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时间标点：2017年之前） 第15——15.1（2/2）

大巴驶向萧山机场。细雨时断时续，天色一直阴晦着，青色云团在公路之外开阔的南方风景之上，薄厚散乱，像一点一点正在淤积的沮丧。车厢内，寂静与忧闷，比瞌睡药的发作汹涌许多，加之疲惫感袭来，我睡着了。

一直飘在一个没有情节的梦里，那只是一个画面：我和苏辰简，乘一条小小的舢板，在海面上飘荡，始终看不到前方是否有岛屿出现，也感觉不出舢板在向前滑行，或者根本就在原处颠簸。但我们没有办法控制舢板，更控制不了海浪的起落鼓荡，只能随波逐流……

后来，是大巴司机的喊叫声，把我从舢板里捞起来。

车厢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走下大巴，细雨中看到机场一个个入口，以及熙攘纷乱的来往人群，想起一周前那个夜晚，我刚下飞机时踌躇满志那副德性，悲催得要死。铩羽而归，说的就是我！

大厅取机票。然后向检票口走。四川3u3135航班。

距11点零5分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检票口排队时，电话响了：英樱。

实在找不到接她电话的心情，但是想起那天晚上，她在微信里提到辞职一事，我一直没回她。那么好的工作辞掉了，很不寻常。显屏上，我的手指掉落似的滑向接听。

“北来，”英樱在电话里的声音，像是从迷宫里走出来了似的那么意外和兴奋，“你猜我在哪儿？……好吧，我告诉你好了，我在冯哥这儿！”

我瞅一眼机场大厅高远的天花板，简直怀疑她是否在哪里喝红酒超量了。

“冯哥？哪来的死不要脸的冯哥？”我的口吻很操蛋，在这同时，听见身后有人叽歪歪催促我，回身看到一位趾高气扬、机关干部似的中年女人，我想冲她大吼，或者啐一脸唾沫给她。

英樱却在电话里笑起来，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怒虽然无常，但都会“形于色”，从不掩饰。我听得清她的笑声，可以想见她此刻的状态：“我知道你不记得冯哥，但是冯翔你总记得吧？你演出那天，在台下……”

我记得，那个外形看上去冷峻，待人却意外热情的留板寸头型的男人，也就记得当时说的事。我不说话。英樱大概也就知道我已经想起“冯哥”何许人也，便继续她的话题：

“冯哥的生意，前景特别好，我不希望你错过机会，那次冯哥给你的许诺，我觉得很有诚意的，对吗？总之，我辞职了，实在受够了那帮满嘴跑火车、背后男盗女娼的老爷……好了，不说他们，晦气。跟你说件事儿，你知道当初劫持艾阿玫去喝酒那个富二代吧，他叫什么来着——哦，对，潘安！我的天呐，有些人实在太敢取名字了，这得长成什么样啊？呵呵。对，就是他，听说，他也在四处寻找艾阿玫呢！”

英樱提到潘安在找苏辰简，非但没有让我背负担忧，而是相反，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因为我曾闪过不好的念头：苏辰简会不会遭潘安报复，被绑架，或者用其他卑劣手段加害她呢？也许，我高看了那个怂货，他没有那胆量！

轮到我被检票、被“搜身”了。我打断英樱：“不说了，再联络。”

挂断电话，心里涌上一股悲壮感，就像一个脏水沟里的弃婴，又被人重新捡回来，已经顾不得捡的人是谁，重要的是不能死，他得活着！那就去冯翔那里唱歌吧，毕竟，对唱歌的热爱，应该超越对英樱的不适。

萧山机场候机大厅。几乎每个登机口前的排椅、沙发上，都坐满了候机乘客，毫不杂乱和嘈杂，秩序井然。我并不情愿这时联想到雪都机场，可是反差强烈，联想不由自主。这样的联想，只会让我的悲壮感消逝缓慢。让我难过的是，我并不知道这反差的根源，脸红或羞臊，就像长在天庭上的一块丑陋胎记，表情想必凄惶狰狞，甚至影响到屁股，否则无法解释，为何如坐针毡。

心境已经足够复杂、糟糕、躁动，泡芙又添油加醋，横空飞来一段微信：

还在这边吗？我在想，给你编的那段谎言。我特别想问你，你自己觉得，那天晚上，你到底失身了没有？泡芙能这样问我，能问这样的问题，我想她会明白，我不会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