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顶撞(1/2)
1、
白络瑜总觉得覃御爱伯娘和尹慈要超过爱他,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倒也不算是他自个儿的臆想。他所给覃御的,对于别人而言或许极难,对于他来说却不过举手之劳;而尹慈和伯娘所给予覃御的,却是她们倾尽全力所能给予的全部,相较之下,覃御当然会有自己的判断。
覃御很明白自己对于董伯娘的意义。从小到大,伯娘对她一直有超乎主仆之间的关怀,曾经为了她的病,伯娘一步一跪拜上五台山,膝盖足足肿了半个月之久,但就在那半个月之间,她仍然每日里将覃御伺候得妥妥帖帖,并没有卧床休息过一天。白络瑜尚有与那些女人们纠缠以至于忽略覃御的时候,而在伯娘这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覃御的一根小脚趾。
覃御还明白,伯娘并不是因为白络瑜才对她好。伯娘待她的好毫无功利心,并没有期待过她任何的回报。如果说她跟着白络瑜见多了世上的丑恶,尹慈和伯娘便是让她对这个世界始终抱有希望的最后壁垒。不客气地说,她偶尔甚至会怀疑白络瑜的动机,却绝不可能对伯娘有半丝质疑。
但她其实又不明白,为什么伯娘要待自己这样好。伯娘说这是“缘分”,解释不清的,她也不追问。
董伯娘为了覃御肩上的伤掉了一路的泪,覃御就变着法子哄了她一路,总算在进门时把她的眼泪止住了,谁知伯娘和岳同一打照面,两个老朋友又抱头哭了一场。伯娘原要下了车就去厨下帮岳同,岳同死活不同意,覃御也连拉带撒娇的硬把伯娘带回房里,又服侍老人家沐浴更衣梳头,收拾停当后还把小猞猁带过来给伯娘看。
听说猞猁是沈慕送的,伯娘颇为意外,看着覃御问:“阿御近来和殿下走得还近?”
“他常来家里找先生,我总不好一直不理他。”覃御笑嘻嘻的把小猞猁放在伯娘掌心,那小东西左嗅嗅右闻闻,还是要往覃御身上爬,她也不在乎它的爪子刮花了自己的衣裳,接着说:“我说让他给起个名字,他倒好,足想了两三天,想出个‘毛毛’来,我又不好改。”
董伯娘看看那猞猁又看看面前这疼了十年的小姑娘,眉梢眼角慢慢漾出笑意:“毛毛好,又上口,又像它,阿御莫太挑剔。”
覃御不料伯娘竟如此回护沈慕,心下微微吃醋,故意说:“就知道伯娘喜欢男孩儿,我小时候您比先生还愿意让我穿男装。”
伯娘也不分辩,只抬手摸一摸她的头发,眼圈儿不知不觉又红了。覃御生恐伯娘哭伤了身子,恰好沈慕一头走进来,便忙笑道:“你来迟了,伯娘方才夸你给它起的好名字呢!”
伯娘忙起身行礼,沈慕抢上几步搀住了老人的手臂,连道无需多礼,又亲手扶她坐下,方瞥了覃御一眼,淡淡说:“原本便是好名字。”
覃御气得哭笑不得,索性将猞猁递给他,起身说:“好,为了你这好名字,我去替你倒杯茶去。”
沈慕嘴角含笑,俯身将猞猁放走,也站起来跟着她走到茶桌旁,见她提起茶壶倒了杯茉莉花茶,他摇头说:“我不喝这个,没有味道,你给我沏岩茶来。”
“我这里的岩茶不大好啊。”覃御竟未觉得他这要求过分,指着架子上一个茶罐说:“那个银针还可以,你要不要尝尝?”
沈慕想了想,说声好,抬手将茶罐拿了下来。覃御只有左手顶用,他便替她打开盒盖,覃御拿着小银勺往外舀茶叶,一边问他够不够,舀了三勺,他说够了,覃御把勺子放下,正要去取热水,沈慕轻轻把她往后拉了拉,自己提了水冲进壶里,覃御便去拧那茶叶罐。奈何她毕竟只有一只手,沈慕已冲完了茶,回头看见她还在和那罐子较劲,忍不住笑了,伸手把茶罐拿了过去,轻声说:“也是笨的。”覃御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回去先坐着了。
沈慕将茶壶和茶杯放上茶盘,一起端回去也坐了,覃御嗅着银针的香气,又看了看白瓷壶中根根分明的茶叶,笑道:“你喝茶的口味倒是略重些。”岩茶的香气不明显,口感却有点涩。
“我向来是一个人,未免过于清净,茶和酒算是自己给自己添一点味道罢了。”沈慕一边说一边给董伯娘倒了一杯。
覃御头一次听说以茶酒给生活添滋味的,心下颇有些恻然,笑道:“你家里是很冷清,阿慈还和我说,冬夜在你家里怕是连门也不敢出。”
沈慕垂眼看着杯中碧绿的茶水,默了片刻方说:“现下是很冷清,祖母说,成了亲就好了。”
“这倒……”覃御正要说“这倒也是”,忽然想起他前日的话,顿时有点不自在,别过脸去叫“毛毛”。
伯娘虽上了年纪,眼神儿却还好使,立刻察觉到覃御腮上一点红,不由怔了。
沈慕一手端着杯子,一手伸过去拉覃御的袖子,温声说:“它是个野物,你总这么宠着它该养废了,姑妈说不该总养在温房里,你该也叫它出去动一动。”
覃御把自己的袖子扯回来,先喝了口茶,才说:“它不是吃母奶长大的,和别的小玩意儿终究比不得,等等也不迟。”
沈慕倒也没再劝,只道:“随你罢了。”
董伯娘将目光往这两人脸上扫了一扫,笑道:“可是了,殿下大婚的事可有眉目了?”
覃御无端觉出心跳略快,忙垂头喝茶,沈慕倒是云淡风轻,客客气气地说:“已同祖母说过了,祖母说全由我自个儿做主。”
这话什么意思?覃御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耳朵一定是红透了,心里想要走开,却想不出什么借口,只好死命低头,一声不出。
董伯娘又笑道:“陛下心疼殿下,殿下真是好福气。人一旦上了点年纪,心心念念的无非便是儿孙晚辈,便是我这把登不得台面的贱骨头,时不时的也斗胆要替我家阿御上一上心。”
沈慕眼神微亮,正欲开口,董伯娘笑眯眯的继续说:“只是阿御还小,先生想留她两年,我想着也是不舍得。幸而阿御自个儿也不急,我们一家子人倒乐得不催她。不然阿慈眼看着要出门子,再把阿御也送出去,莫说先生,连我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得下去了。”
沈慕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偏覃御又忙忙地跟伯娘表决心,说:“您快别伤心,我有先生管着还罢了,才不要个什么也不懂只会自以为是的人来对我指手画脚的!”
董伯娘并非不喜欢沈慕,但她将覃御视为命根子,唯对白络瑜方稍稍放心,对别人,哪怕那是沈慕,她也不可能毫无芥蒂。
沈慕不能说不失望,他很失望,但他的失望并没有那么明显地表露出来,反而笑了笑,说:“她是还小,我看是光长了个子,心气儿还是个孩子,这么嫁出去没的磨人,等两年也好。”
这话覃御就不爱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嘟哝说:“你才光长个子!”
沈慕没理她,又和伯娘问起了覃御小时候的事。伯娘很乐意说这个话题,抛开那孩子生病的时节不提,覃御小时候的经历十分丰富,老人家记心又好,足足和沈慕聊了半个多时辰,说起她去司空律那里拜师学艺半途而废的事,伯娘特意提起她怕给白络瑜骂而偷偷溜去和东方会比赛爬树,沈慕一边笑一边看覃御,顺口问:“东方会只比你大两岁吧?脾气还不错,就是人笨了些。”覃御连白眼都懒得翻,哼道:“是,谁也没有你精明。你精明得连人命也可以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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