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顽童偏历险(1)(1/2)
五月气温逐日而高,暖热的空气滋漫一股慵懒之意,送来蝉声织迭的夏季。映弦瑶琴复响,海怀霞想流动于文嗣公主府。抚琴时回顾甫逝的春天,但觉事如白云苍狗难以料控。停琴却又寻思,即使路多艰舛,毕竟还有清曲妙乐相伴;本该步步惊心的密探生活,也因此增添了一丝慰藉和情趣。
她记得当日司徒曦突然造访公主府,步履匆促,面色不豫。心念一动,便躲在屋外隐蔽处偷听。先听到司徒素劝慰司徒曦妥善处理与范琼华的关系,又谈到太常寺上题本请修庙坛之事。司徒曦影影绰绰地说:“恐怕……是想通过此次工程,抓住几只苍蝇老虎。”对话虽未再继续,一线预感已穿越了映弦的脑海:这项政令一旦颁布,势必引发一场大变动。思索半晌,又找来小玄子问询,大略了解工部尚书肖文固的履历。怀疑浮升,斟酌再三,决定选择时机通报韩忞。而这个时机,便是在皇帝发布招商消息后。
在映弦看来,倘若肖文固真是贪腐官员,自不该留在朝堂。但为此牵扯出韩忞,目前对她来说也并不乐见。故而选在皇帝发布采木诏令后通知韩忞,既保证工部已有人如司徒曦所料钻入圈套,又能让韩忞及时警醒,觅径自保。以他的能量,当不难想出解脱之法。至于工部诸僚,便要看各自的造化了。
招商采木的消息一发布,映弦便来到福兴街,找到东口第一棵杨树,将三枝柳条放进中间的树洞。次日酉正按约与韩忞见面,地点便是黄衫巷的秘楼。她登上楼,果见略作乔装的韩忞已在楼中等待。便郑重其事地呈报所闻,又附上几句自己的判断。
韩忞听罢心头顿时一沉。范知微提出修葺太庙、祭坛和陵寝,起因是天象有异,只因范岳等人向来敬天礼地,所以他也未详加考量。映弦这么一提示,他很快意识到,以此次工程量之巨大,倘若商人有意勾兑,工部高官确有可能趁机捞上一笔。而负责采办皇宫器物的内官监,面对这样一块大饼,难保不想分上一块,届时自然有人铤而走险。至于肖文固,身居尚书之高位,众目睽睽,为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定会从贿赂中提一份奉送自己。届时出了差错,自己若不出手解救,他可就大有话说了。
韩忞不是没思考过采木之政下所隐藏的滔滔急流,只是未料一贯节财俭用的岳丞相竟不惜以大采为代价,和太常卿唱起了双簧。倘若其间并无商人行贿,抑或找不到证据,岂不是要就此搭上国库好几百万两?
现在,他已镇定下来,思虑各种假设,也便慢慢想通了。如果只是修缮太庙,大可用神木厂所存之木,商人和工部图利甚微,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饵之下也必有贪婪之辈按捺不住,即使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毕竟权力在手中,为何不好好运用?从这点而言,岳慎云不是在走险棋,他实在是太了解这些当官的了。
韩忞凝望眼前的女子,心中升起一股庆幸。如此判断力,好在是为己所用。看来陈韫已俘虏了她。对这个养子,他素具信心,现在又倍感欣慰:未来开创的世界将后继有人了。遂开口说了番勉励之语。映弦微笑道:“能为公公效劳,乃是映弦的荣幸。”
过得几日,肖文固果然找到韩忞,想要献上一份大礼。看来他已跟某些人达成交易,掉入了岳慎云的陷阱,就不知证据是否被人逮到。韩忞并未接受,却冷眼打量肖尚书。对方眉宇间的那一抹得意让他忽意识到,自己想再拉他一把已不可能,这个人堕落得很彻底。
平心而论,韩忞并不需要一个贪婪之徒做他的走狗;他需要的是一个像黄伯饶那样肯将弱点交到自己手中,又不至于被金钱迷失的干将。失望隐隐升上心头,便一口回绝了肖文固的好意。见对方摸不着头脑,又意味深长说道,采木之事,我不便干涉,你自己看着办就好,最好不要出什么差池。
肖文固在被罢官前,向御史台写了一封忏悔书,供认自己何时何地曾向韩忞行贿多少。可这封血泪写就的忏悔书,递交到滕韶材之手后当日便转给了韩忞。韩忞阅毕,冷笑三声,取下灯罩,置其于烛焰。红通通的火苗犹如一条妖舌,瞬间舔舐、吞灭书信,散落一桌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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