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潘家园（2/2）

他愈是说得满不在乎，阿诺就愈是同情心盛。

阿诺轻声唤道：“贤元。”

贤元应道：“嗯？”

阿诺咬咬唇，眼神恳切地道：“我以后再也不和你拌嘴了。”

贤元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抬起头看着圆月。

阿诺看向他，月之清辉洒在他脸上泛起一层荧光，却映照不出他心中究竟是怎样一番感受。

阿诺轻叹了口气，抬起头也看着圆月。

过了一会儿，阿诺吞吞吐吐道：“贤元，方才我说的……其实这观里太冷清了，没人拌嘴的话，我会觉得很无趣的。要不，我们少拌点儿嘴？”

话刚说罢，一巴掌闷声想起，阿诺叫道：“啊！我说你怎么总是不君子啊！”

阿诺抚着后脑勺，一副气恼的模样瞪着贤元那支还来不及缩回去的右手。

贤元索性抬起右手作势又要打下，一边道：“彼此彼此！”

阿诺一边后仰着身子躲避他的拍打，一边委屈道：“我哪里不够君子了？！”

贤元缩回手，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本事高啊，回回儿总能将这泼出去的水再收回来，这能叫君子么？”

阿诺坐直身子，张了张口，却终是未能寻到有利的反驳。

贤元眼中带着戏谑，道：“人都说取名旨在人如其名，你叫‘阿诺’，’一诺千金’，可我怎么没觉着呢？我倒觉得你是’一文不值’。”

阿诺攒起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咬着牙威胁道：“你说谁说话是’一文不值’？！”

贤元腾地站起，几步蹿了出去，声音随风飘了过来：“谁发怒，就说的是谁！”

“你说谁？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圆月下，轻风拂过，葱郁的花林如高低起伏的波涛，两个人影在其间追逐着。

在潘府一待便是半月。

半月前，阿诺跟随道长和众师兄来到潘府，为刚刚离世的潘老夫人设坛打醮祈冥福。潘老夫人乃奉道之人，为人善心仁慈，她的离世使潘府上下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潘老夫人极为疼爱最幼的那个唯一的小孙女儿，名叫“阿怜”，果然是人如其名，小孙女儿极为娇小可人，惹人怜爱，而且最擅长的就是哭。小阿怜一旦哭起来，全府都不得安宁，除非她自己哭够了，否则很难劝她安静下来。

那日阿诺他们刚到潘府，婢女前来禀告潘大人和潘夫人，说小阿怜无法接受祖母离世的事实，哭闹不止，茶饭不进。潘夫人赶紧前去探望，不一会儿又沮丧地回到灵堂，说是被小女儿赶了出来。潘大人潘夫人中年得女，自是疼爱有加，不舍得打也不舍得骂，真是拿这小阿怜没有办法。众人一筹莫展间，不知谁提了一句，意思是说小阿怜太孤单了，几个兄长年龄大她那么多，虽然也很*爱她但毕竟不懂小女娃的心思，若是有个阿姊相伴就好了。一听这话，潘夫人就盯着阿诺看了看，又对道长说道：“借道长爱徒一用。”就这样，阿诺被婢女带到了后园的那间木屋。

想起初见小阿怜时的场景，觉得真是可爱，小小的人儿，异常倔强的脾气，还有豆大的泪珠真是说哭就哭，也不知那小小的身体里怎么那么多泪。阿诺想着，自己被姑姑收养时也不比小阿怜大多少，她这几年之间哭的泪也不抵小阿怜一上午哭的多。还别说，贤元叫她“小哭豆儿”还真是挺贴切的。

潘老夫人下葬后，道长便带着众师兄回玉清观了。可小阿怜却对阿诺很是依恋，哭闹着不让她走。无奈之下，潘大人潘夫人硬是求着道长让阿诺多待些时日。道长不忍拒绝，但走时对阿诺自是免不了一通叮嘱。

“阿姊小师父……”一个娇嫩的女娃声音在身侧响起，同时一只白嫩的小手搭在了阿诺的肩头。

阿诺偏头一笑，“阿怜”。

小阿怜挨着阿诺并排坐在桂花树旁的石墩子上，偏着小脑袋问道：“阿姊小师父，你在想什么？”

阿诺道：“在想我姑姑，在想道长和师兄们。”

小阿怜眼睛里包了一包泪，楚楚可怜地问道：“阿姊小师父，你明日可以不走么？就再待半月嘛。”

阿诺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很想念师父和师兄们。再说了，半月复半月，半月何其多啊。”

小阿怜瘪着嘴，“阿姊小师父……”，眼见就要哭出来。

阿诺赶紧转移话题，“那个，阿怜，非要这么称呼我么？”

小阿怜点点头，问道：“为什么不能这么称呼你？”

阿诺挠了挠头，“也不是不行，就是听着有些别扭，感觉这辈分有点儿乱。”

小阿怜一双疑惑的大眼望着阿诺，认真道：“我想要你做我的阿姊，所以叫你‘阿姊’。你有师父，我也要有一个师父，你教我懂事理，还教我跳舞，所以你就是我的师父。你既是我阿姊又是我师父，所以我叫你‘阿姊小师父’啊，为什么不可以？”

阿诺被问得无语，这是什么道理？揉了揉额头，此刻将心比心才恍然觉得自己在众师兄面前估计就是这般让人头疼。

阿诺问道：“我有师父，你就也要有一个师父，为什么？有这个道理么？”

小阿怜扭着小身子，撒娇道：“唔，就要就要，你有的我都要有。”

阿诺眼睛一转，笑道：“那我没有的，你是不是也不能有？”

小阿怜偏头一想，顿觉有道理，连连点着头。

阿诺道：“那你看，我就不哭，你却那么爱哭。我……呃……也算比较听话懂事，你却一点也不听话一点也不懂事。”

小阿怜眨眨眼，硬是将欲落未落的眼泪给憋了回去，阿诺心里不禁暗叹一句：好功夫！

小阿怜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道：“你看，我也不爱哭，也听话懂事。”

阿诺蹙着眉，一脸的怀疑，“那我若是走了，你也能做到么？”

小阿怜瞬间又瘪了嘴，挣扎半晌，带着哭腔道：“能。”

阿诺转身抱住她，道：“阿怜不哭，暂时的分离是为了日后更好的重逢。离别时难，再见时才能更加体会相逢的喜悦，也才更加懂得珍惜相处的时光。”

小阿怜抬起头看着阿诺，捂着胸口，道：“阿姊小师父，你和祖母一样，会永远在这里。”

阿诺顿时冷汗直冒，“呃，你可以说将我记在那里，但不要将我和你祖母一起提及，我们还是很不一样的。”

小阿怜犹豫半晌，问道：“阿姊小师父，如果我非常想你，非常非常想你，我可不可以就哭一点点。”

阿诺正要开口提醒小阿怜方才已答应过不哭的，可突然又想起贤元经常说她出尔反尔，这才觉得自己与小阿怜竟是这么像，赖皮得让人头疼又无奈，难怪贤元每次都气成那样。

阿诺问：“我教你跳的那段舞，记住了么？”

小阿怜点点头，“嗯！”

阿诺拉着她的手，走到宽敞一些的地方，道：“这样，你若是想我了，就跳我教你的舞。”

小阿怜一脸迷茫地看着阿诺，“跳你教我的舞，你就能出现么？”

“那不能。不过，这舞能连心，你若是跳起这支舞，无论我在哪里，我都能知道你想我了，然后我也会跳起这支舞，你就能感应到我了。”

小阿怜一脸惊喜，“真的？”

“真的！不信我们来试试！”

蓝天之下，花海之间，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如灵蝶般翩翩起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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