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家人(1/2)
1、
明日是婚期,覃御从练完剑就开始忙——苏夫人和尹慈前前后后叫来了能有百十个人围着她转,她初始颇觉有趣,人家要她试衣裳便试衣裳、试妆便试妆、又从房里走出去又走回来又走到正房又走回来还要行许多种不同的礼等等皆很配合,可后来一个妆面要试半个时辰还要试上三四回,里里外外走上四五遭仍不算完,她头上顶着那套极重的首饰几乎要直不起腰,索性便趁苏夫人一个出门的功夫扑在炕上不愿起来。尹慈且顾不上她,一边斟酌她嫁衣上两条飘带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都要过这一关,且忍忍就过去了。你不记得咱们那时候走桩么?”
覃御心道走桩才没有这样无趣,却没力气反驳,只是顺便想到苏诺近来正嚷嚷着开了春要学走桩,再想到齐平近来的信里提到陈平有意让嘉嘉习武,后不知怎的又想起小时候与杨澈玩耍的事来,忙勉强抬起头问出一个昨天便想问的问题:“阿澈这样,三夫人怎么没来?”
她有埋怨的意思,尹慈不是听不出,却只顺口道:“也来过,后来听说杨老先生身体抱恙,夫人便又回去了。”
覃御愣了愣:“我只当夫人很疼阿澈。”
尹慈依旧顾不上看她:“统共就这么一个孩子,怎么不疼?只是老先生身边无人照料也是不好。”
覃御心道杨润观三个儿子,他们又不是小家农门养不起伺候的人,这话却是怎么说?
因她不出声,尹慈只得回头看一眼,笑道:“你瞧见阿澈妆台上那枚簪子没有?”
覃御一时没想起来,尹慈便匆忙拿手比划了一下:“便是净儿削的那枚。听说自打阿澈有孕,那上头又开花儿了。怀着孩子瘦成这样的女子不是阿澈一个,她是遭罪些,可若说凶险,我却是不大信的。”
说完她便又忙去了,覃御深思片刻,最终以为此话颇有说服力,且尹慈那时可是怀了双胎也顺利生产,大约该听她的不错,便就略略放心,又叹一声:“许久不曾见过净儿,她也没有信来。”
她自是许多年不曾见过上官浊兄妹,尹慈却不是,故而并不接她的话茬,只道:“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我劝你安分些吧,莫再想东想西了,我如今已是焦头烂额,你也疼疼我。”
她这些日子又要管家又要照顾孩子又要预备婚礼来往应酬,只怕还得时时留意覃御,确是十分辛苦,覃御这才将思绪收回来,谁知猛然又想起一事,忙问:“阿慈,格格怎么还没来?”
她成亲请的人本就不多,萧格格又是难得大老远从瀛郡赶来,按理原该十分在意才是,尹慈也终于停下手里活计,直起身来蹙眉道:“说也该来了。她信上不叫去接,我怕她多心,所以只吩咐人往京畿等着,按理是该有信儿了。”
“不叫接……”覃御手指在桌上点了几点,终于还是不放心:“信呢?我瞧瞧。”
萧格格近来的信都是尹慈在看,覃御才拿到手里心下便沉了:“阿慈,这不是格格的笔迹……”
尹慈吓了一跳,忙问:“阿御可认准了?”
覃御再仔细将几封信拿在眼前辨认过,心下沉得更厉害了。
尹慈也懵了:萧格格如今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小妇人,依理当不至于被人如此设计,可她偏偏被设计了,还是被如此处心积虑地设计了——对方究竟是针对萧格格,还是针对她们?而不管是哪种可能,显然来者都不会是泛泛之辈,那么萧格格如今的境况……
她才想到这里,覃御已跳起来往书房去了,只不巧苏忌不在家,两人反而在书房外与原不该在此出现的沈慕撞了个对面。因心里着急,覃御不顾什么,忙先将那些伪造的信往沈慕手里一塞,飞快地说:“有人冒充格格同我与阿慈写信,你替我去查一查!”
沈慕明显一愣,又将那些信大略翻看一遍,方看着她说:“我便是为此事来的。——萧格格如今在宫里,你去不去见她?”
“宫里?!”覃御和尹慈皆十分惊讶,沈慕便将昨夜之事大略说了,又道:“因事关先生,又扯出萧家来,祖母说要亲自过问。你……”
“我这就去!”覃御不等他说完便回身跑了,“你等我换衣裳!”
尹慈却只打发了身边的嬷嬷去取进宫的行头,自家依旧站在原地问沈慕:“殿下以为陛下会见阿御么?”
覃御自回中京便一直拒绝去见女帝,而敕封的仪式上女帝也缺了席,祖孙两个闹到这样僵,难道要在今日这等境况下相见了?
沈慕没有立刻回答,一直看着覃御的身影消失方道:“萧格格的小儿子情形有些不好,我已将他送去东方劫那里,阿慈暂且莫同她说起。”
尹慈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怎么回事?可是昨夜受了惊吓?”
沈慕回答时脸色有点奇怪:“说是路上便一直不安生。据我看……”说到这里他停顿一时,声音变得轻而冷冽:“那个孩子只怕一直在被人下毒。”
尹慈后退半步,愕然问道:“是袁依?”
沈慕点头,又轻轻扯了扯嘴角:“只怕过不多时,她便会以此要挟我放人了。”
尹慈自己是个母亲,也是抱过小星星的人,闻言险些骂出脏话来。当日她和覃御与袁依有过两面之缘,对那姑娘的印象不算多好,但看她也不过是娇蛮了些,且武功心智皆不属上乘,怎么数年不见,她竟有能力做这样精密大胆的局了?
“她是为了什么?”尹慈近来心思用得太多,如今再添上这一桩事,她反而索性抛开情绪,直截了当地问:“是为萧家家财还是为当年的林帅?”
沈慕默了一默,方道:“此事非她一人能为,若我所料不错,只怕她只是个台面上的傀儡。”
尹慈立刻追问:“殿下知道背后是谁?”
沈慕不答。
尹慈想他明日好容易要娶亲偏又多一事,心下多少不忍,却还是不得不说:“小星星不能出事,殿下可有把握?”——她这么说并非为了给沈慕压力,实在一则人命要紧,二则若真有变故,难保覃御不出意外。
此事想来并不易办,谁知沈慕却毫不犹豫便应允了下来:“阿慈放心,孩子不会有事。”说完又很认真地叮嘱道:“我知道阿慈很想去看孩子,但此刻我更担心毓儿,阿慈,你替我看好她可好?”
他的目光诚恳而专注,也毫不掩饰地夹杂了忧虑之色,尹慈便就点了头,随即又道:“此事偏在此时闹出来,大约是要殿下分心,殿下还需自持才好。”说着略作犹豫后,又加一句:“阿御那里,我知道她的心意从未有过更改,便……便纵真有什么岔子,也不过是再迟几日的事。”
尹慈从前虽与沈慕不熟,这些年总算有些来往,况苏钦与沈慕事务交集颇多,她渐渐对他也便略知一二,深知他为这场婚事已等了太久,此刻只怕容易浮躁,所以有此劝诫。沈慕对旁的不过一听,只对末两句话颇为震动,却一笑摇头道:“阿慈,不会再迟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甚至没有等到覃御回来。
2、
覃御出来没见到沈慕也没多问,一路只催马车快走,不料却在宫门口被拦了下来。东凌门原是尹慈走惯了的,那里的守卫都识得她的车她的人,每逢她来都是直接放行,今日一队人却只管在门前跪成一排,无论如何不肯让路,连向来温和的尹慈发了火儿也无用。末后覃御皱皱眉,干脆跳下车去问道:“诸位可是奉旨行事?”
尹慈闻言大惊,再看那守卫队长颇有难言之色,竟似乎默认了覃御的说法,便更惊讶而且生起气来,才要开口,覃御却已道:“既如此,苏毓不会叫诸位为难,只是要得罪一二了。”
她话音刚落,堵在门口的那队人便骤然间悉数拔地而起,一个个远远飞到了十丈开外。尹慈吓了一跳,忙转头看过去,却发现那些人摔出去的力道虽猛,落地却甚轻,甚至有两个在地上滚了两滚便迅速爬起,这才放下心,立刻收回视线跟上了覃御。
宫院自是广大,她们去往颐园堂这一路上也没断了有内庭卫队前来阻挠,只是来人无一例外皆被掷到宫墙之下,尹慈看着那些满天飞的卫兵,心下颇不是滋味——覃御轻易不用罗刹,今日却用得如此招摇,大约是因为气得狠了。
平心而论,尹慈当真觉得女帝很过分。她从前不知,也曾以为覃御不该与女帝这样生疏,谁知后来与苏夫人促膝长谈后才隐约了解到,原来那时第一个不想让覃御活的人竟是女帝。或许女帝的初衷是为了瑞临,可事实却是那母女两个都因为她的高压送了命。身为母亲,尹慈完全能理解当初瑞临的选择,也完全理解覃御为什么会有今日之举止——白络瑜说过,覃御并非完全不记得幼时的事,想来在那些回忆里,女帝远不是一个慈爱的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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