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乍起（2/2）

城市里没有土地耕种，没有产业的人想活下去，只能去给商人或工坊干活，当一名学徒工或是苦力。

可是这些出路毕竟也是有限的，佃农的租约只能由一名孩子继承，自耕农的土地也无法平均分配后还能养活两个孩子和他们的家庭，城市里的苦力活儿更是不可能让后人继承。

所以那些无地可耕，也没有工坊的杂役可做的人，就只能去找别的活路了，或者背井离乡，从此杳无音信，或者纠集成团伙，成为打家劫舍的强盗山贼。

若是身体强健，或是学了些许武艺，还可以加入军队，效忠国王，又或者追随领主，就此领饷吃粮，倒是不发愁活下去。

埃格纳斯最初就是在一名伯爵的军队里服役，但后来他难以忍受军队里那些骑士和军官们骄纵跋扈，肆意虐待羞辱士兵，又厌恶他们残暴不仁，欺压百姓，草菅人命，尤其在参与了一次对反对那位伯爵横征暴敛的领地百姓所发起的暴动进行镇压后，在目睹了上百名穷困的农夫被吊死在路旁树上，目睹了整座村庄被焚毁后，目睹了那些失去亲人和家园的百姓无助的哭泣后，埃格纳斯毫不留恋的离开了军队。

离开领主军队的埃格纳斯没有回去那个只剩一座破房子却早已没有亲人的小村子，他带着一柄旧长剑和攒下来的十几枚银币离开了故乡，并在来到的第一座城市注册成了一名佣兵。

当佣兵的日子并不好过，世道还比较太平，没有大的战乱，所以能够干的活儿也不多，埃格纳斯这几年走南闯北，在行会里见到的大多数的工作委托都是些武装讨债、护卫商队之类的，又或是一些驱赶在村镇周边活动的野兽或是抓捕消灭一些强盗的活儿，其中护卫商队的工作算是最好的了，虽然耗时有点长，但收入也能高一点，还管吃住，所以当时看到这份工作时，埃格纳斯立即就接下来了。

埃格纳斯是第一次来到北方领，这座名为北风堡的要塞城市在他到过的城市里虽然不算特别大，但却也另有一番雄浑冷峻的美感，而且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一座没有佣兵行会的城市，不但北风堡，整个北方领里都没有佣兵行会的分支存在。

埃格纳斯后来才知道，这是因为北方领的治安远比南方那些王国要来得好，没有哪个白痴会跑来北方领当强盗，这样做的话，只会让他们成为数百年来一直驻扎于此几万名闲得无聊的士兵眼中的“乐子”。

这里不需要佣兵，什么都自己解决，佣兵里有来自北方领的人，但没有佣兵会到北方领找活干，所以佣兵行会自然也不会在这种地方设置分支，目前在北风堡和整个北方领的佣兵，都是如埃格纳斯一般从别处护送商队过来了。

三天前降下的那场雪，让这些佣兵们的心里一点不比那些商人雇主们来得轻松，这北方领没有活儿可接，而且这里的冬天大概也没法干活，至于那些利字当头的商人雇主们显然也不会为一群困在北方半年的的佣兵继续来支付报酬，所以万一真的被困在这里，对于佣兵们来说，绝对是一件极其糟糕的事情。

万幸的是，在第一场初雪降下后的第二天，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从南而来开进了北风堡，为北风堡运来了最后一批越冬物资的同时，也为正愁容满面的商人们带来了大批的运货马车。

随后北风堡里便有了大批欣喜若狂的商人们高举着钱袋满大街争夺车夫和他们的马车那一幕。

成功雇到了马车的商人们忙不迭的踏上了返回南方的路途，雪甚至还未完全停下，一辆接一辆满载的马车便以首尾相连的队形出了南门。

驭车的车夫们一个个笑歪了嘴，比他们笑得更开心的是坐在一旁的商人们，毕竟这车上装的可是半年内最后一批北方领出产的紧俏货，运到哪儿都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埃格纳斯最后看了一眼远方的北风山脉，随后跳上了身旁一辆堆满了货物的马车，车夫一挽缰绳，高大的挽马打了个响鼻，不紧不慢的迈动四条腿，拉着身后四轮货车和坐在车斗里的埃格纳斯，紧随着前方的三辆大车，缓缓走过北风堡的大街，穿过坚厚的城门，沿着那条积雪已经没过脚踝的大道向南而去，不久之后便消失于一片雪白当中。

商人们离开后，闹腾了几天北风堡又归于平静，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份平静将一直持续到来年的春末，冰雪消融，等泥泞的道路被暖阳慢慢烘干硬化后，届时马车又将载着商人们和来自南边的新鲜玩意络绎不绝的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然而仅仅一夜之后，北风堡的居民便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平日里的北风堡是严禁随意策马奔驰的，哪怕是高级贵族军官乃至塔罗林家族的成员，也仅仅被允许骑马缓行，违反禁令者会遭到警备队的拘押，少不得吃点苦头。

但今日城中居民却是大清早就被一阵狂乱的马蹄声从睡梦中惊醒了，几名在雪地赶了一夜路的游骑兵几乎用吼的提前叫开了城门，然后一路策马狂奔着穿过外城的街道进了内城。

急促狂乱的马蹄声听得街边屋内的居民头皮一阵发紧，纷纷从暖和的被窝里爬了出来，披上厚实的衣服，又赶忙往已经快要熄灭的壁炉里添上几根硬木柴，然后便悄悄躲在窗后警惕的打量着城中，试图从中发现点什么。

忐忑不安的北风堡居民们并没有等上太久，窗后窥视的人们很快便见到一名接一名传令兵打扮的军士骑着快马从内城里冲出，他们策马在大街上呼啸而过，分别从不同方向出城后便消失于茫茫冰雪之中。

紧接着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骑兵，每一队都有数十人，北风堡的居民中有不少是退役后的北方军团士兵，自然能一眼从装束认出披着灰白斗篷的侦骑斥候、穿着棕色皮甲的巡逻游骑兵，甚至还出现了一队重骑兵，当上百名重装骑兵从窗外疾驰而过时，屋内的居民甚至能听到锁子甲上铁环剧烈晃动所发出的阵阵哗啦声响。

看着这种架势，许多居民都忍不住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把守城门的卫兵目送近千名士兵策马离城向北方疾驰而去后，便迅速将原刚刚才打开不久的城门全部紧紧闭合起来，完全无视附近正准备进出北风堡的行人的不满和抱怨。

与此同时，城墙和塔楼上的哨兵数量也明显增加了许多，轻装的警备队则从城中各处营房里涌出并迅速控制住外城各处主要的街道和广场。

刚刚颁布的戒严令一遍接一遍在北风堡中各处被高声宣读着，街道上闲逛的人被粗暴的驱赶回家，所有酒馆、旅店和商铺都有士兵进入，对每一个外来者进行严格的盘查，任何可疑对象都被立即逮捕扔进了警备所的监牢。

至于那些平日里消息最是灵通的地痞混混们更是无一漏网，一个个被铁链拴着带走了。

到了这一步，原本还在悄声议论的居民纷纷闭上了嘴，全都乖乖的紧闭门窗躲在家里，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心里都已经有了一个结论，肯定出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