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二重冷暖（1/2）

雪下了一夜，紫禁城的金顶红墙都笼上了一片圣洁的白。西苑的三海，湖面已冻结了薄薄的一层，站在临风桥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底下有鱼儿在游动。

一路从北五所至西苑内务局，再绕回西六宫长廊，郑绿梳背着简单的行囊，漠然跟在司膳杜音后面。后者按着萧敬的吩咐，把她带去长乐宫里，并对一些注意事项略加提点。

当宫门被缓缓推开的那一刻，一股异样的寒气扑面而来，郑绿梳不由打了个寒蝉。

放眼望去，这里一片萧瑟清冷之象。青石板的缝里杂草丛生，中庭的几棵月季、芍药、海棠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唯有角落里还有一架秋千孤零零的悬着。

东西配殿如今都上了锁，唯独主殿还像从前那样敞开着门，里头陈设应有尽有，似是住人一般。

郑绿梳走到门口，不由朝里望了望，却被杜音一把给拽到了西配殿的廊檐下。

“绿梳，你务必听好了，这长乐宫乃是孝穆皇太后的生前所居，不可随意造次，这里的头一条规矩便是主殿不得进，东配殿不得进，院子里的花草不得碰，秋千不得打！”

郑绿梳听了这一连串的“不得”，心下一阵抵触，面上却只得连连点头。

待将西配殿的门开锁，杜音将她领了进去。殿室虽是朝西，光线却甚是不错，而且内深三间，甚是宽敞，除了久置不用，到处都蒙着厚厚的灰尘，比之她在北五所住的通铺不知要好多少。

郑绿梳四下环顾，不由喜上眉梢，“姑姑，这儿就卑职一人住么？”

“嗯，”杜音回头瞥了她一眼，解释道，“长乐宫虽大，却久无人住，有你一个当值也就够了。平日里，你的起居就在这西配殿里，每天负责把中庭打扫干净，待开春了，还要伺候好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

紧接着，杜音又带着她去后殿看了看，“这儿是膳房，那儿是浴室，后头有口井，轱辘上的绳子可能已有磨损，不过不打紧，一会儿我帮你换根新的。”

“多谢姑姑，”郑绿梳跟着她来到院墙一角的柴房，“那口粮和月例，卑职还是每月初八去内务局领么？”

“不必，”杜音从里头挑了把大扫帚，扔到她怀里，“每月初九，我会给你送来。记住了，你如今是这儿掌管洒扫的女执事，万不可以私自跑出去。”

“不能出去么？”郑绿梳吃了一惊，不由脱口而出，“那卑职待在这儿，和坐牢有什么分别？”

“别瞎说，”杜音拍了下她的额头，“你见过有这么华丽的牢房么？在这儿当差，除了每月朔望，内务局会派人来打扫主殿，平日里该是无人来管你。难道这还不够自由？不比你在尚食局成天地犯错受罚强么？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吧。”

郑绿梳蹙了蹙眉，瞅着怀里的大扫帚，心下不住打鼓。

冷风凌冽，吹得院中枯枝婆娑，她蓦然回首，见杜音已绕到了后殿背面，赶忙匆匆跟了过去……

午膳时分，坤宁宫东暖阁内，温暖如春。

岁末大寒，小年将至，御膳房新进了鸳鸯火锅，帝后如往常一般，屏退众人，对坐而食。

席间，两人从儒家经典谈起，一路聊至惜薪司的最近开销，朱祐樘兴致甚好，还与星梦讲起了自己儿时读书不专心，打盹偷懒的轶事。

“你不是常说我的沈字写得好么，其实就是那时候练的，”朱祐樘从白汤里捞了些牛杂出来，盛在星梦的玉碗里，“那会儿是三伏天，谢迁在书房里讲《文华大训》，每回都要讲上两个时辰，临近中午，我又热又渴，实在是没法专心听讲，于是就装着做笔记，在碎纸上写下想喝的东西，然后让李广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