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跳江(1/2)
1、
尹慈不想对覃御说谎,但……她也不太愿意说实话。怎么说?说覃御这几年谁也不认只认杨熙?说杨熙有一回都与她睡到了一张床上去?说她出走便是为了去寻杨熙?这些事放在她生病时谁都能体谅,可如今她人好端端的,再提往事只能徒增尴尬罢了。
她在这里为难,那边沈慕却神色自若,依旧与苏识玩笑:“难道赢球不好,反而是输了球才算会踢么?”
苏识头脑很清醒,闻言立刻摇头:“慕叔叔与叔叔伯伯、大哥哥们一起踢球时,自然是赢球的好。”
连沈慕都被他这话堵得暂时无可回应,覃御终于能趁空弯下腰来问苏识:“识儿方才说杨伯伯……”
她还没问完,沈慕便替苏识答了:“他说的是大哥,大哥在此间做郡侯,偶尔来和他们玩过。”
“大公子?”覃御诧异地直起身,想了想忍不住小声问:“怎么听他们的意思,难道我也和大公子踢过球?我不怕大公子么?”她听尹慈说过自己不怕小孩子,但大人一般是都怕的,阿糯是唯一的例外,怎么又冒出个杨熙来?
沈慕拂开她腮边湿发,边给她擦汗边说:“你病起来是小孩儿心性,看见球只顾玩,还管什么大公子小公子呢!”
这话说得戏谑,却也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何况覃御最怕沈慕在众人面前与她“亲热”,忙着推开他还来不及,便就丢过了这茬。
2、
杨熙固然重要,不过对覃御来说,近在咫尺的齐平他们更加重要,所以她并没有一味纠缠在杨熙的问题上,闲下来只管与家里人促膝长谈了。
要按沈慕的意思,他自然是恨不能此刻便回到中京把婚事办了,好带着覃御逍遥自在去,但一来上有女帝苏忌,婚期他一个人做不了主,二来他也不舍得叫覃御这么急急忙忙的赶长路,便只好按捺下性子,把回程计划定得松松的,打量着路上好生与她相处来弥补些遗憾。再者如此也可以顾及到伯娘的年纪,好叫老人家不再经受过分的颠簸。
齐平原也想跟着去中京,覃御指指虎头虎脑的陈恪又看看摇篮里的小婴儿,问她舍得下哪一个,她一时语塞却仍有不甘之意,覃御便笑道:“你成亲时我也没去露面,扯这个做什么呢?”
“那怎么能一样?”齐平眼圈儿都红了,“阿慈说了那时你在生病!”
覃御笑道:“有了孩子,比自个儿生病还挂心呢!何况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阿糯对进京没什么兴趣,只心心念念等覃御回来了一道出海去,齐平却对此很不抱什么希望,毕竟想那沈慕好歹是司南局统领,这是说不做就能不做的差事么?只没等她问出来,覃御已岔开话题,饶有兴趣地问阿糯这海运生意是否会影响沧浪的人心。阿糯笑道:“都说是有,我看我们村里还不怎样。你也知道,我们自来一起做事惯了的,如今出海生意也是一伙儿人结伴去,心齐好办事,再者因有我哥哥的关系在里头,官船尤爱雇我们这种水手,一则人多能顶事,且又好管又能干。如今也就是把打鱼的心挪到出海上,除去难免担惊受怕些、离家远些,旁的都还照旧。不过……”说到这里她微微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道:“到底是比从前有钱了,也听说很有些人家要搬到县里甚至郡府落户,说是为了往后孩子着想,阿御你瞧这打算如何?”
“这要看各人喜好,倒没有好坏一说。”覃御摇摇头,并没有妄加判断:“搬出来是要多长些见识。不过九天门有些根基上的东西能守还是守住的好,那些东西若丢了,人就成了无根浮萍,非但不能长结实,再是见多识广,也反而只能徒增烦恼而已。”
阿糯没听完就笑了:“你同我哥哥说的一样。”说着又微微叹了一声;“从前村里的事哥哥一概不管,如今我看他也算得上半个村长了,操心得很。”
3、
覃御在家闲聊时,尹慈终于带着孩子去拜访了苏仪。
苏仪听见下人通禀时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及至在垂花门外亲眼见到尹慈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她差点儿掉了眼泪,一时欢喜一时埋怨几乎失态。尹慈叫两个孩子与她见了礼,又约略把覃御的原因提了提,末了也说了如今要回京去给覃御完婚的话。
她三言两语轻描淡写,苏仪却又惊着了,半天才问:“覃姑娘?她不是……”
自打六年前沈慕的婚事未曾如期举办,中京对于覃御的出身便有隐隐约约的传闻,多有说她旧疾复发犯了疯病的,这说法尹慈也听过,故而此刻她不打算再与苏仪隐瞒,但也并不多解释,只微笑道:“说来仪儿还要唤阿御一声姐姐,来往走动原是该的,只是她大病才愈精神不济,家里暂且还不敢叫她见外人。”
苏仪素来伶俐,很快反应过来尹慈这是大大方方承认了覃御的身份,顿时没忍住脱口问道:“她果真是二叔的女儿?!”
这话说来也该问,只是苏仪问得太鲁莽了,尹慈便只点点头,说:“果真是。”
许是她的神色提醒了苏仪,苏仪忙转头吩咐嬷嬷带苏识苏诺去找秦既宁玩儿去,再回头时已然神色平和,语带惋惜地道:“阿慈早该告诉我的,我们毕竟是自家人。”
“从前我并不知晓。”尹慈叹了口气,说得很坦白:“仪儿想是也听说过阿御小时候的事,她这个病不合受惊,所以先生不敢同她提起,连我也就蒙在鼓里了。”
这么说也说得通,苏仪想了想便笑道:“说的也是。想不到我又多了一个堂姐,真是有趣。”
这事在她的立场上,大约也确实能说上一句“有趣”,故尹慈虽觉微微刺耳,但并不打算计较,只挥挥袖子赶走了面前一只飞虫。
一路默然走到花厅,还是苏仪先出声:“当年杨澈说覃姑娘——说堂姐有一套和我一模一样的小老虎,我便一直想着这事蹊跷。果不其然。看来我那一套倒是赝品了。”
尹慈再想不到苏仪竟还记挂着这等陈年小事,这会儿不提别的单提此事,倒是觉着好笑多过失望,便端着茶杯只管含笑看院中那三个孩儿。苏仪似未察觉她的态度,依旧且叹且道:“二叔从前与瑞临公主感情极好,如今公主没了,剩下堂姐还在,二叔自然是要疼堂姐的。”
话其实是好话,只是就好似人要吃饭穿衣一般,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既说了出来,倒显得苏忌是那等冷漠到连骨肉亲情也不放在眼里的人了。——大约苏仪以为,苏忌或许会将瑞临公主的死归咎于他们的女儿吧?尹慈很理解一个外人会这样想,但既然苏仪姓苏,她便颇有些意兴阑珊,摇着扇子还是不答话。
因她沉默太久,苏仪终于回过味来,自家心下想想也觉不妥,便想要往回拉一拉,这才问:“这一回堂姐可算是大安了么?”
虽问得迟了些,也到底聊胜于无,尹慈便老老实实应道:“如今是无甚大碍了。不过仪儿也知道,阿御这病是在娘胎里被人作的毒,病根儿带了二十来年,要说她全好了,我也没这底气。”
关于那桩陈年旧案,苏仪单从自己娘家就听过不少,也犹记得母亲在提起那下毒之人时罕见的冷厉,所以对尹慈的话她并不陌生,但也只哦了一声,点着头说两个字:“可惜。”
这两个字一落耳朵,尹慈很快将扇子收起来扣在左手小臂上,扬声唤道:“小诺莫淘气,跟着哥哥过来,咱们该家去了。”
苏诺虽顽皮,却自来对尹慈言听计从,一听呼唤,他立刻丢下正和秦既宁一道垒得高高的木塔,嗖的一下蹦起来便往回跑,边跑边喊:“娘亲我来了!哥哥快来!”
有孩子打岔,大人之间的气氛便容易往回圆些,秦既宁也跑来坐在尹慈膝上撒娇说:“三舅母就要走吗?我很想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尹慈替她揩着额上的薄汗,笑道:“舅母也想既宁呢。等既宁回了京,我带弟弟去瞧你可好?”
她话音刚落,秦既宁忽然脸色大变,跳下地去大声说:“舅母骗我!我根本就不会回中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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