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摆平（1/2）

1、

这是个阴谋。

卫央脑子里迅速蹦出这么个念头，脸色同时变了。

秦伽罗不会为人，也没什么货真价实的朋友，以从前的经验来看，她忽然间要请这么多人，多半是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事要炫耀了，那么她的表情应该是得意洋洋满面春风的，绝不会这样阴沉。

听说秦夫人淳于氏已经很久没让温净登过门，今天这人怎么出现了？而且，她怎么一上来就提六匀的香？

最致命的是，秦伽罗为什么要叫她“卫老板”？！

“六匀虽说是间差强人意的小铺子，可身价说来也不是个小数目，不想郡主倒是大手笔，竟是说买就买下来了，听说还是亲自去和人谈的生意。”秦伽罗声音清晰语速适中，眼里有种说到她感兴趣的话题时的一种光亮。“不知六匀往后，郡主还想要收下哪家铺子？”

一个厅里安安静静，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卫央脸上，不时间杂着窃窃私语声和低笑声，卫央忍了又忍，方勉强控制住表情，笑道：“伽罗这话从何说起？我竟不明白。”

“这还是什么秘密么？你那一日不是还请了温毓去为你助阵？一条街的人都知道了，我知道又有什么稀罕！”秦伽罗嗤笑一声，低头喝了口茶。

卫央几乎不将牙齿咬碎，笑道：“六匀的香中京闻名，在座的姐妹们只怕就没几个不曾登过他家门槛的，怎么伽罗就咬定我不是去买香的呢？所以我不明白……”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你的确没有买下六匀的意思了？”秦伽罗将茶杯重重放下，盯着她打断了她的话头。“从前没有过，往后也不会有？”

屋里瞬时变得鸦雀无声，卫央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良久之后，终于笑了一声，慢慢道：“我知道我入不了伽罗的眼，只是伽罗若要用这样的话来挤兑我，我也无话可说。”

“谁挤兑你了？！”秦伽罗的火气蹭地窜起老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哼道：“你不是说去买香么？什么时候买不得，怎么专挑六匀盘点的时候买？还要把所有人都屏退才能买？再则你既是主顾，六匀有生意上门自然只有欢喜的，可是你看看他们店里如今伙计的脸色，一个个如丧考妣，谁家这样做生意！”

她难得头脑清醒，卫央的脸色彻底转白，但仍咬死了没松口：“即便如此，那也只能说我自有苦衷，伽罗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仅凭臆测就给我戴了顶帽子！”

“我就臆测怎么了！”秦伽罗走近两步逼到卫央面前，冷笑道：“你别忘了，这是秦府，是镇国公府，只要我想知道，中京什么事儿瞒得过我？非得我说出来庆丰……”

“是！”卫央死死攥住帕子，赶在秦伽罗说出“票号”二字之前抢先说：“伽罗不就是想听我一句话么？好，我便说与你听就是，我卫央，从前没想过，往后也不会做什么老板！我从前再卑贱，如今也是陛下钦封的郡主，是怀安长公主的义女！伽罗你听到了、记住了吗？！”

秦伽罗将眼睛一眯，后退两步笑道：“瞧你说的，你把话说得这样响亮，我再听不到可不成了聋子！你别多心，我可是为你着想，这不是断了你往后被这种传闻缠身的麻烦了么？大伙儿在这儿，也都是个见证。”

卫央身上微微发抖，连杨沁在一旁看着也觉不忍，只是她对于卫央打六匀的主意这事也颇有微词，故而也谈不上帮卫央，只是起身对秦伽罗笑道：“郡主昨儿就说身上不舒服，可是又说是伽罗你的邀约，无论如何也该来坐一坐，如今坐也坐了话也说了，我看我便先陪郡主回去吧。”

秦伽罗看也没看杨沁，只对自己的侍儿吩咐道：“你们谁去六匀走一趟，就说他们听岔了，别尽往外散播谣言，卫郡主对六匀可是半点儿想头也没有，叫他们精神点儿，别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出门见客，没的恶心人。”

杨沁明显皱起了眉，卫央则险些吐了血。

2、

六匀里很快得到消息，任先生喜极而泣，令妈也显然松了一口气，唯有叶十一娘却依旧眉心紧缩，眼里的焦虑非但没有变浅，反而越来越深了。

还是令妈先意识到不对，低声问她在想什么，叶十一娘没有回应，两眼只管呆呆地看着晾房里那一排一排放香的架子，口里不住喃喃些没头没尾的话。一会儿说：“他不会同意的……”一会儿又说：“他只想让我欠他，怎么可能要我的钱？怎么可能要我的钱……是我错了……我太蠢了……”

令妈听不太明白，正要再问，叶十一娘忽然转过身来，盯着她问：“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

叶十一娘的表情瞬间放松下来，却又立刻再度紧张，嗓音也有些变，几乎带着嘶哑：“快！去倚天楼送信！”

令妈十分糊涂，不得不说：“夫人，事情都解决了，您还去见那个西漠人做什么？”

“解决了？哪里解决了？谁解决了！”叶十一娘咬着牙，罕见地讲令妈训斥了一通，忽然一甩手，转身向外急急地走了出去，口里说：“是了，不必送信，我要亲自去一趟！我们在那里定下的房还在！”

去往倚天楼的一路上，令妈全程充满疑惑，目光甚至颇为凌厉，叶十一娘却对她质疑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低头沉默。到了倚天楼，主仆三人呆呆等到天色全黑，方再次听到了那个低沉的声音。

“为什么？”

叶十一娘闻声便跳了起来，因为起身太急，还不由自主地向前踏了一步，眼里差点儿下了泪：“十一娘愿意开馆授徒，还求公子救命！”

令妈吃了一惊，任先生更是意出望外，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突荣却很平静，看着叶十一娘问：“你怕卫央已经被激怒了，你性命难保？”

叶十一娘眼里的泪刷地跌落地面，她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身不由己地跪了下去，泣道：“公子……明察……”

令妈愀然变色，任先生也终于反应过来，膝盖也是一软，跟着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