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跳江(2/2)
尹慈微惊,跟着不自觉看了苏仪一眼,苏仪面色也变了变,旋即笑道:“小鹿儿过来,这是怎么与长辈说话的?你在这儿可以日日见到爹爹,还有那么多新鲜玩意儿,怎么会不喜欢?”
秦既宁却根本不理她,反而顿脚哭了起来:“母亲骗我!您哄我吃了不知什么东西,我睡了一天一夜,醒了就再也看不到姑姑了……我要姑姑!不要母亲!”
尹慈愕然,再看苏仪已是再绷不住脸色,便上前打算哄一哄秦既宁,谁知反被那小姑娘扯住袖子不放,硬说要跟她一道回中京,她无可奈何,正在一筹莫展,苏仪身边一名仆妇忽然走来强行将秦既宁抱出了花厅。秦既宁大哭大闹拳打脚踢,但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很快便不知被带往哪里去了。
尹慈没有女儿,这秦既宁她虽觉着脾气霸道了些,却也颇为喜爱,见此难免略觉不忍,只可惜终归不是自家孩子,她与苏仪此时也有点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便就没有多嘴,当下且先告了辞。
回去路上,苏识忍不住和尹慈说:“母亲,原来小鹿姐姐是被小姑姑骗来的呀?小姑姑怎么能骗人呢?”
苏诺向来不愿承认秦既宁是姐姐,但此时也站在了她这边:“娘亲,咱们将秦既宁带回去吧,她见不到伽罗阿姨自然伤心,伽罗阿姨也会伤心吧?”
苏仪自进秦家门后连生两个女儿,心下自然着急,便将重心放在了调理自己的身子上头,确实没怎么带过秦既宁,还不如秦伽罗对那孩子上心,此次她所以一定要带秦既宁过来,尹慈猜着她当是有想要弥补女儿的意思,只是看这情势,别要母女关系修补不成,反倒再更恶化了吧。不过她也没应那哥儿俩的话,只说:“既宁姐姐虽与姑姑亲近,可如今她身边毕竟有爹爹有娘亲,难道爹爹娘亲还比不上姑姑么?便是识儿和小诺,你们自是喜欢姑姑,可若是叫你们舍了我和爹爹去同姑姑过日子,你们可愿意么?”
苏识与苏诺对视一眼,都没再吭声。
4、
晚间秦云回家时,苏仪将尹慈来访的消息告诉了他,秦云也很惊讶,一时没有开口,苏仪便道:“这样看来,伽罗可是一点儿指望也没有了。可怜她等了这么些年。”
秦云回过神来,却没什么惋惜之色,只道:“纵是多费了些时日,她终究是秦家人,亲事上头自有帝君和祖父做主,谁也不能委屈了她。倒是那位覃姑娘……或者我该唤她苏……哦,她从前不是还有过公主封号么?”
“有是有过,后来不是撤了给温毓么?连毓成宫都不是她的了。”苏仪懒懒歪在美人榻上,轻飘飘地说:“我今儿当着尹慈的面儿还得唤她声堂姐,其实该等到二叔给她上了族谱再提不迟。”
秦云素知妻子与尹慈关系好,不料此时听得她连名带姓地叫起来,便没忍住多看了她一眼,笑道:“先前那么多人疑心怎么是她得了白相青眼,如今看来自然是因为苏相了。不过她要与沈慕完婚,那该是从白家出门还是苏家?”
听他这么一问,苏仪也起了好奇心,半撑起身子琢磨道:“我却没想到这个……依我看很该从白家出门,到底她同白相过了十来年,不都说养恩大于生恩?可就不知二叔的意思了。你说二叔……啊哟!”
话至此处,她忽觉耳上微微一痛,忙抬手去护,这才看见秦云手里多了自己的坠子,便忍不住抱怨了一声。秦云不以为意,又转过来去了她左耳的坠子,顺便往她鼻尖上划了划,方回身走向妆台,听见苏仪在身后又说道:“还有一则,连阿慈也说她这病不见得全好了,往后保不齐若再来这么一出,难道沈慕还等她几年不成?这亲可成得有什么意思!”
秦云背对苏仪也背对烛光,隐隐看去眉眼似乎暗了两分,听声气却是依旧在笑:“从前倒也见过两回,真瞧不出会是个……”
许是听出这话里有两分感慨,苏仪立刻朝他看过来,似笑非笑道:“若论相貌,满中京是难有比得上她的;至于性子,人家交游广阔多才多艺,比我这等呆呆笨笨的深闺女儿可是有趣多了。云哥说是不是?”
秦云笑出声来,转身回去轻轻捏住妻子的下巴轻叹:“是你自己提的话头,倒反过来吃起我莫名其妙的干醋来了!”
苏仪面色微红,赌气轻轻推了他一把:“是,我便是如此善妒,你别理我就是!”
秦云越发笑了,同时飞快往她额上亲了亲,道:“先歇了吧,我去瞧一眼小鹿儿就来。”说完不等苏仪挽留,他已快步转出了多宝槅。
5、
第二日一早,秦云亲自请了沈慕赏花,沈慕坐下看着眼前两盆黄杨和兰花,倒也没说什么。
秦云开口先笑:“昨日听仪儿说慕先好事将近,我想不能不先同你道声喜。只是正日子上未必能回得去,这且得先与你赔个不是。”
沈慕知道尹慈去过秦家,所以听见这话也不意外,只说:“你我之间,自然不必计较什么。”
秦云见他面色无喜无悲一派平淡,心下不是不好奇,但终究不敢贸然细问,转而道:“听仪儿这样说,我倒想起来,那日在望天门,我瞧见一个人似乎和覃姑娘生得有几分相似……”他并不以为自己和宫离的事能瞒过沈慕,只是他也清楚沈慕还不至于随便把这种事往外捅罢了,不过沈慕归沈慕,覃御归覃御,他到底不能不讨个准话。
覃御当日便是无意中撞见秦云和宫离那点事才病得一塌糊涂,沈慕最不愿和秦云提起的就是这茬,忍了忍才说:“她病起来连自家姓甚名谁也不记得,自然更不会记得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你不必多心。”
说完他便站了起来,秦云震惊之余也忙起身,面色很有些尴尬:“慕先不要误会……”
“没什么。”沈慕打断了他的话头,又很诚恳地看着他说:“倒是有一事须得拜托子墨。”
秦云立刻点头:“慕先只管说。”
沈慕便道:“她跟着她父亲姓苏,待过了年是沈夫人,‘覃姑娘’三个字往后能不提,还请莫要再提了。”
6、
出了秦府,沈慕很快拐到府前街进了一间普普通通的杂货铺子。
这铺子是时家兄妹和阿糯一道开起来的,近几年托海运的福,总算经营得不错,覃御昨日便和阿糯约好了一道来瞧瞧,沈慕也是知道的。沈慕对覃御的朋友们没什么偏见,只是他这会儿当然更愿意让覃御陪着自己,故而将那人拖走时便没怎么顾忌到旁人的心情。
覃御觉得自己道别时太仓促,出来便忍不住埋怨:“你也太霸道了!”沈慕转头朝她看一眼,见她穿了海族服饰,脸上也涂得暗暗的,便道:“人家可比你明白得多,这种时候谁会怪我的礼数?”覃御闻言无奈,只好由他去了。
沈慕知道覃御对这座熟悉又陌生的郡府一定充满了好奇,所以虽则很不情愿,却也老老实实陪着她走了几条街。覃御越看越惊叹于城中那些宽阔许多的街道、多了几倍的店铺和形形色色的人物,一路都十分好奇,沈慕怕她口渴,特意买了个椰子现凿开给她喝,她喝了两口忽然冒出一句:“大公子可真能干!”
沈慕正往荷包里放刀,闻言愣了一愣,也不多话,只将荷包扣好,又把覃御手里的椰子拿过来丢进街边的废物筐里,随即回过头托了她的后脑勺,大大方方亲上了她的唇。
这可不比在乡间小路,这是人流如织的郡府主干道,身前背后都擦着旁人的衣襟,鼻端嗅的是百家气,他这算什么?!覃御窘得要死,幸而沈慕只亲一下就放开了,但又揽了她的腰贴到自己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的未婚夫很会吃醋,别在他面前夸旁的男子。”
海族人热烈奔放不假,奈何现今的象郡街面上可有一半儿是中原人,沈慕今日穿件半旧的烟灰色松江绸小立领长衫,衣裳虽不打眼,可架不住他单靠身高便能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了,谁过去都会多看一眼——何况他手里还死死抱着个“海族”女子呢!
覃御有点想打人,偏于此时冷不丁听见头顶上传来了一个笑嘻嘻的声音:
“沈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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