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敲打(1/2)
1、
覃御单手迅速将衣衫拢好,同时一脚将个凳子踢上槅扇,咔嚓一声响,槅扇断裂,露出对面半间屋子和一道敞开的门,门后似是长长的一道走廊,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拐角处一闪而过。
那宫女忙跪下抱住覃御的腿,急道:“姑娘千万别误会!无人对姑娘有恶意!”
覃御一边后悔自己不该大意,一边顺手抄起个瓶子砸了下去,那侍女见势不妙,忙躲开一边,覃御这才得以闪出槅扇,顺着长廊寻了一段。然而这房子造得七拐八绕,里头分岔与隔间甚多,精美的白绢推拉门上绣着各样鸢飞鱼跃图,美倒是很美,只是也让人无从下手去查。覃御不敢大意,不得不退回一个角落,屏息去听周围的动静。
奇怪的是,她这一追出来,后面竟无人跟上,外头也没有动静,整所房子竟越来越安静了。她正进退两难,耳朵里倏然听来了一个哭声。
紧接着,不远处一扇绢门被推开,有人走了出来。
是白络瑜。
覃御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眼睁睁地看着白络瑜越走越近,那人却并无解释的意思,只是替她拢好衣襟,低声说:“回去吧。”
覃御见他眉眼沉凝,忽然想起昨日半夜与他的对话来。她那时没睡醒,今日起来印象很是模糊,却也记得自己要求过他暂时别娶亲,而如今他出现在怀安公主的别院,兴许方才那哭声还是怀安发出的,那么是不是……是不是怀安在伤心?一念及此,她总觉得哪里不对,正在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白络瑜已将她裹进怀里,一脚踏入了室外冰冷的空气中。
直到出了怀安别院的大门,覃御终于下定决心,小声说:“先生,你要……你要娶怀安公主也好,我……没有意见。”
白络瑜低头看了看她,笑笑没做声。
覃御猜不透他究竟什么心情,转念又想这终归只是白络瑜的私事,他又不是没主见的人,自己一句玩话岂能左右他?而且从前他也没少弄哭过那么多女子,这一回也不能说就是因为自己吧?这么一想,她的负罪感便渐渐消退,又记起那个躲在槅扇后偷窥的人。她总觉得那背影看上去略似怀安公主,心下很是想不通,却也不愿问白络瑜,只好自己闷闷不乐。
下午出去散步时,她看见怀安公主的车驾离开了晏主山,便回头对白络瑜说:“等过了马会,我问问阿澈跟阿慈她们有没有兴致,也到这儿来泡泡温泉好不好?”
“随你高兴。”白络瑜往她额上亲了亲,笑道:“你该问人家,问我做什么?”
覃御推开他,转头往四下里看看,不知怎的叹了口气,说:“这地方太安静了。”
“想回中京?”白络瑜立刻问。
覃御摇了摇头:“我想去沧浪。”
沧浪在海边。那地方偏而不静,当地住民的性子活泼喜乐,住在那儿可以天天看看不够的海景、吃吃不完的海鲜、玩玩不厌的沙雕,哪怕会给晒得黑黝黝的也很快乐。覃御十一岁十二岁上都去住过三个月,后来就没再去过了。
白络瑜抱了她,轻声说:“好,我们去沧浪。”
小姑娘又柔弱又太娇,抱在怀里像是完全没有分量,甚至一个用力都怕揉碎了她,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成了他的全世界。
2、
杨澈近来也被杨夫人“勒令”必须待在家里绣嫁妆,但她耐不住寂寞,同夫人央求说想去找尹慈一块儿绣,夫人竟想不出理由拒绝她,只好同意了,并亲自带她去了尹家。尹家人普遍大方好客举止舒展,杨夫人叹服之余也很放心,便让杨澈去找尹慈,自己留下和尹夫人聊了一会儿儿女的婚嫁闲话。
一进门,杨澈便对尹慈笑道:“我还以为我是成亲最早的呢,谁知半路给你卡了去,叫我连礼物都来不及预备!”
尹慈微笑让她坐了,又给她倒了茶,问她如今在绣什么,杨澈忍不住叫苦:“你也知道我手笨,娘虽说了嫁衣她来给我绣,我只需应付自个儿要用的还有分送给人的帕子就好,可是就连这些,我看我也弄不好……”
“女孩儿家做好女红到底是正理,你从前怠于此,趁这个机会好生补一补功课,未尝不是件好事。倒不必去想外头的体面,真正学好了手艺也是自个儿的。”尹慈说着将杨澈的绣绷拿来看了两眼,笑道:“比先好多了,正好今儿我教教你怎么用跳针好不好?”
难得杨澈今日好学,尹慈和她一块儿做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活儿,待吃过午饭,两个人索性连觉也不睡,就接着拿起了针线。没做一会儿,忽然有婆子来回说苏仪来了。
苏仪也是来寻尹慈一块儿做针线的,一见杨澈,三个人不免相视而笑,凑在一起说了许多话。
要论心智,杨澈并不是比不上苏仪,只是她毕竟自幼在青岩生活,走动来往之人有限,家里也一团和气,见识就比苏仪要差一点。苏家家风颇正,却并非一味清高自傲之辈,对中京侯门贵府里的弯弯绕,苏仪倒也知道几分,言谈中说起谁家妻妾不和、谁家嫡庶混乱、谁家的姑娘被算计了婚事、谁家的公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等等,都是点到即止,绝不妄言半句,连尹慈都爱听她讲这些掌故。
因说起昨日的雪,苏仪笑道:“听父亲说近来风声紧,许多人家都闭门谢客,实在冷清,不然这一场雪下来,赏雪会也该办许多场了。去年最热闹的一次赏雪会是温毓公主办的,请了许多人,她倒也办得好,只是座次没太排清楚,临到吃饭了,我们才发现一个大问题。”她说到这里故意顿一顿,引得杨澈连声问她是什么问题,她方笑道:“这个大问题便是,不知道该安排谁同陆家二姑娘和你前准三嫂肖小姐坐在一起。你们不知道,这两人随便拎出一个就是一本儿活《女训》,没人想挨到她们面前去听教导,又不好把她们单独扔下,争来争去的,闹到最后还是我想了个法子。”
“什么法子?”杨澈都忘了下针,只顾看苏仪。
苏仪一本正经地说:“抽签儿。”
杨澈大笑。尹慈则抬眼问:“谁抽中了?”
苏仪的脸色顿时不自在起来。
杨澈笑得直哎哟,苏仪郁闷道:“碰上这种事儿,我就没一回走运的!挨着她们坐了一整天,我连茶也不敢多吃一口,回去腰都要累断了。”
杨澈好容易笑完,道:“我却不知肖小姐原来是这么一个人,三哥还在为她和母亲打官司呢,谁劝也不听。”
“你三哥长情,也有担当,这并不坏。”说起这个,苏仪一改方才的戏谑,斟酌着说:“只是他若固执如此,也不见得就好。毕竟你家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小姐,我说句冷心的话,小肖的身份到底是个妨碍。”
这话也算是肺腑之言,杨澈心下知道她说得对,但又总觉不忍,便问尹慈:“阿慈,你瞧呢?”
尹慈轻声道:“肖小姐如今是平民,配杨府是太过高攀了。”说罢不等杨澈反驳,她接着道:“所以若肖小姐和杨公子皆有情意,当务之急乃是把两个人的身份提到一起,而不是一味为难家人。”
别说杨澈,苏仪都不可置信地看了过来:“肖小姐能从官园放出来已是极限,哪里可能恢复到从前的身份?”
杨澈连连点头表示附和,尹慈却道:“世上无难事,总不能连试一试也不敢吧?”
听了这话,那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谁也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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