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敲打(2/2)
沉默间,尹慈的嫂嫂带人送了银耳莲子汤进来,三人遂丢下活计去喝汤,尹嫂嫂问尹慈道:“覃姑娘的手怎样了?母亲和我都惦记着想去瞧瞧,又怕扰了相爷清静。”
杨澈这才想起自己竟一直没问起覃御,忙支起耳朵也去听,尹慈笑道:“就是要养着,并没什么大碍。不过她现下和先生出城去了,您这会儿可摸不着人。”
“出城了?”杨澈咦了一声,“这样冷的天,去哪儿了?”
“去晏主山泡温泉了。”尹慈说着微微轻叹,“昨儿那一场雪可真够看的。”
喝完汤,尹家嫂嫂还没离开,几个丫头婆子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说白络瑜和覃御来了。
3、
白络瑜说要陪覃御去沧浪,并非仅仅只是说说而已,他想的是回来安顿几件事,便真要带着覃御上路,故而回到中京便顺路先到了尹家。尹家阖家来迎,白络瑜留在书房与尹学按等几个男丁说话,覃御和董伯娘则跟着尹慈到了后头。尹夫人这些年虽心疼女儿,对覃御本人却没什么偏见,待伯娘也客气,和尹慈的嫂嫂一同陪着坐了坐,便告辞出去,让那几个人自己说话去了。
覃御不料杨澈和苏仪都在这里,只得将那几句想好的心里话搁下,跟着夸了一通她们的针线,又说几句闲话就走了。
送走白家马车,尹夫人见尹学按眉间微凝,便问是否有心事,尹学按道:“相爷的意思,是让我年后便到河南去整治整治文举之事,少不得要出去三二年的工夫。”
“不是说最早也要到明年夏天么?南边的事还没全落定啊。”尹夫人有些诧异。
尹学按笑了笑:“南边统共那么几个人,原是他们自己推三阻四要商量出个万全之策,我也不好催得太急,但如今相爷说了要亲自干预,我倒是可以放手了。相爷虑的也是,恩科定在明年秋天,我去河南自然是越早越好。”
夫人这才放心,又道:“上回匆匆一面,也没仔细瞧瞧,这回一见,覃姑娘比年初是又长了点儿个子,行事也越发沉稳了。听得说姑娘如今身边只有董伯娘,我这心里……”
夫人无非是一边心疼自家闺女,一边又心疼覃御的矛盾心理,尹学按对此了如指掌,便握了她的手劝道:“聚散自有缘分,夫人无需忧愁。相爷何等疼惜姑娘,断不会叫她受委屈的。”
夫人也知无可奈何,只好一叹了事。
4、
从尹家出来,白络瑜说还要去苏忌家,问覃御去不去,覃御摇头说:“有件事我忘了,倒是想去一趟方家。”白络瑜便将车让给她,自己走了。
到了方家胡同外,覃御没让车子赶进去,叫人去敲门请方卢。董伯娘不解,问她为什么单寻那人,覃御笑道:“方才看见那么多准新娘,我才想起忘了格格的终身大事。只是这话却不好与齐氏那个糊涂人说,方纪的身份我见他更不合适,就只剩下个方卢了。何况还有些话,我还要当面和他说明白。”
董伯娘沉思片刻,也点了点头。
方卢恰好在家,听说白家来人,立刻赶了出来,覃御在车内笑道:“贸然造访,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方公子勿怪。”方卢听声音不能确定车里究竟是覃御还是尹慈,口中忙道不敢,覃御又说:“格格与贵府原是血脉至亲,我一个外人,原不该对她的事横加干涉,只是我亦是出于一点故友之情,并无恶意,公子切勿多心才是。”方卢肃容道:“格格有姑娘这样的朋友,实乃幸事,我等反而愧为格格亲长,惶恐之至!”
覃御笑道:“幸事却谈不上,当日萧城主坏事,我并不曾为城主说上半句话,格格为此还在怨恨于我。”
她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方卢心下微惊,没敢轻易开口。
覃御再开口时语气郑重了许多。“府上亦是仕宦之家,为官为宦之道,公子自是比我更通。自来都说法不外乎人情,然再大的人情,也禁不起萧城主之罪乃是九死莫赎,公子以为呢?”
方卢低垂着头说是。
覃御这才切入正题,慢慢说:“格格如今在府上,安身的问题算是无忧,但她如今韶华正好,咱们终究都不忍看她孤独终老,往后她的终身大事,还要劳烦府上多多留意。”
听了这话,方卢先是一怔,继而便大惊,心道难不成这意思是让他娶表妹?!
覃御在车里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径自接着说:“依我的私心,自然盼着格格能嫁一个家世才貌性情样样绝佳的郎君,但如今时过境迁,她的亲事上着实有些为难。”
方卢心跳如擂鼓,却又不敢贸然开口。其实从他十六岁开始,齐氏便一直有心想要聘下萧格格,只是一直未曾如愿,为此还颇有怨言,谁知世事无常,如今齐氏不知多少次和方卢庆幸过当初的“英明”,方卢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覃御还在继续说。“依我的拙见,格格在中京人生地不熟,往后只有望贵府提携她一二,带她出去多走动走动,碰碰机缘,最好由她自己挑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咱们也都放心。”
她话音刚落,方卢便好似劫后余生般大松一口气,很干脆地应了声是。覃御也未多说,当下便告辞去了。方卢若有所思地回到家中将此事告知父母,齐氏愣了一会儿,不解道:“这种事她一个小姑娘家插什么手?也忒叫人笑话了。再则为什么不找我反而找你?卢儿,你说她是不是……”
方卢立刻摇头,淡淡道:“母亲莫想岔了,她之所以找我,正是要防着我的意思。”说完不顾齐氏的不悦,转向父亲问道:“覃姑娘说她不曾替姨丈求过情,依父亲看,这是什么意思?”
方纪看了儿子一眼,拈须沉吟片刻,却对妻子说:“格格好歹叫夫人一声姨妈,夫人若传出苛待甥女的名声,往后娅娅的名声少不得也受牵累,还望夫人思量。再则我看格格也是个明理的孩子,往后她若过得好,对卢儿、娅娅他们未尝不是一个助力。”
齐氏无话可说,脸色却依旧不平,方纪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听说今日有新鲜冬笋,不知在下可有口福,能劳动夫人亲自下厨做一道腊肉笋片?”
齐氏脸上一羞,随即眉开眼笑,果然二话不说去了厨下。方纪这才和儿子说:“这几日你且思量思量你那些朋友,若有品性不错尚未娶亲的,不拘门户,先打听了来我听听。”
方卢闻言便知父亲是要替萧格格相看,便恭敬应下,又道与秦云有约,没吃饭就走了。
5、
秦云这些日子的应酬很多,幸而他自幼熟惯于这样的周旋,倒也应付得游刃有余,今晚是特意抽出来与极为相熟的三五好友在九楼吃酒,也请了方卢。席间苏仪的大哥苏锐喝得有些多,揽着秦云的肩膀再三“威胁”他须得好生看待苏仪,秦云一概应下,后来见苏锐醉得睡过去,便亲自将他安置在隔间,出来后悄悄给方卢递了一张请柬。方卢低头见是马会的请帖,不由看他一眼,他则瞧着对面那两个跳舞的女子笑道:“令妹也到了年纪,去瞧瞧也好。”
方家在中京的根基并不深,方纪最近仕途又不顺,按理说这马会是再也轮不到去的,方卢也不好与秦云张口,没想到这人竟主动将请帖送了过来,他心下未免感慨,叹道:“多谢你,这也替我想得到。”秦云一笑,又说:“我已同母亲打过招呼了,令堂那一日只管同我家的车马一道去就是。”方卢愈发感激,将请帖收入袖中,亲自斟了杯酒给他。秦云饮罢,又若有若无地加了一句:“请贴上没说限带几位客人。”
方卢怔了怔,忽然明白过来,忙问:“你也以为无妨?”“她是白相保下来的,怎么你还是看不清楚?”秦云说罢又饮了一杯,嘴角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方卢闷闷的想了一想,也倒了一杯酒吃了,苦笑道:“我也是谨慎过了头,父亲说我比你差得很远,果然不是假话。”秦云却不以为意,道:“各有长短罢了,何苦自扰?”方卢摇摇头,也不再开口,只管欣赏歌舞去了。
柔婉的琴音,曼妙的舞蹈,美丽的女子,温暖如春的屋子,九楼之所以成为九楼,自然有它的道理。邻座两个勋贵世家的公子也喝得多了些,均斜坐在榻上,一边打着拍子一边饮酒,其中一个还侧过头来对秦云笑道:“云哥今日竟肯教宫离姑娘出来作陪,小弟真是饱了眼福,多谢!多谢!”
方卢眼皮一跳,侧目瞧了秦云一眼,见那人正低头斟酒,嘴角笑容未变,但媚眼分明已沉了下去,忙回身往那公子手里递了杯酒,两个人划起拳来。刚划了没一轮,前头一名舞娘忽地飞奔了出去,连带着乐声骤停,另一个舞娘也不得不停下舞步,一脸的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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