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我等得(2/2)
尹慈边哭边想一想,哭得倒更痛了:“那时却不曾累到这般地步……”
白络瑜沉默下来,半日方说:“那时阿御也不曾病到如此地步啊……”
这话触动尹慈心肠,她压着嗓子彻彻底底大哭了一会儿,才忍住抽泣解释说:“父亲说是突荣将阿御带走了,殿下说突荣曾提过他有法子帮阿御——先生,他说的可是实话?”
“突荣吗?”白络瑜眉间的疲色陡然消失,眼神暗沉下来,低声问:“他说过他要怎样帮忙?”
尹慈连连摇头,又很不解:“先生,有罗刹在,怎么突荣能将阿御带走?”
她话音刚落,白络瑜便如轻烟一般在空气中消失了个干净。
4、
苏忌对于白络瑜的出现却没有感到多么惊讶,只是同样不解他何以如此疲惫,白络瑜便轻声说:“夏辙哄了我。若不是方才这里实在疼得难忍,我还会被蒙在鼓里。”他左腕的小玫瑰是他和覃御之间割舍不掉的联系,他原本可以早些发现她的异常,但夏辙大约是太关心他,便在这上头施了点障眼法。他是来得太急了才这样累。
苏忌点一点头,又很快问道:“毓儿会不会出事?”
白络瑜轻轻捻着手指,斟酌片刻之后才说:“阿御或许会真的好起来。”
他说的分明是好话,但苏忌脸色并无任何放松,眼神反而愈发幽深了:“有这样好的法子,从前你为什么不用?”
白络瑜不答。
苏忌的眼神愈发晦暗,紧跟着问:“我不懂你们,只是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损益必然相合,这是变不了的——她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次白络瑜倒是答得很快:“她不会。”
苏忌侧目看他,他不理不睬,只是望着西天那盖过半个海面的晚霞出神。
苏忌没有和他久待,临走前说:“我从前说过,若你不养她,我也没有资格怪你,但你既养了她,我且罢了,她可能……不会原谅你。”
晚霞烧得很热烈却也很短暂,天边那场轰轰烈烈的热闹到底被沉默而坚定的夜色一点一点吞噬殆尽,冷冷的露水悄然爬上衣襟时,自苏忌离开的方向上传来了轻而缓的脚步声。
白络瑜没有回头,只平平问了一声:“子抗想要说什么?”
脚步声戛然而止,却并无回应传来。
白络瑜并不介意,但也始终不曾转头去看,语气淡漠如雪:“我并没有立场指责你的所作所为,往后你要怎么选,那也是你自己的事。”
5、
台风过后,风间婆婆一大早便急急赶回了乐团大院,触目所及果然一片狼藉,棚子里大半的菜都不知被吹到了哪里,芭蕉远远挂在树梢,月桂直接上了房顶,还有一株合抱粗细的椰子树树根已露出地面大半,眼看摇摇欲坠。风间婆婆一边心疼自己伺弄了那么久的菜,一边先朝云师父住的小楼小跑过去,在楼下喊道:“韩家大姐,师父可好?昨夜没出什么岔子吧?”
她连喊几声,楼上才有一个中年婆子探出身来笑道:“多谢婆婆动问,云师父好得很。只是厨下烧火不便,还要劳烦您像前日煮个虾仁粥送上来可好?”
风间婆婆听说云师父无碍便满面笑容,忙应道:“哎,我这便去煮,您且稍等。”
等煮好了粥送过来,韩婆子在楼下接了食盒,笑说就不耽误您忙了,风间婆婆十分感激,回去胡乱吃过半碗饭便系了围裙开始四处打扫。所幸村中陆续有妇人和半大孩子过来帮忙,故而一上午功夫大致也就把个大院子的模样清理了出来。风间婆婆忙中蒸了甜米粉糕,给众人分发带回去做点心吃,众人吵吵笑笑,都没有顾及到云师父那座清清静静的小楼,而楼上的韩婆子这回倒也始终没有下楼来吩咐什么。倒是风间婆婆送走众人后又往小楼去送了一趟点心,道歉说扰了云师父闭关,韩婆子却笑眯眯摆手说无碍。
那日午后,风师父和风七娘也回到了望天门。但风七娘当天就被叫去了别的地方,第二日风师父也被带走了,风间婆婆都没来得及问她们的去向。再后来风七娘是回来了,风师父却始终杳无音信,风间婆婆心下着急,找风七娘问过几遍都一无所获,不觉越来越愁,便将此事告知了村人。风师父素来在村中威信甚高,村人闻讯立刻帮着四处打听许久,有掏鸟蛋的孩子说曾在不远处那所中原人盖的院子外见过风师父一面,风七娘也证实确实和风师父去过那所院子,便由村中长老带头过去敲了那家的门。那里的人并不否认曾见过风师父,但人却也没交出来,只把风师父的一封亲笔信递了出来。
风间婆婆不识字,自是看不懂那信上说了什么,只是见长老们看了信后一个接一个叹气,心下便惶惑得很,两眼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嘴唇抖得厉害又不敢问。还是有位老人看她可怜,便约略和她说风师父有大造化去了,叫她不必难过,回头把风师父的椰子树指出来。
海族风俗,往往在新生儿出生时栽下一株椰子树来祈福,等他(她)去世后,再砍下那棵树来和遗体一起烧掉,骨灰撒进大海。若出生时没有人给栽树的,等那孩子成年后若有出息,便由村中指定一颗陈年老树来做他(她)的命树。风师父幼时家贫而姊妹众多,父母长辈无暇为她种树,她的树是在她做了乐团领舞之后自己挣来的。
风间婆婆一开口便哭了:“溶溶的树,前些天已被台风刮倒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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