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潘家园(1/2)
“小娘子这边请……”婢女在侧前方引着路。
跨上一弯石桥,绕过一流碧水,再穿行一片花圃,林木深处一间木屋若隐若现。
走近些,却见两个婢女立在门外,一脸的惊慌无措。
引路的那个婢女轻声问:“还是不吃不喝?”
门外的两个婢女点点头,道:“刚发了一通脾气,将我们赶了出来。”
引路的那个婢女叹了口气,转身道:“劳烦小娘子了。”说着,她走上前,推开了门。
屋子不大,飘着一袭淡淡的柏木香。抬眼便见正对面墙壁上一张天师神像卷轴挂画,画前设坛摆列着供品法器,三足的青瓷香炉中香已燃尽,徒留灰烬。原来是一处在家修道之人的净室。
撩起左侧的纱幔进入栖室,只见一个纷嫩的小女娃蜷缩一团坐在榻上,榻边放着的饭食看似一口未动。
小女娃泪眼汪汪,抬头怒嚷道:“都出去!谁也不许进来!”忽又怔了怔,对阿诺问道:“你是谁呀?”
阿诺笑道:“我叫阿诺,释道长是我师父。”
阿诺向婢女点点头,婢女欠了欠身,关门而出。
小女娃仍不住地掉着泪,却是使劲睁大了眼盯着阿诺。
阿诺走到榻边坐下,面对着她,两人就那么你盯着我,我盯着你。
半晌后,小女娃又问:“你来做什么?”
阿诺问:“你又哭什么?”
小女娃用袖子抹着泪,瘪着嘴断断续续道:“他们……他们说……祖母……去了。”
阿诺问:“那你认为呢?”
小女娃带着浓浓的鼻音嚷道:“他们说得不对!祖母没有去,祖母就在这里,就在这间屋子里,一直都在!”
阿诺摇摇头,道:“他们说得不对,你说得也不对。”
小女娃挺起小小的身子,头扬得高高的,不服气道:“我哪里有说的不对?!”
阿诺环视了一下屋内,道:“你说祖母在这屋子里,那若是这屋子没了呢?”
小女娃低头沉思着,一会儿后抬起头看看阿诺,然后又低下头沉思着,等到再抬起头时咬了咬唇,道:“好吧,你说得有点儿道理。”偏头又一想,问道:“那祖母去哪儿了呢?”
阿诺眼睛一转,指着小女娃的胸口,道:“祖母在这里。”
小女娃捂着胸口,满脸的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祖母那么大,这里这么小,祖母怎么可能在这里?”
阿诺朝着天师像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天师不会就如画上那般大小吧,可祖母不也早晚礼拜么?祖母早晚都要对着神像礼拜,那就说明天师就在那里呀!”
小女娃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道:“嗯,你说得有道理。”可话音刚落,却又将头埋在膝间哭了起来。
阿诺问:“又哭什么?”
小女娃道:“那画像天天都能看到,可祖母我却看不到呀!”
阿诺抚了抚她的头,道:“你要用心去感受,而不是用眼睛去看。无论你在哪里,祖母永远都在你身边。”
小女娃抽噎了许久,缓缓抬起头,沮丧道:“其实我知道,祖母是真的离开我了,对么?”
阿诺搂了搂她,柔声道:“你要记住,有时候我们深爱之人或者深爱我们之人不一定就守在我们身边,但只要心中有爱,便是永远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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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你要记住,有时候我们深爱之人或者深爱我们之人不一定就守在我们身边,但只要心中有爱,便是永远都在一起……”
日间,在安慰小女娃时嘴里忽然就蹦出了姑姑说的话。其实,当初姑姑在说那话时,阿诺根本未能体会其中之意。可是,当小女娃问她祖母是不是真的离去时,她却觉得姑姑的话竟与小女娃的询问是那么地契合,那么地应时应情。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会儿心里总有些不安。
看了眼榻上熟睡的小女娃,阿诺轻轻叹了口气,却仍是纾解不了心里的压抑,索性开了门走出屋子。
一轮圆月悬于中天,明明很是圆满,却让人觉得冷清肃萧,洒落而下的点点月辉若冰晶落落,没有一丝温度。一阵微风拂过,带着些许凉意,侵入单薄的道袍,丝丝渗入肌理,不禁一阵哆嗦。
微风送来阵阵桂花香气,在这样的夜里更加馥郁悠长。
循着花香一路而去,忽闻身后一阵窸窣脚步声,惊愕地转身而望,转身的同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含着笑意,“是我。”
说话的同时,那人上前一步,从花林暗影中走到清冷月光中。
阿诺笑道:“贤元,你不去好好念经却偷偷跑出来,若是师父知道了,哈,那你就惨了。”
贤元道:“有师父和众师兄们在,用不着我。师父嘴上没说,心里却很是担心你闯祸,所以我来看看,待会儿回去跟师父禀报,也好教他安心。”
阿诺眉头一皱,嗔怪道:“说得就像我是个闯祸精似的。”
贤元笑了笑,问道:“听说小哭豆儿很听你的话,她睡了么?”
阿诺轻笑一声:“什么小哭豆儿,人有名字,叫阿怜。嗯,哭累了已经睡下了。”
贤元盯着她湿润的眼角,眉头一拧,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诺转过身,继续寻着桂花树,一边低声道:“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贤元跟在她身后,道:“辰时潘大人送来书信,说潘老夫人子夜离世,请师父前来设坛打醮,这又不是什么喜庆之事,你却非要跟着,还不如就留在观中。”
两人走到那几株桂花树前,树旁置了几个石墩子。
阿诺一个旋身,稳稳地坐在石墩子上,道:“观中只留了三个师兄照看,冷冷清清的,多无趣啊。”
贤元也坐了下来,犹豫片刻问道:“你……是不是想你姑姑了?”
阿诺未回答,仰起头看着圆月。半晌,她点点头,眼神黯然。
贤元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好。
阿诺却问道:“唉,听说你是从小就在观中长大的?”
贤元点点头,“嗯,师父在观门外捡到我的。”
“观门外?你的家人呢?”
“我出生后不久就被人弃在了玉清观门外,我也不知道我爹娘是谁。”贤元声音平静,听不出一丝忧伤。
阿诺轻叹道:“虽然我也不知道我的阿父阿娘是谁,但也总比你好一些,我好歹也和家人一起生活了几年,即便已经不记得了。”
贤元偏着头,咂摸着嘴道:“敢情是在我这儿寻慰藉呢?”
阿诺摆摆手,歉然一笑,道:“不是啦,不是啦,我是说我们同命相连,没想到你比我还可怜呢。”
贤元无所谓地说道:“有什么可怜的?师父就如同我的阿父,诸位师兄就是我的亲兄长,玉清观就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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