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那么多阿姨(1/2)
1、
覃御给突荣气得饭也不想吃,出了小筑又嫌家里太大太空,没个说话的人,猞猁也不知钻在哪个角落里玩去了,她转了一圈没找到,索性换了衣服往尹家去。
走到尹家门前那条街口,远远看见一条街都红彤彤的,连树腰都裹上红绸,她却踌躇起来,加上一路行来气已散尽,想想正欲吩咐转头回去,忽有辆马车自尹家侧门驶出,行至街口猛然停下,有个四十余岁的妇人急匆匆下了车,满脸喜色地来到覃御车前,行礼后扶着车辕笑道:“可是覃姑娘么?姑娘来得正好,郡主才打发了老奴去请您呢!”
尹慈要找覃御来是有缘故的,缘故就是她下午收到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贺礼。那是一幅由大大小小千余颗宝石玛瑙以金线缀成的霞帔,红白宝石组成了活灵活现的梅花鹿,绿宝石是萱草,蓝宝石是海波,手工精巧绝伦不提,单这么些石头就够得上价值连城了,何况交领处还有一粒极罕见的鲜红欲滴的金刚石,阳光下看起来简直炫人的眼。
“阿御,突荣这人也太……”丫头说到这里却也埋怨不下去,转而叹道:“我家素不喜这些,母亲还好,还夸了两句真是好东西,父亲就看了一眼,那脸色我不说你也能猜得出来。”
覃御回想了一下尹学政皱着眉心强压下烦躁的样子,便笑道:“他毕竟是异族人,心意好是好,只不太懂规矩。你真不要?不可惜么?”
尹慈嗔了她一眼:“可惜什么?我要真喜欢这些,早已不伺候你了。先生又没拴着我的手。”
尹家人不是不爱钱,而是从不爱超出需要的钱,更不爱出风头,覃御对这一点是深为敬佩的,便不多劝,只笑一笑,慢条斯理地说:“你要真退了,他怕更不好过。昨儿先生把他打了个半死,还记得把这个给你送来,也算有心。”
尹慈十分惊讶,忙问:“好端端的先生打他做什么?如今帝国与西漠不是在合作,听说刚刚还送来了那些半大孩子。”
杨熙当日与突荣所定的和约中包括为西漠培养少年儿郎的条款,覃御刚刚到京,还不知那些孩子已经被送来了,听尹慈这样说,她心想突荣或许就是为了送那些人才来的。至于为什么拖了一年才送,又为什么赶在尹慈大婚之前送,她并不想费心去思量。她自己在西漠出的事儿也没和尹慈说过,如今对儿时记忆已拾起了多少更不曾告诉过任何人,只笑道:“先生早已看他不顺眼了,打一顿是迟早的事。”又抚了抚一旁挂着的嫁衣,再看看尹慈身上的素绢曲裾,忍不住点头说:“东方阿姨确是尽了心。”
尹慈微微脸红,覃御仿若未见,又看着那霞帔说:“这东西送来时想必经了许多人的眼,你也别悄悄的就给了谁——一则不安全,二则突荣是个有脾气的,你不经他允许送了人,他性子上来不定做出什么事。先收着吧,回头我想想怎么办。”
“你帮我拿回去还给他不成么?”尹慈找覃御来就是为了这个,哪里肯让她再去“想”?
覃御不打算与突荣再有什么瓜葛,还真没想到这里,闻言一呆,方哂笑道:“哦,我倒忘了,是该这么办。”
听她应承下来,尹慈却没放松,反而仔细看着她的脸色问:“这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听说我家里人去寻你之前你已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我想你了不成?”覃御侧过身去避开她的视线,自己倒杯茶喝了一口,笑道:“伯娘在平南,岳婶婶一个人管不到那么仔细,要喝口茶还得自己现烧水,家里又多一个病人,还不知帝君什么想头,总要防着他的药膳出问题,我烦得很。”
尹慈比她大一岁多,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心下并不信她的说法,却也苦于过了可以拿姐姐身份逼她开口的年纪,且这一年多又没怎么陪过她,并不清楚她的经历与心境,一时担忧一时着急,索性坐下掉起了眼泪:“我就说嫁人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多了个要伺候的臭男人,却少了个打小儿一块儿长大的手足,你倒好,一句留我的话也不说,到了今儿更学会与我瞒东瞒西了!我是有家的人,不敢去同帝君说不要这门亲了,可往后你要真想与我划清界限,趁早便与我说清楚,别叫我往后贴你的……”
覃御给她这样子吓得手足无措,忙半蹲下去替她擦泪,慌不迭地说:“哪有什么界限!我不好生送你出门难道还叫你不嫁人么?早便与你说过,我再拖着你,只怕这辈子就别再见学政与夫人了!我也不是瞒你,这半年多我在沧浪过得那么自在,能出什么事?要不为了你,你当我肯回中京?你倒会疑神疑鬼倒打一耙了。”蹲着不舒服,干脆坐在她身边,老老实实地说:“实话说……倒是先生今儿又惹了我,可他和我几日不生一回气?我从前烦了就会寻你,今日习惯使然,看来是冒撞了,倒又害你多心。”
尹慈听着也不哭了,盯着她问:“先生又怎么了?”
“我看他是闲得矫情,从前也没见多舍不得我,如今一日一日的就爱提醒我从前和他多么亲近——可我什么时候不与他亲近了?无非是这会儿多一个沈慕。你等着看,要真等我不理沈慕,只怕他又无所谓了。从小不就是这样,我但凡和谁亲近些,他必要来插一脚,可转头我没了朋友,他便又去寻女人去了,倒好意思说什么‘先生只是我的先生’!”
她是真生气,又被尹慈激出本性,一时没收住,啰啰嗦嗦抱怨了这么些,尹慈听得又是释然又是发愁,反而握着她的手来安慰她:“先生是有些小性儿,你既知道,和他生这个气就不必了,倒是殿下……你还是不放心?”
覃御本就是存了一吐为快的心来的,想着还不如把话彻底说开,省得往后不方便和尹慈解释反而让她更多思虑,便道:“我若没病,便是往后他负我也不怕,大不了再分开就是,我怕的是我被他气傻了,他却又碍着脸面不肯放手,我才是一辈子都毁了。”说得好听些,是她不肯去“祸害”人,说得不好听些,还真就是因为她有这个担心。
尹慈听得呆怔无已,两个眼珠定定看她半天,忽而一把将她牢牢抱在怀里,汹涌而下的泪珠将她的头发湿透,声音哽咽而又坚定:“阿御乖,不管你往后是在先生手里还是在谁家,我都会一直看着你,但凡你有半点不如意,我都会把你带回来,有我看着你,你放不放心?”
覃御觉出头皮上传来她泪水的清凉触感,心下虽极其酸疼悲凉,却也极其清醒安定,便伸出双手回抱住她的腰,在她衣襟上蹭了几蹭。
门外夜色已浓,尹慈所住的小院里安静而空旷,只在门前阶下立了一人,那人身长背挺下颌微收,哪怕只是背影,看上去也十分悦目。
沈慕已在这里等了许久。
他恨不能说可以将心剖出来给她看,可这终究只是一句没用的胡话。
他也说过让她不必爱他,可她将那一晚上的事全部忘了。
听她说得多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一点点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真的始终保持如今日一般爱她的心思,又真能毫无怨言地照顾她一辈子。
他摇了摇有些沉重的脑袋,将这个荒唐的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了。
2、
尹慈第二日大婚的场面覃御并未看着。她和丫头既已将话彻底说开,即便都知道前路未卜,却也彼此都算安了心,她无谓再去打扰尹家这等大喜事。说到底,她的心意再诚恳,终究尹慈还是尹家女儿,尹慈的父母爱女之心绝不亚于任何人,她再掺和下去,就是不厚道不懂事了。
郡主出嫁,苏家迎妇,规格场面或许比不上公主,在中京——尤其是官场引起的轰动却更大。苏忌不至于呆板到对所有人的贺仪一概拒绝,却也早说过所有人的贺仪价值均不得超过本人月俸;对于登门致贺的人,苏家皆备了一份回礼请人带走,除族内亲眷外基本不会留席,其中唯一的例外只有秦仕的夫人淳于氏,连白络瑜都只是打发文隽来吃了杯酒而已。沈慕等可以称为是苏钦朋友的人更不曾出现,据说过几日会由苏钦单独请客,但那就算私人小酌,影响很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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