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军国大计（1/2）

“没什么，就是一时想喝了，”星梦放下玉杯，抿了抿唇，“方才若我不开口，你当真会杀了那两个宫人么？”

朱祐樘看了看她，并未回答，只是在鸳鸯锅的白汤里又舀了一大勺鲜蔬，欲盛在她的玉碗里。

星梦却并不领情，左手扣住那碗，与他较起真来，“前夜来乾清宫相询，的确是我有失分寸，一切都属误会。宫中长日无聊，他们对食之间开个玩笑，也再正常不过。陛下何必非得一查到底，难道真想因言杀人么？”

“因言杀人？”朱祐樘重复了一遍，神情微恙。

“你何以见得那是误会，”他将金勺扔回锅里，反问于她，“你甚至都不晓得他俩是谁的人，莫非你以为万氏死了，这宫中就一切太平了？”

“不管是谁的阴谋，就是不该让两个下人当替死鬼，”星梦陡然站起，情绪颇为激动，“陛下不是不知道，我的生父母是怎么死的，既然奸人有诈，就该让他们自己付出代价，为何要牵连无辜，这样做，与草芥人命有何分别？”

见她眸中隐隐泪光闪烁，朱祐樘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再语。

离席走至窗边，他沐浴在明亮的阳光里，闭上眼睛，静静冥想着什么。无意间，星梦又提到了从前，言及母亲和厉芍月、张远之间的情谊，勾起他心中往事无数。

东暖阁里，两人皆沉默无言，气氛一度冰冷的寂静。

星梦独坐膳桌边，自斟了一杯竹叶青，饮完又接着倒满。她托着腮，徐徐旋转杯盏，若有所思。微红的脸颊，半带着醉意，正欲再饮，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不知何时，朱祐樘已走到她身后，从她指间取过那杯酒。星梦蓦地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他敛黑的眸子，沉静如海。

“他们都是邵映雪的人，”他饮下那酒，叹息一声，“想当初她追随万氏，意欲改立祐杬为太子。眼下祐杬尚未就藩，留居京城，我料定她不会轻易心死。所以这回，无论是不是她做的，我都必须给她个敲打。”

星梦听了他的这番话，宛若醍醐灌顶。

她这才明白过来，之前的确是自己思虑不周，想的太局限了，只考虑到后宫中的人际私怨，孰不知前朝与之丝丝关联，同样危机四伏。

她低下眉去，“要是能寻个由头，让兴王早点就藩，届时邵贵太妃没了指望，岂不是就能消停会儿了？”

“确是如此，”朱祐樘轻抚她的肩，在她身旁坐下，“今日早朝已然议定了，弘治元年三月初五，兴王启程，前往湖广安陆府。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平稳度过这两个半月。你要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星梦注视着他，正要点头，外头又响起大煞风景的通报声。

“陛下，北疆急件到了，”话音刚落，但见萧敬捧着两本折子，趋步到皇帝跟前行礼，“陛下，哈密卫八百里加急，以及吐鲁番首领阿麻黑的陈情奏表，恭请御览。”

朱祐樘接过两本折子一阅，脸色愈来愈难看。

原是说了同一件事——吐鲁番首领阿麻黑对邻邦哈密觊觎已久，这回假借联姻之名，设计杀了大明册封的哈密都督罕顺，将其领土尽数兼并。可气的是，在灭了哈密后，这家伙居然又扮起了楚楚可怜。

“皇上明鉴，罕顺此人素来喜怒无常，对我部百姓时有暴行，天人共诛。长生天作证，臣阿麻黑无意夺取哈密，更不敢寻衅大明，待来年，两边得以休养生息，牛马充足之时，一定归还哈密。”

“臣阿麻黑不才，知中原新春佳节将至，特选我部歌姬、舞女、幻术师六十六人，携奇珍异兽九十九车进京助兴，臣之犬马惧怖之情，无以言表，唯有向南叩首，恳请皇上理解宽宥。”

朱祐樘读罢陈情奏表中的两处选段，不由心火一窜一窜，“文华殿去过了么，内阁是什么意思？”

萧敬躬身作揖：“禀陛下，李阁老主张以和为贵，道是如今举国上下正致力于发展经济，无暇投兵西北，建议先接见了吐鲁番的使者再从长计议。但刘阁老与之意见相左，道是吐鲁番狼子野心，不配以礼待之，若能闭关绝贡，则我大明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让他乖乖把哈密还回来。”

“闭关绝贡……”朱祐樘拨弄着手上的白玉扳指，略一沉吟，便明白了其中的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