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要她痛苦(1/2)
1、
女帝对无衣殿发生的事清楚得如同身临其境,故而当温毓白着脸来到她面前为卫央干巴巴地说了两句好话之后,她并没有多说多问,甚至连个眼神也没有多给,只让席谆送了那姑娘回毓成宫,跟着便看向一脸茫然的秦伽罗,嗤笑一声摇头:“傻人偏有傻福。这些天不太平,伽罗丫头,回家去好生和你母亲待着,等四丫头回来省亲你再来,我还指着你帮忙呢。”
如此亲切的语气几乎前所未闻,且听起来女帝有将大齐的大妃回京一事交托于她的意思,秦伽罗忍不住又惊又喜,忙乖巧应下,老老实实地出去了。
傅正给女帝沏上一杯茶,笑道:“您这是打算历练历练大姑娘了么?”
女帝并未否认,但说的话很耐人寻味:“伽罗资质平常,再历练也比不上阿毓,这个你应该也看得清楚。我也是没法子,养了阿毓这么多年,怎么就瞎了眼,竟没看明白这孩子的心性和她那个娘差不了多少,一样都是升米恩斗米仇。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敢叫她感我的恩了,先让伽罗来刺激刺激她试试吧,有用便罢,若无用,咱们往后少不得要另做打算。”
这番话让傅正听了只是感慨。
“我说另做打算,你也别以为我狠心。阿毓那么恨铁骑,却能让沈皓甘愿为她所用,这点脑子假以时日可是够你我喝一壶的。”女帝的语气很慎重,也明显带有浓浓的惋惜,然而话锋一转,她鼻腔里却又带上了轻微的不屑:“能为一个不知深浅的小丫头驱遣,沈皓也不过如此。”
世上或许唯有傅正才能从那看似平静的语气里听出寂寥与无奈,为免叫女帝过分沉浸其中,她便故意岔开了话题,轻声说:“公主明知您心里有气,还能硬着头皮来替卫郡主求情,看来倒是真心看重杨大人。”
提起杨熙,女帝更气不打一处来,恨得摔了折子,愤愤然道:“我说沈皓是个白痴说错了么?话还要我说到多明白?沈家终究会完,我也终究会完,可杨家不会完,杨熙不会完,何况阿毓心有所属,把阿毓交给杨熙才是最疼她,偏偏他傻了吧唧非要同那些俗人一般计较杨熙是个鳏夫,还惦记着阿慕——他也不想想,别说阿慕自个儿就是个主意大的,便是阿慕后头还有个白络瑜,那个人是能叫他算计了去的?!”
她说完这番话直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傅正却略觉欣慰,忙上前帮她顺背,一边笑道:“这事过去就算过去了,当下最要紧的,我看还是挑两个人去给大姑娘送去,好叫她能早些上手。”
“你看着办去,什么大事!”女帝不耐烦地捡起了方才被抛下的奏章,“我哪有空管这些?眼看南边的水灾已经成了势,我又得费钱费力的劳心,还得防着沈皓那个蠢货,只怕真得让苏忌出去一趟了。”
让苏忌做钦差?傅正心下微跳,却也无可反驳。不怕蠢的也不怕狠的,就怕又蠢又狠还有点儿本钱的,打发起来到底会有些掣肘,也值得苏忌出面了。
2、
回到家里,恰好来为淳于氏看诊的御医刚走,秦伽罗便同母亲说了一遍今日进宫的见闻,并重点说了女帝要她“帮忙”的话,淳于氏果然很高兴,再三叮嘱她这几日要好生跟着自己与宫中嬷嬷学习,不可再贪玩任性。秦伽罗平生头一回觉出了自己的重要,对母亲的教诲一概答应,并不以为辛苦。接着,她又迫不及待地提起了温毓和卫央的异样。但在淳于氏眼里,那两个孤女如今已完全不值得自己再多费心,便只轻描淡写道:“你既要收心,不相干的人便少去理会她。”
秦伽罗口里应诺,脑子里却反反复复想的都是温毓苍白的脸和卫央通红的眼,回屋换过衣裳,她看外头春光明媚,便踱到院子里继续去想,不知怎的转到秦云他们所住的歌韶院外,瞥见虚掩的院门内一片姹紫嫣红,蓦然想起里头有去年兄长新为嫂嫂栽种的一片牡丹,估摸着正是开花时节,便有些心痒难耐,忙折身回到淳于氏院中请示。淳于氏纳闷之余又好笑,戳着她的额头笑道:“说要你改,也没叫你矫枉过正。你哥哥屋子里你不好去,大白天这么多人跟着,你去院里看看花有什么不能的?这也要来问我!”秦伽罗低头赔笑两声,麻利地出门找花去了。
秦云和苏仪不在家,院子里很安静,苏仪的陪嫁丫头之一蒹葭含笑过来陪秦伽罗,又详细和她介绍都有哪些牡丹品种,秦伽罗听得云里雾里,半天没记住几种花,却在心里愈发笃定一件事:自家这哥哥对媳妇儿还真是挺上心!但想起这个她也不吃醋,心道苏仪那么聪明的女子就该能笼络住夫君,哪像她,这么多年硬是没得来沈慕一次笑脸……
想起沈慕,秦伽罗的心思就飘飞到不知哪里去了。为她这点执念,秦云、淳于氏和女帝轮番上阵又劝又骂,而沈慕前年在马会上更是把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偏秦伽罗依旧缠缠绵绵不肯放手,到今日秦家人对她的情思已经抱持一种破罐破摔的心态,只要她自己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大家就都假装不知道她的心事。
蒹葭对秦伽罗的执念也晓得一二,可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姑娘居然从几朵花上都可以想到沈慕,只得小心翼翼地轻唤两声,秦伽罗才回过神。清醒过后,她倒也脸色如常,指着面前一株绿牡丹笑道:“这样好看的花,可惜今年只能便宜了我。”
难得她如此自谦,蒹葭忙笑道:“世子夫人走之前吩咐过,说等花儿开了叫剪了给您和太太送去呢,我这里瓶子剪刀都预备齐全,您恰好来了。”
秦伽罗也看到一旁的物件,一时心血来潮,嚷着要帮忙剪花,蒹葭推辞不过,只好将剪刀递给了她。她朝花圃瞄几眼,比比划划正想着对哪朵花下手,视线忽然对着一个方向凝滞,脚步也不自觉地上前踏了几步,旋即变了脸色,后退回来小声对蒹葭说:“里头有东西,快去外头寻老爷和管家!”
蒹葭只觉手腕被她握得痛,虽还不明所以,却迅速对一个婆子使个眼色,那婆子立刻快步出去了。没过多久,淳于氏便带着人匆匆赶来,外院管家指挥着几个小厮一起动手,果然从牡丹花丛下拖出了一样物事。
那是一只样子似猫非猫的兽,毛色雪白无暇,原该很漂亮,此刻却沾染了许多泥土,且看上去生息全无,被人这样摆布着也没有半点反应。
“这是什么?”淳于氏吓了一跳,忙将秦伽罗拉到身边,又朝蒹葭等人斥道:“你们是怎么看的门户,怎么叫这畜生钻了进来?万幸世子夫人不在,她如今怀有身孕,若你们出了这种篓子,岂不是万死不足以赎罪?!”
这话骂得有一定道理,一院子人都慌忙跪下请罪,有守夜的老妇和婢子主动招认昨晚确实听到院中有些动静,但出来查看一圈皆未发现异样,便只当是风吹过了,故此没有上心。淳于氏犹自生气,到底下令将守夜人打了几板子,又对歌韶院上下人等罚俸三月以示惩戒,正要叫人把那死兽丢出去,秦坚恰好赶来了。
一见那被小厮们抬着的畜生,秦坚惊讶之余很快看向身边一个青衫中年人,对方会意,弯着腰轻轻说道:“看着很像是七殿下养的那只猞猁。”
2、
秦伽罗心心念念着沈慕,却不料上门来讨要猞猁的竟是覃御。
覃御对于铁骑在尹慈大婚当日挑事的作为十分恼怒,所以这几日一改对朝事不感兴趣的脾性,常穿了男装在外头晃。严格来说,铁骑的身份对她来说并不是秘密,她真正关心的是白络瑜和沈慕的态度,而她既在同白络瑜闹别扭,自然就选择了沈慕天天粘着。沈慕无法和她确认自己对铁骑的看法,但与案件有关的细节和审问都不瞒她,这一日恰好他被女帝叫去,覃御留在司南局研究以往与铁骑有关的资料,秦家的人就来了。
一听说失踪几日的猞猁有了消息,覃御立刻要去秦家,那报信的人来之前得了吩咐,边走边尽量简约地同她介绍了发现猞猁的情形,以防她将过错推到自家主子头上,覃御却万没想到毛毛居然可能已经死了,脸色当场就不好看,急匆匆赶到镇国公府,见那里大门敞开,她没等人通报便直接冲了进去。
有了前年的经历,秦家人对于覃御的存在基本有了一定重视,但再重视也没到可以眼睁睁看着她往里闯的地步,且仓促间也没几个人认出她来,便有护卫上前来拦,奈何三拳两脚即被她轻松推倒在地,等再回过神时早已看不见了她影子。
“霍大人……”刚反应过来的护卫忙扶起地上那人,霍延却犹自未曾回过神,怔怔的看着通往正院去的花厅想:原来上回人家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覃御来得太快太意外,去给她报信的那人还在气喘吁吁地穿过前厅,自然更无人往里通报,因此当她出现在正院门口时,里头的人着实惊讶不已,纷纷朝她看了过来,场面一时安静。覃御对此一概不留心,视线直接落到院中一领草席上,顿觉血冲脑门,眼前晕了一晕。
初初听到消息时她心中尚且存有侥幸,然而此刻眼见为实,她再无任何退路可走,呆了一呆之后只能木然上前,僵硬地屈起右腿跪在草席上,将猞猁毫无生气的脑袋抱了起来。旁边有人与她搭话,她半点也没在意,只是仔细观察手中的小兽,很快留意到那双往日里十分漂亮的蓝棕色眼睛死气沉沉,眼下还凝着两行乌黑的痕迹。
那应该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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