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胁迫(1/2)
1、
“还没睡?想什么呢?”沈慕一身暗绿色暗水纹的长衫,身材颀长匀称,面目俊美如昔,却又明显比苏钦上回见他时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苏钦常年在外,对中京的事却并不陌生,很是听说过沈慕这一年多在司南局的作为,便笑道:“沈统领漏夜亲自来访,莫不是在下有些首尾落在您手中?”
沈慕是刚从白家出来。他原先还打算进宫见一见女帝,但覃御睡得实在太晚,他又不放心,等到她睡下已是后半夜,索性就来寻苏钦了。对苏钦的搭讪他根本不理会,只管笑眯眯地坚持问:“方才在想什么?”
苏钦总不好说是在想媳妇儿,便故作镇定地坐起身,倚在床头不动声色地问:“苏铭信里说你近来办了件大事,我能听听么?”
沈慕瞅他一眼,终于不再追问,径自走去书案前坐下,一边在面前铺了张新纸,一边说:“也算得是件大事。我将罗长天废了。”
“罗长天?”苏钦微微眯一眯眼睛,顿了顿又加半句:“废了?”
“这种人要亲眼看着他死了才能放心,但苏相……”沈慕选了一支笔,就着砚台中的残墨蘸了蘸,神色始终平淡,“苏相不想让他死,我只好把他关起来了。”说是关起来,其实又哪会囫囵就给关了?
苏钦转头欲再问他,忽一眼瞥见那纸上几个字的模糊轮廓,心下微怔,忍不住要再细看,却被两道似冷非冷似暖非暖的目光激得不得不回过头,顺口诌道:“偏我今年在京里,偏今年的春射没有办成。”说着在心下确认一遭,总觉得方才溜过去的字眼似乎是“我很想你”。再一想就仿佛明白了他在给谁写信,不觉恍惚起来,连沈慕和他说话也没听到。
“春射不过是哄那些公子哥儿耍花样罢了,你也有兴趣?”
沈慕说完,因听不到苏钦回应,回头看他正发呆,便也不再多口,顾自坐在那里一口气刷刷写满了十来张纸。写完再从头念一遍,虽多少有点难为情,但大体仍是非常满意,等墨迹干透,又整整齐齐折好,寻了信皮装上,这才起身去往苏钦肩上一拍。
苏钦刚刚迷迷糊糊已有睡意,被这一拍吓醒,人还没回过神,就见沈慕一张脸凑得十分近,薄薄的嘴皮一碰说出句话来:
“苏副帅,你若负了阿慈半点,我会是第一个来与你算账的。”
阿慈?苏钦面带惊愕,沈慕脸上却又带了笑,似乎方才那个冷冰冰阴测测的人不是他一样,转身走了。
待他走后,苏钦全无睡意,只顾去想往后我若也唤她“阿慈”,她会不会答应?
2、
尹慈再不舍得也只能在第二日一大早离了白家,覃御恹恹的在院子里东游西转一番,忽然看见湖心岛上有点奇怪,再定睛瞧过去,便吓了一跳:那里怎么趴着个人?!
等她小心翼翼地凑到跟前去,心里一时倒不知是喜是怒。那确实是个人,还是个熟人。突荣。
这人不可能有恶作剧的兴趣,覃御很快注意到他面白如纸,再摸一摸手上也是冰凉,脉数细微得几乎探不到,衣襟袖口上几点血迹,自然知道他是受了伤。
倒不是说覃御不担心,只她也知道突荣的能耐,能把他打成这样的恐怕唯有白络瑜,而白络瑜为什么要打他?——别说白络瑜,覃御自个儿都想抽他,教徒弟教出个这么坑师父的,算她倒了八辈子血霉。若时光能倒转,她是的的确确不愿意有西漠那一遭经历,宁肯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至少那样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将责任推给白络瑜,而不像如今底气全无,只能凭着十来年的情分才敢同他使使性子。再厚的情分也总有耗干净的一日,这道理她不是不懂,何况白络瑜是这副性情。
白家湖心岛与岸边并无廊桥连接,只水中竖着零星两三根石柱做踏脚,等闲人是上不来下不去的,覃御不得不忍着气亲自将突荣拎下岛,又叫了几个嬷嬷七手八脚的把人抬进湖边小筑里,一转身忽见沈慕来了。听说突荣在这儿,沈慕进去看了一眼,出来时嘴角一缕浅笑,显见心情不错,还主动和覃御建议:“东方先生在京里,你不如寻来瞧瞧,我看他伤得不轻。”
覃御忍不住瞅他:“他伤得不轻,你倒高兴。”
沈慕也不反驳,只飞快往她额上亲一亲,又悄悄将那信封塞在她袖子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覃御来不及唤他,摸出信封捏捏,觉得厚得不像样,看封皮上也没写字,一时猜不出怎么回事,只得抽出信纸来,谁想只看了一句话脸上就烧起来了,立刻将信纸复又折起。
“此时漏已深,露未成,花半开,暗香浮动,我很想你。”
这算什么嘛!覃御往左右看看,十分庆幸自己家人少,尚没有谁意识到她的异样,便忙胡乱吩咐嬷嬷去炖些汤水给突荣备着,自个儿则匆匆跑到湖心岛,在那株树冠广阔的银杏树上寻了根枝桠坐下,慢慢将十来页信都看完了。看完躺在树枝上望了许久的天,心情一时羞窘一时疑惑,自个儿都没察觉嘴角竟一直翘着没放下来过。
直到一张脸突兀地出现在头顶,她的思绪才回到现实,随即吓得身子一晃便往树下栽,手里捏着的信纸也随之四散飞扬,好巧不巧的正好一阵风过,有几页还被吹入了湖中。
白络瑜一手捞了她,一手往外翻了一翻,散落的信纸便被线牵着似的跌跌撞撞都回到树下,湖中那几页也顺着水波搭在了菖蒲上,暂无彻底毁坏之虞。覃御无暇埋怨,先忙着要去捡纸,白络瑜却不放手,揽着她的腰一边往地上看一边问:“那是什么?”
那要给他看见还得了!覃御都忘了生气,慌得先去遮他的眼睛,嚷嚷道:“是我的私人信件,你不准看,快下去下去!”
她身量虽高,比着白络瑜还是差了一截,那人本可以轻易躲开,却实在不舍得她久违的娇憨“放肆”,便老老实实给她捂着眼睛,故意道:“我都看见了,你挡也没用。”
覃御的脸烫得几乎能煎熟鸡蛋,可还强撑着嘴硬:“又没有不可告人的话,你看见又怎样!”
“那你这是做什么?”白络瑜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作势要拉,覃御又慌了,急得直顿脚:“我真不理你了!”
这分明只是孩子气的威胁而已,白络瑜却果真没再用力,只攥着她洁白柔滑的手腕不动,不悦道:“我唤了你许多声你也不理,还当你是病了,你难道希望我不闻不问吧?”
覃御闻言一呆,心下微觉歉疚,只好嘟哝说:“我……我真没听见……你别动别睁眼,就……一会儿就好,成不成?”
白络瑜也知不能真逼急了她,只得乖乖给她拿帕子遮了眼睛,耳朵里听她窸窸窣窣的忙完,方恰到好处地斜跨一步,顺手将那个试图偷偷溜走的人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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