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破裂（2/2）

“给她看见又怎么了？”淳于芳华嘟哝道：“她将我的夫君害成这样，我倒要感谢她？我又不稀罕她那点恩惠！”

杨熙回头看妻子脸色委屈，只得安慰道：“你放心，往后我会注意，一定不叫你再担心。进宫倒也是件好事，你和沁儿相互照应着些，全当见见世面就是了。”淳于芳华犹豫着说想要在家陪他，杨熙笑道：“不是不要你陪，只是明儿我得去趟城西大营，已经应了老师。再则早已约了苏钦，不能爽了他的约。”

淳于芳华闻言顿时不乐，蹙眉说：“你不能爽这个的约不能爽那个的约，偏就不肯陪我！”

杨熙被这话一噎，只好陪笑：“我刚刚回京，难免忙些，等过了这一阵就好了。你要喜欢，咱们还去城外住几天可好？”

“夫君说的可是真的？！”淳于芳华喜出望外，忙捉了他的手盯紧他眼睛，好似生怕他食言一般。杨熙不料她如此欢喜，不觉反思自己出外良久，亏欠妻子许多，便郑重承诺说：“自然是真的，再不哄你。”

第二日一早，杨熙果然带了陈平往城西大营去。因他身上有伤，两人一路并没走得那么快，出城不久，陈平好奇地问：“大人，苏将军怎么不见？”杨熙一笑道：“他得了那么个宝贝，一准儿遛马去了，别管他。”

说起这个，陈平笑道：“昨儿还有兄弟说，您和苏将军的赏赐若是能掉个个儿就好了，属下倒不这么看。火烧雪的好处是快，可除了快，它也没什么特别。大人您又不是传令兵，要那么快的马做什么？”

这话说得杨熙笑了：“依你说，那许多重金买马的人都是傻子了？”

“也不是。”陈平洋洋得意地解释说：“就是个爱好。有人爱花，有人爱马，既是爱，那就是钱衡量不来的，花多少也值得。可大人您又不爱马，自然不必在那上头花心思。”

杨熙对他这番理论付之一笑，又道：“小褚这两天既是不痛快，你就担待他些。”

“都是自家兄弟，这有什么说的？”陈平咧咧嘴角，哼道：“单看人家舅舅的面子，我也不敢怎么着。”

这话略有些过，杨熙便蹙了蹙眉，轻声说：“林帅的事，往后不必再说了。”

陈平立刻收声。

将近正午时，两人终于赶到了一处极开阔的平地上，眼前出现一大片密密麻麻望不到边际的营房，耳边传来士兵操练时震耳欲聋的吼声，杨熙的嘴角也不知不觉便轻微上扬了起来。

冯渊正在营房里和人商议练兵的事，不经意抬眼见门口多了个人，忙快步迎了过去，拍着杨熙的肩笑道：“更壮实了！不错！不错！过来陪我瞧瞧这儿的图。”

杨熙忙陪笑道：“我如今已不管军务了，那些都是机密，老师不必……”

冯渊没等他说完便瞪了一眼：“我的话你也敢不听？真是翅膀长硬了！”

杨熙心里叹气，只得跟过去看他兴致勃勃地在图上指指点点。

“你也知道，这地方是去年才选的，那时候人还不多，谁知今年就翻了倍，这还不算回京述职的平江路三千人和少陵路五千人。旁的地方倒够，就是缺水地，我想叫人在东边儿挖条渠，把赤水的水引过去，好弄些船来演练，你以为如何？”

杨熙摸摸鼻子，只是嘿嘿地笑。冯渊踢他一脚，喝道：“跟谁学来的阴阳怪气！”

守在门口的陈平眼看自家那平日里威望甚重的大人生生给人踢了还不敢还手，心里直叹。

杨熙忍痛看了冯渊一眼，犹犹豫豫地问：“当真说么？”

“不当针难道当棒槌？！”冯渊瞪他一眼。杨熙悄悄往后躲了躲，才笑道：“您要训水师，哪里需要费那个力气挖什么渠？我家里多的是河沟，您不如将这钱省下来给我，我把兵给您拉到我家去训，又省了钱、又看了风景、我还回家省了亲，这不是四角……老师息怒，都是玩笑！玩笑而已！”

冯渊顺手从沙盘上拔了一根木棍便往杨熙身上招呼，奈何杨熙身手灵活，他的棍子始终够不着那人，倒让一屋子的人都跟着起哄，声浪险些将屋顶掀翻。末了到底杨熙认了错，冯渊心知他是真的要避嫌，便没多问，挥手说要请所有人吃饭。

这是正经训练日，肉尽着吃，却是不准吃酒的，吃完了饭，杨熙陪冯渊在营房里看了许久，听他兴奋地说起这一年里头的扩张、未来的规划，心里也觉畅快。不知不觉天色向晚，他便向冯渊道别，冯渊笑道：“今儿晚上我找了个人，我看酒量与你不相伯仲，不要试试？”

杨熙陪笑道：“并非不给老师面子，实在是外出日久，本已应了内子这几日多陪陪她。老师常教导弟子人无信而不立，大丈夫若对一个弱女子也无法守信，您还能指望我做什么？”

一旁的陈平也苦着脸说：“我家大人才刚受了伤，大夫说要他禁酒，夫人和少夫人再三吩咐了小人要照顾好大人，小人若没做好，回去夫人可饶不了小人。”

冯渊昨日未曾留意到杨熙受了伤，此时忙问过，之后便不再坚持让他留下，反而送了他些上好的伤药。目送那主仆二人走远之后，方才得了吩咐去拿药的那亲兵低声在冯渊耳边说了句什么，冯渊便将眉心微微蹙起，折身回了自己的营房。

4、

刚封了王、在中京地位如日中天的林昊正等在营房里，一见了冯渊便问：“杨熙此人果真值得你如此看重？”

冯渊先去洗了把脸，才说：“你是一军主帅，竟连自个儿手下有什么人才也分不出？”

林昊不悦道：“他没在我手底下做过，我在神策关他在西漠，不曾亲眼见到他的手段，不过慎重些罢了。”说完又问：“

我若要将他收归麾下呢？”

“这话你该自个儿去问他。人心难测，谁知道谁心里在想什么？”冯渊在椅上坐了，半日叹道：“若他再狠心一些，只怕你的位置便岌岌可危了。”

此话大有深意，林昊将手里的佛珠握紧，盯着他问：“这样瞧得起他？”

冯渊沉默许久，摇头说：“你放心，这人是个有情有义的，你不惹他，他自然不会来惹你。”

“是么？”林昊重新转起佛珠，冷冷道：“只怕我没想着惹他，却不当心惹到了他。”

冯渊不语。

沉默片刻，林昊冷笑道：“我看他那份乖觉倒是和你如出一辙。昨日他劝你离开马鞍谷哪里是为了要捉人？分明是要放那铁骑一条生路。这人情都卖到铁骑那儿去了，你这师父当真一点儿没看出来？”

冯渊呆了一呆，良久方慢慢说：“他做事是个想得长远的，又不喜欢做绝，这是他的好处，我若说你该同他学着，怕是你也听不进。”

林昊抽了抽嘴角，起身道：“我知道他有才，不过这和做官是两码事，他还差得远。他若果真如你所说是个老实的，我自然犯不着去惹他，可他若挡了我的路，你也别怪我没和你打过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