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乍起（1/2）

埃格纳斯一手撑在腰间佩剑上，一手拎着瓶有些辣口的烈性麦酒，有些慵懒的站在北风堡外城区的大街上，刚刚下肚的一口烈酒让他的身体现在感觉暖和了点，哈出一口酒气后，他的目光顺势落在远方那条巨大山脉之上，那便是横卧于托雷亚、斯卡尔与艾德尼亚王国这三个国家的最北端的北风山脉。

此山脉绵延数千里，乃是这片洛泽亚特大陆所公认最北的地方，每当冬日来临，凛冽的寒风便会裹挟着刺骨的冰雪越过这道山脉侵袭几乎整片大陆，直到春日的号角吹响，才又带着不甘悻悻而归，退回到这山脉身后，等待着下一个严冬来临，正因为这北风年复一年的从这山脉间来了又去，这座山脉故而被称为北风山脉。

关于这绵延不绝的群山北边是个什么样子，有的人说那里是世界的尽头，也有人说那里是无穷无尽的冰雪地狱，任何活物踏入，便会被冻成永不融化的冰块，还有人认为那里是一片栖息着各种恐怖怪物的冰海，但总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数百年来恐怕也没几个人真的清楚，大部分来到此地之人的好奇心在刺骨的寒风面前便瞬间被永远冻结了。

埃格纳斯也并没有兴趣去了解北风山脉以北究竟是不是真的会把任何踏入的人冻成冰块，又或者会遇到冰海里的恐怖怪物，他现在关心的是那个雇佣他的商人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出发准备，赶紧的离开这个冻死人的鬼地方才是正理。

虽然现在刚进九月不久，但这地方三天前就已经降下了第一场雪，这可着实让埃格纳斯惊异了好一会，同时也让他有些担忧起来，他可是有听说这片名为北方领的地区一旦大雪连续降下，厚厚的积雪能把南下的道路给彻底埋了，那样的话，指不定就得困在这度过整个冬天了。

北方领是位于三大王国与山脉之间一片狭长地区，这片领地东西宽一千四百多里地，南北最窄的地方也有近三百里，虽然地域不算小，但由于冬季漫长、气候寒冷，加上位置偏僻，故而人烟稀少。

整个北方领里稀稀拉拉的分布着不足百个城镇，其中称得上城市的一只手就能数出来，剩下的大多都只有数百到千余人的规模，连同城镇周边的村子算起来，整个北方领的人口仅有两百来万人，甚至比不上南方几个王国里比较大的行省。

北方领真正让人奇怪的地方在于，数百年来一支名为北方军团的大军一直驻扎在这里，在最鼎盛的时代，北风军团据说拥有多达十五万兵力，这些士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即便是已经衰弱不少的现在，这支军团依然维持着差不多八万人的规模。

要知道即便是南方的三个较大国家，那里的国王们名义上能够调动起来的兵力，往往也不过二十几万人，甚至大多数时候短期内能够马上动用的军队也不过几万人罢了。

统帅北方军团的是有着世袭北风公爵封号的塔罗林家族，手握重兵的塔罗林家族，长久以来从不曾向南方任何一位国王宣誓效忠过，也不曾挥军南下去争夺任何权势或财富，他们就这样数百年如一日的默默驻扎在苦寒的北风山脉之下。

南方的一切王朝更迭、盛衰变换似乎都和他们毫无关系，甚至历史上南方王国局势发生剧烈动荡时，一些国王或野心家都曾向塔罗林家族伸出橄榄枝，许诺以割让土地、巨额酬金甚至平分王国共享王冠来换取北方军团的支持，北方军团却始终不为所动，他们唯一在意的，似乎便只有那座巨大的山脉，这也是另一个让人不解之处。

世人所知道的是塔罗林家族和南方的国王们之间有着一份相当古老的协议，按照这份协议的说法，任何继承了南方那大片土地的君主，无论是一个统一全境的皇帝还是十个割据一方的国王，无论国家的名称是什么，每年都需要向北风军团提供一笔数目不算小的军费和物资，毕竟仅靠贫瘠的北方领，可无法养活那么多军队。

也不知是因为畏惧北方军团的实力，又或者其它不为外人所知道的原因，即便南方那些戴王冠者也有过诸多的不满和抱怨，但最后无一例外都老老实实的向北方军团提供着所需的资源，这又是一个让世人诧异的地方。

至于北风军团究竟什么时候开始驻扎在这里，这件事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搞得清楚了，即便是北风军团自己，也需要从图书馆里翻出的古老文献才能说出七百年这个有些夸张的数字。

而这支军团常年驻扎在这片苦寒之地的真实原因那就更没有几个人还说得清了，毕竟这片一年当中近半时间都是冬季的荒凉土地上，除了凛冽的寒风，似乎也没有别的东西还能称得上威胁，饥饿的狼群或是暴躁的巨熊可不需要一支军队来对付。

而埃格纳斯现在身处的北风堡，最早时不过是一座修筑在低矮石岗上的简陋军事化堡垒，是北方军团最初在北方领修筑的数座要塞之一，由于其位置居中，是所有城寨要塞里最靠南的一座，毗邻一直延伸到南方海边的国王大道，有利于南方物资的输入与转运，因此成为了北风军团的总部所在地，并以公爵的爵位称号命名为北风堡。

经过几百年中多次扩建，北风堡现在已经颇具规模，古老的城寨要塞旧址已经变成了一座由公爵府邸、军团总部以及附属建筑组成的坚固要塞化堡垒，城堡外两道环形城墙进一步强化防御的同时分割出内城和外城，其中内城集中了军团世袭中高级贵族军官的住宅、公爵直接掌握的精锐卫军的军营、各种军用工坊和物资仓库等设施，这些建筑同公爵城堡一起共同构成了北风堡的核心区域。

外城则是居民和商业区。几百年来，大批退役的军团下级军官和士兵们并没有再回去南方的故乡，而是继续定居在这片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土地上，并在北风堡要塞外围修建起住宅区，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形成了从东、西和南边三面环绕北风堡的居民区，为了便于管理，军团索性又修筑了第二道围墙，将这些居民区都包裹进来，从而使得北风堡从原本的军事要塞发展成了一座要塞化都市。

随着居民渐多，商业也渐渐发展起来，加上军团每年庞大的军需和军人们的消费需求，也陆续从南方吸引了一些商人、工匠乃至风尘女子来到这里寻找机会。

另外南方历史上数次王朝更迭时代的动荡以及和平时期的土地兼并等因素，也迫使不少窘困的平民逃亡到地广人稀的北方领谋生，不知不觉间，北风堡已经发展成一座有着两万驻军和六七万平民的城市，这种规模在富裕温暖的南方大概不算什么，但在这北方领中，却绝对称得上是最繁荣的所在。

如今虽然才刚刚进入初秋时节，但三天前第一场初雪已经降下，这头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两天才停下，整个北方领顿时皆化为了白茫茫的一片冰雪世界。

由于今年这初雪比往年要来得还要稍早了几日，一时间让留在北风堡中的异地商人们有些慌乱起来，毕竟初雪到来，便意味着这北方领为期近半年的冰封期即将开始，随着一场接一场的大雪来临，积雪势必越来越厚，到时候再想把收购来的矿石、皮毛、木料、药材以及各种山货等北境特产运出去可得等半年后了，这些信奉时间就是金钱的商人们可等不起这么久的时间。

于是一连好几天，商人们满城搜寻着每一辆还空着的货运马车，一袋袋钱币被争前恐后塞进车主的手中，那是根本不容拒绝的姿态，就是连卖苦力的搬运工们都意外的发了一笔小财。

埃格纳斯不是商人，而是一名被商人雇佣充当保镖护卫的佣兵，虽说这北方领境内治安一向很好，可一旦离开了这片被军团控制的地区，进入到那几个王国境内，盗贼强盗、小偷流氓那可就随处可见了。

在贪婪的国王和下流的贵族统治下，失去土地的自耕农、无法租到耕地的佃农，还有各种破产者，打鱼狩猎却忘了向领主缴税的“罪犯”，得罪了乡绅富商遭到报复的逃亡者，各种各样走投无路的家伙，为了生存，纷纷干起了劫道剪径的勾当。

对了，其中还有不少是没有资格继承家族财富的贵族子弟，他们要么是那些贵族一夜风流后制造的私生子，又或者远不如其它兄弟姊妹得宠，注定无法在将来分得一杯羹，在留下然后等着成为连狗都不如的奴才，或者索性抛弃那个不值得留恋的家族，仗着从小练就的一身本事，披甲执剑、就此策马江湖，运气好的话或许得到某位大人物的青睐，从此飞黄腾达，更多的人则成了让商人和百姓闻之色变的武装匪徒。

正因为这些暴徒的存在，为了保护自己的财货乃至人身安全，雇几名佣兵随行就成了这片大陆上的商人们一种必要的需求。

埃格纳斯就是两个多月前开始为现在这位雇主工作的，当时的他已经快交不起住店的钱了，佣兵的日子就是这么惨，真正能赚大钱的佣兵少之又少，大多数佣兵很多时候每天都要为两顿热饭和一张能过夜的床发愁。

多数的佣兵都是没有其它的选择才不得不干起了脑袋拴在腰带上卖命赚钱的行当，土地都掌握在国王贵族和地主手里，虽然他们也需要佃农来为他们耕种土地，但土地是有限的，所以能分配到土地的佃农也是有限的，这些佃农也如国王领主一般世代传承。

稍好一点的是自耕农，他们拥有属于自己的少量土地，但依旧面临繁重的赋税和债务，遇到不好的年景便很容易破产并失去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