数百名弓箭手,黑压压站满墙头,同时向阶下的大冢宰府侍卫放箭,当场射死多人。
一些宇文护的侍卫已冲至阶上,埋伏台阶下的上百名全身盔甲的禁军又持槊拦住他们的去路,将剩下的侍卫围住刺杀。
鱼俱罗与杨素护住身后的宇文护还要厮杀,却见床上躺着的“叱奴太后”已一跃而起,竟是一条威风凛凛的黑皮大汉。
那汉子取出身后鱼皮鞘内的宝刀,旋风般冲来,几招交过,竟将鱼俱罗与杨素手中长剑全都削断,一脚踩住宇文护,将他首级斩落下来,拎在手中,对杨素和鱼俱罗喝道:“逆臣已经伏诛,你们俩人还不跪下领罪?”
鱼俱罗从来胆大,也被吓得肝胆俱裂,他瞪大眼睛喝道:“你是谁?”
那黑汉子将宇文护首级交给宇文邕身边侍卫,双手持着滴血宝刀过头顶,跪下禀报道:“陛下,臣伍建章,奉旨诛杀奸臣宇文护,幸不辱使命!”
“伍建章?”鱼俱罗从未见过此人,但却久闻伍建章是随国公杨坚的先锋官,武勇无双,他在两军阵前交锋,从未败得如此彻底,就算在高颎手下,他也还能过个三四十回合,当下佩服已极,扔掉手中断剑,跪下赞道,“果然不愧大周第一将的名声,罪臣输得心服口服,今日愿领罪而死!”
宇文邕哈哈大笑道:“鱼将军年轻,只要能弃暗投明,就还是我们大周的能臣。既然你愿意领朕旨意,朕今日封你为禁军卫的领军将军,加仪卫!”
身为罪臣宇文护的心腹,鱼俱罗束手就擒之后,不但没获死罪,还受皇上信用加官,成为堪比骠骑大将军的领军将军,当下感激涕零,叩头道:“臣谢皇上隆恩,今后臣当洗心革面,随皇上征伐立功,报答皇上今天的赏识。”
宇文邕的视线移到一旁傲然站立的杨素身上,冷冷地道:“杨将军至今不低头认罪,难道要誓死追随宇文护这个奸臣贼子于地下?”
杨素冷笑道:“皇上处事不公,赏罚不明,臣愿追随大冢宰而死,不愿侍奉皇上为乱臣。”
宇文邕气极反笑,道:“朕处事不公、赏罚不明?你姑妄言之,言之有理,朕饶你不死!”
杨素双眼一翻,道:“家父杨敷,尽忠王事,孤城被困,力战不屈而死,可臣三次进表,欲为父请封,以彰英烈,皇上却一口回绝,令忠臣义士寒心,这不是处事不公,又是什么?”
宇文邕道:“杨敷困守汾州,以二千之众对垒五万齐军,的确忠勇可嘉,可我朝大将,守城时应与城池共存亡,城破之日,便是守将战死之时,你父亲杨敷率孤军突围,弃城而逃,兵败被擒,虽誓不降齐,郁郁而终,但毕竟有违国家律令,朕若给令尊加封,才令天下将士齿冷。”
杨素气得怪叫一声,拿着断剑又欲上前。
伍建章眼疾手快,打飞他手中断剑,将杨素摁倒在地,侍卫上前将杨素紧紧捆绑,伍建章问道:“请示陛下,杨素如何发落?”
宇文邕一挥手道:“依附叛臣,冥顽不化,死有余辜,拉出午门问斩!”
杨素脸上毫不变色,“呸”了一声道:“老子有眼无珠,竟然甘为无道天子之臣,死是分内之事!”
高颎见好友因言获罪,心中大急,忙拱手上前道:“陛下,念在杨家父子忠勇护国多年,请留他一条性命,戴罪立功。”
杨素大声道:“高兄,不必为我求情!家父为国驱驰一生,以两千兵马守汾州孤城旬日,对抗五万齐兵,不见朝廷发一兵一卒来救,突围求援,忍死须臾,便被视为叛臣贼子,这样的天子,这样的大周,老子宁死不肯为将!”
宇文邕见他强项如此,心起爱才之念,对拉着杨素往外走的侍卫道:“慢着,留这汉子一条性命!”
杨素仍旧傲然站立,不跪不拜,宇文邕走上前去,亲手解开他身上的绑缚,大笑道:“好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忠君孝父,堪为天地表。杨素,朕今日就为你父亲杨敷下诏书,追赠他为大将军,谥号忠壮,加封你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准你半月假,归乡为父旌表建陵。”
杨素大出意外,怔立半刻,才跪地谢恩道:“臣不谢陛下不杀之恩,但臣谢陛下知过能改、不忘忠臣烈士的英明慷慨之义!”
宇文邕笑道:“久闻杨将军既通经义,又懂武略,今日朕又亲见了你宁死不折的忠直,杨将军勉力为事,不愁异日不得富贵。”
杨素依旧嘴硬道:“诚蒙陛下夸奖,臣父生前也曾如此说过,其实臣实无心于富贵,只怕富贵来逼臣!”
宇文邕隐忍蓄势多年,一举除去权臣宇文护,又将他的骁将杨素、鱼俱罗收罗帐下,十二年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心头畅快,望着眼前的伍建章、高颎、贺若弼、杨素、鱼俱罗等人,喜道:“今日除去宇文护,朕得亲掌朝纲,当全境征兵,下月出征,踏过黄河,灭那高纬小儿,平靖北齐!”
诸将拱手领命,齐声道:“谨遵皇上旨意!”
北周宣政元年(公元578年),当宇文邕在平齐不久后死去时,他终于拥有了和父亲相近的名声。
剿灭了北齐、一统了北朝天下的宇文邕,身后被称为“武皇帝”。
若非天不假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急病,令这位在沙场奔波一生的帝王死在北伐突厥的路上,刚刚三十六岁的宇文邕,本来还打算渡过长江,捉住陈霸先的子孙,统一这个分崩了近三百年的国家,建下和秦始皇、汉武帝齐名的霸业。
而他此刻却躺在正阳宫春殿的巨大棺椁里,那部威风凛凛的大胡须散落在胸前,身上是他素日最喜欢却一直没机会穿用的汉魏衣冠:通天冠平冕、绛缘领袖中衣、宽袖十二章绣朱纱袍,昔日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统帅,却敌不过一场小小的伤风。
春殿里并没有什么守灵和吊祭的人,两名小内侍无精打采地给棺椁前的巨大油灯里续上了清油。
殿外,是暮夏的树荫,树荫下,两名身材相仿、穿着素色衣服、髻上插着银白首饰的女子不用人陪,拾阶走入了土苔斑驳的春殿。
“你们都出去。”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相貌娟秀、气概柔静的年轻女子,小内侍们认识她,这是东宫的太子妃杨丽华,最多不过一个月,她就会取代阿史那皇后,成为新的北周皇后。
新皇后的吩咐,身份低微的他们怎敢不遵从?
跟在杨丽华身后的,是她的母亲独孤伽罗,人到中年的伽罗,渐渐有些锋芒内敛了,甚至连脸上的线条都变得颇为柔和。
寂无一人的春殿里显得有些阴森可怕,宇文邕的棺椁前,连一份像样的奠仪都没有。
伽罗不禁有些恻然,她在殿中徘徊片刻,拜了三拜,这才叹道:“先帝大行,仪式怎能这般草草?丽华,明天就要到孝陵入葬先帝,大家今天还不许百官开吊,这是什么道理?”
“道理?”杨丽华有些厌倦地扭过了脸,与宇文赟在东宫生活了多年,她已见惯了宇文赟的神经质、异想天开、多疑、变态和喜怒无常,“大家哪里有什么道理?他只有满怀的怨恨,前天,大家在床前眼睁睁地看着先帝咽了气,没流半颗眼泪,反而在先帝的尸身边脱了上衣,用手抚着胸前的杖痕骂道:老东西死晚矣!然后命人在灵前弹奏北齐亡国之君高纬所创制的琵琶曲《无愁》,并将先帝仅有的十几名宫妃统统逐至东宫,一一阅视,看上了哪个有三分姿色,便在东宫中当夜逼幸……”
“呵!”伽罗陡然从武帝的灵前扭过脸来,有些失惊。
难怪宇文邕会这样孤独地躺在这里,他寄予重望的儿子,其平庸昏悖,实在不比北齐的“无愁天子”高纬逊色。
年方二十一岁的宇文赟,即将成为北朝万里河山新主人的宇文赟,他能给父亲浴血苦战一生得来的天下做些什么?
父皇还未入葬,他已经开始逼奸父妃。
杨丽华低下头来,有些愤懑地看着自己隆起的腰腹。
她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丈夫却夜夜看不见人影。
难得遇见一次,他一会儿甜言甘语,一会儿大动肝火,让她丝毫摸不着头脑。
但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婚姻,总是在宇文赟的大吵大闹中,用沉静坚强的目光注视着遥远的天际。
杨丽华扶住灵前的烛台,背对着自己的母亲,静静问道:“娘,我听说,我在襁褓中时,娘就迫不及待,要将我嫁给宇文家的后嗣,娘是不是只想用女儿来换取一份荣华富贵?”
伽罗浑身一震,真的,她以为自己深爱这个女儿,却没认真想过,她是如此利用了女儿的婚姻,让杨丽华的整个青春和灵魂为杨家的上升做了铺垫。
“丽华……你即将是大周皇后了。”伽罗没有正面回答女儿,她的声音有些滋味复杂,身为北周的外戚、皇后的父家,杨家很快便会飞黄腾达,这一切是她需要的,而这一切又是以女儿的痛苦换来的。
她有些怅然地注视着女儿高高隆起的腰身,杨丽华的腹部已经明显出怀,这一定是个比宇文赟那个刚封为鲁王的皇子宇文衍强壮得多的孩子,杨丽华将要为宇文家生下后嗣,而伽罗会喜欢这个姓宇文氏的有湛蓝眼睛的外孙么?
杨丽华转过脸来,有些阴郁地看了母亲一眼,这个有其名无其实的皇后,她并不希罕。若非是一顶帝王的冠冕遮盖着,宇文赟与市井流氓几乎没什么区别。
几天前,西阳公宇文温的妻子尉迟炽繁去拜见阿史那皇后,宇文赟竟然在她出门时极其轻薄地抚摸起她的脸,笑着称赞:“这张脸秀丽得世间罕见。”
吓得尉迟炽繁面红耳赤、转身狂奔。
宇文温是宇文赟的从侄,尉迟炽繁从辈分上来算,便是宇文赟的侄媳妇,以叔戏媳、逼烝父妃、夜宿娼家……这一切,竟是北朝的主人、大周天子所为。
身为这种人的皇后,她有什么荣耀可言?她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耻辱和哀痛!
杨丽华的这些想法,伽罗并非不能感受到,但她只是满怀歉意地回视了一眼女儿,便沉入了更深的思绪。
听说宇文赟内宠甚多,对跟他只有一夜之好的女人,他也会满口许诺。如果是这样,为了争宠,外戚们会竭尽全力,动摇杨府的地位,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季节,有谁能是她的得力助手呢?
高颎……对,她怎么能将他忘记?
这个智计深沉的中年人,因为提携之情对杨家满怀感激,如今,他因为在平齐之战中战功卓著而被允准开府了,但是,这一切,对于一个志量非凡、腹书万卷的好男儿,显然还远远不够。
杨丽华不知道母亲在沉默着想些什么,她只看见了自己无限黯淡的皇后之路。
侍女们传说,宇文赟向朱满月、元乐尚还有新进宫的齐地女子陈月仪都许诺过,要册封她们为皇后。
一个小小的周宫,岂能容得下这么多皇后?自己显然还要面临一场恶斗。
她对皇后之位并没有太多的热衷,但眼下情势,要么是成为皇后,要么是一败涂地、九族灭门,杨丽华显然别无选择。
好在,宇文赟虽然好色狂悖,但对自己还不无结发夫妻的情分。
就在这个虫声初起的晚上,即将迁官为上柱国、大司马的杨坚,命人向独孤家的世交高颎微微示意。
而高颎则等不到第二天早晨,他在深夜时分叩开杨府的大门,眼睛炯炯发亮地注视着杨坚,单膝跪地,一字一顿地说道:“高颎愿受驱驰,助杨公一臂之力!倘若杨公大事不成,高颎不辞九族俱灭!”
杨坚的脸色平静得一如既往,只顾着抚摸自己颏下那部飘扬的美髯。
而伽罗却激动得难以自已,她一手扶起这个从前青梅竹马长大的童年好友、如今同进共退的盟兄,半晌才泣道:“昭玄,不愧当年独孤公疼你一场,你没有白姓了这个独孤氏!待功成之日,昭玄,我即将独孤公当年的名位全部付你!”
高颎和杨坚也不禁泣下。
这两个久历宦途的中年人,陪着伽罗同时想起了她的父亲,那个战功显赫的上将,那个怀抱着信义而死的北周开国名臣,那个姿仪绝代的鲜卑战士。他们同时听见了庭院里白杨树头的呼啸声,那似乎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坟头吟唱。
这个不寻常的夜晚,天气有几分郁闷,而正阳宫里繁密喧哗的丝竹,却比什么时候都更热闹。
脱离父皇高压管束没几天的宇文赟,正在无拘无束地享受着刚刚来临的自由。
在杨丽华被册封为北周皇后一个月后,她临盆了,在正阳宫极辉殿生下了一个明媚漂亮的女儿,叫作宇文素娥。
随国公夫人独孤伽罗,长舒了一口气,然而不过三四天,她的心又被揪紧了。行为与常人有异的宇文赟,在封了杨丽华为皇后不久,已经正式草诏,打算再册封三个皇后,依着位次高低,分别是朱满月、陈月仪、元乐尚,这且不论,他杀了从侄宇文温,将宇文温的妻子尉迟炽繁弄进宫来,听说过两天也要封为皇后。
一个皇帝同时封了五个皇后,当真是千古奇闻!
伽罗气得说不出话来,在自己的房间里急躁地踱起了步子。
如果说,当年她暗藏心底的家仇并未因宇文护死去而减弱,那么,如此狂悖无德的昏君,只能让她生出更多的想望。
少年时深植心底的血仇,现在逐渐滋生成一个更辽远的梦。昔日以雅通书史闻名长安的独孤伽罗,惆怅地发现,宇文觉、宇文毓、宇文邕、宇文赟……他们都不比自己更配得起一个帝王的身份!
若不是身为女子,今天的伽罗早已不必站在杨坚身后,为这个性格古怪、相貌威严、才智却有些平庸的家将之子苦心布策一切,更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一手建起的秦州军为宇文邕驱驰,西伐灭齐。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既然出身匈奴种的宇文赟当不起他的位置,那么,这个兵强马壮、正在窥伺南朝的北方国度,需要另一个主人。
似乎是为了帮她打扫干净前途的障碍,刚即位不足一个月的宇文赟,一口气杀了大将军王兴、徐州总管王轨等十数人,他昔日的两位教师左宫正宇文孝伯和右宫正尉迟运,也没有逃过噩运。
宇文赟如此大起杀戮,长安城中人人自危,乱象已渐渐滋生。
大开的雕花长窗外,白杨树声汹涌而来,伽罗有些惆怅地望了一眼庭院,她预感到这座院落的宁静即将被打破,她也预感到前途的喧嚣和艰难……
然而这一切何足畏惧?
她那五个和父祖同样英挺的儿子已经长成,一个个相貌堂堂、文武全才,比他们的父亲看起来还要出色,像这样心怀鲲鹏之志、才智过人的好男儿,普通人家能有一个也心满意足了,而她竟然同时拥有了五个……这五个睿智深沉的儿子,将会为母亲怀抱了一生的信念而战。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