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林中会(1/2)
1、
突荣倚在一株不过两指粗的嫩竹上,看向温毓的目光很淡:“杨熙自请出族了,往后他便不再是杨家子孙。”
“出族?”温毓的注意力从他方才那句话立刻转移到这个消息上,不觉惊愕地问了一声,旋即才反应过来,立刻后退几步斥道:“你是谁?!”目光同时往另一边迅速扫了一扫。
“他如今动不得,这里一刻钟之内也不会有人过来。”突荣声色不动,依旧倚在细竹上,双臂环胸,面目于斑驳的竹影中看来有些虚幻。他没有给温毓再开口的机会,又接起了方才的话头:“杨熙这么做是被你逼的。”
温毓不能说没有一点担忧,但听闻这话后却出离了愤怒:“你在胡……”
“你只顾自己的小心思,杨熙看到的却是被你忽略的大局。”突荣轻松压下了她的声音,面色依旧平稳,“他很清楚,想要他难堪的并不是帝君。铁骑如今这样胡闹,他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家人防患于未然。近来铁骑所作所为,不都是因你之故么?”
温毓终于反应过来,猛然摇头否认:“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
“他知不知道并没有关系。”突荣也轻轻摇了摇头,“再者便此刻不知,总有一天也会知道。”
“你敢!你怎么敢!”温毓拖起湿哒哒的袖子,冲到棋桌旁抱起棋盒砸了过去。
那棋盒还没到突荣面前便落了地,他看也没看,继续说:“你原本有一万个不嫁杨熙的理由,却一个也没有选,可见是真心爱重他,但他绝不会喜欢一个拿杀人来出气的女人。至于沈慕,只要世上有覃御,他眼里便不可能看得到你,你该有自知之明。”
说罢,他完全无视温毓的暴躁,又抬手指了指那老人,漠然道:“这个人根本没有力量与帝君为敌,如今又惹了白络瑜,往后连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你自个儿既已没了指望,倒不如多关心温敏的婚事,免得他给你娶个不如意的嫂子回家。”
2、
突荣气人的功夫绝佳,温毓命都几乎被他气掉半条,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宅邸大发了一场脾气又糊里糊涂睡了一觉,醒来时只见屋里已点上灯烛,浅黄的烛光映得一室温暖,偏除了她之外却半个人不见,安静得叫人受不了。她也忘了是自己吩咐不许人进来伺候,掀起帐子便扬声唤人,这才从门外一溜进来六个侍儿与嬷嬷,各自捧着巾帕水盆等物来服侍她起床。
洗漱过后,温毓仍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心下烦躁不堪,便问宫中是否有信,为首那宋嬷嬷说宫里一日不曾来人,温毓心下便是一沉:那人不是说昭明已死了么?出了这样大的事,怎么可能帝君不来传她?!
这种念头不经想,一旦冒出了头,便足以迅速燎了一片原野。
温毓一夜不能入眠,到天色蒙蒙亮时终于想明白了三件事:她一个无父无母族中多嫌的孤儿,能够依靠的人当真不多;以她这样尴尬的身份在至尊至贵的宫中生活多年却几乎未受过什么委屈,这便已足够证明帝君对她的疼爱;最要紧的是,帝君不仅仅是疼爱她的长辈,也是母仪天下的尊者,她的威严不会由得任何人挑衅,哪怕是她自幼养大的孩子。
理清局面利弊之后,温毓没吃早饭便进了宫,一直在颐园堂外跪到了日落西山。宫人皆知今日女帝下朝晚,朝罢又在外书房待了一整天,却没有一个人敢来劝温毓。温毓也始终不曾露出半分不耐,只管垂目望着地面,一双膝盖早早跪得没了知觉。
晚膳时分,终于有两位侍书带着步辇来到颐园堂,送温毓去了外书房。
傅正指给温毓的位置不是她惯常坐的摆在书案一侧的那把直背方椅,而是南窗下的小炕。待她在小炕上又等了约有半个时辰,女帝方挥退侍书,坐在书案后一言不发地看了过来。
温毓咬牙挪下炕,再次沉默地跪在了地上。为安全起见,书房不曾铺地毯,所以她这一跪下,膝盖处便传来更胜白日的钻心之痛,险没令她疼昏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女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有些冷淡。
温毓努力逼自己忘记疼痛,低低答道:“阿毓糊涂,求祖母责罚……”
女帝没有回应。
温毓咬咬牙,只好继续说下去,声音里带一丝怯怯的泣意:“阿毓这几个月来如同做了一场梦,今日梦醒,回头看才发现自己犯下怎样的过错,此刻并不敢奢望祖母宽恕,要打要骂……”
“阿毓。”不轻不重又似乎带着点儿怪异的笑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哭诉。
温毓陡然噤声。
女帝丢下笔,斜倚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这么多事,你以为是哭两声就能解决的么?”
温毓只觉心中寒意更甚于膝盖之痛,不得不咬紧牙关,但背上的微微颤抖却不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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