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不忠不智不慈（1/2）

1、

白色纸门上绘着几头羚羊和一只卧于草丛中的猛虎，是覃御的手笔。到中京后，她平日里在家的时候多，颇画过几幅画，但多半不满意，这一幅她自己还是看不上，是白络瑜自作主张裱在这里的。

纸门被拉开，猛虎隐于另一扇门后，白络瑜走了进来。

“还生我的气吗？”

覃御没看他也没出声。炉子上的水沸了，她封好风口，抬手去拎水壶。

白络瑜在对面坐下，闷闷地说：“阿御，不公平。”

覃御把棉巾摔在茶船上，两手按着茶案，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白络瑜低下头，嘟哝说：“我知道我从前太不讲究，往后会注意，可是有些习惯并不好改，而且……你还小，没有经历过，我很怕我矫枉过正，以后会和你越来越疏远。”

覃御微微蹙眉，眼神却也柔和了一点。

“其实……我也不喜欢我自己。”白络瑜拿了个茶杯在手里攥着，一边带着点感慨说：“阿慕是我的弟子，我的确爱惜他，但他太像我，所以我一直有点不太喜欢他，倒不全是因为你的缘故。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季平和子抗吗？因为他们都比我更知道该怎么遵从世俗礼法，也更容易得到旁人的理解和赏识——包括你。阿御，我知道你更喜欢我像子抗那样，像他那么懂得发乎情止乎礼，那么自信而不自负，不将喜怒形于色，也不故弄玄虚……”言至此处，白络瑜轻轻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可那样我就不是我了。我有缺点，也会为你而改变，可我改不了全部。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

“我也像你。”覃御忽然插了一句进来。

白络瑜抬起头，眼神有点茫然。

覃御重新捡起棉巾来拎下水壶，一边洗茶船一边说：“我也很像你啊，原来你也不喜欢我？”

“我不是……”白络瑜眼睛一亮，忙向前倾了倾身子，两手扶在茶几上，眼睛里满满的全是诚恳：“阿御，你是有点像我，但你到底并不是我这样的人，你比我强太多了！”

覃御依旧板着脸，指了指他的座位示意他坐好，这才说：“你往后会注意？”

白络瑜连点两下头。

覃御并不放心他的承诺，接着问：“不会乱拿我的亲事开玩笑？”

“不会！”

“不会随便跑去我床上睡？”

“除非你同意。”

“不会再先斩后奏？”

“一定都和你商议。”

覃御盯了他一会儿，忽然长叹一声，低声说：“我也是傻了，要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说完，竟起身走了。

没过一会儿，董伯娘过来说她换了衣服独自出门去了。

2、

杨熙回到司南局后，因没见着沈慕，问过人知道他去了六部大堂，心下微觉异样，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将手头几样事处理完，他看看外头的天色，稍加犹豫之后，终于还是叫备马，动身赶了过去。

沈慕最近比较倒霉，身上的伤一拨挨着一拨，因而所乘坐的马车一直开到那群静坐的官员正前方才停下来。齐航毕恭毕敬而小心翼翼地将沈慕扶下马车，他抬手拢了拢斗篷，又把手炉抱紧，方对坐在最前头的宋国公说：“国公执意如此，所为究竟何故？”

他问得直接，宋国公不防给问得愣了一愣，旋即冷笑一声，道：“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沈慕不以为忤，反而笑了：“既如此，我便越俎代庖，为国公诉一诉委屈罢。”这时有四名亲兵抬了两把椅子过来，他掩口咳嗽一声，说；“国公年高德劭，无论在哪一位帝君治下皆是股肱之臣，我不过前朝废君之子，又是晚辈，原该恭敬些，只是小子近来境遇不顺，不堪久站，又怕硬撑着熬坏了自个儿辜负陛下圣命，所以只好在您面前狂妄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