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玉虎（2/2）

尹慈瞧了突荣一眼，示意他看着覃御，自己则忙忙地出了门。突荣跟在覃御身边转了一会儿，她抬手把他推开了，嘟哝说：“你在我家做什么？快走快走！”

突荣愣了愣，扯着她的袖子问：“覃御，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不知道！管你是谁！”覃御似乎愈发不耐烦，袖子一甩脱开他的手，捂着耳朵在屋里烦躁地跳脚，“先生呢？白络瑜呢？伯娘呢？我要伯娘！我要伯娘！”

突荣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小姑娘，心里忽然起了深深的寒意，神态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起来。“覃御，你是我的先生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先生？先生怎么还不来？”他的话显然没有起到任何安抚作用，反而让覃御更加暴躁了。“先生呢？你去找他啊！快去！”覃御对突荣看也不看，推着他的胳膊便往外赶，口里一叠声说：“你不要在我家，你不要在我家！”

突荣被她推得连连倒退，却仍不死心，试图伸手去捉她身上那件印了水墨春山的寝衣，引得她直叫：“罗刹，把这个人撵走！把他撵走！”

她话音未落，突荣已觉一股柔和却不容阻挡的气流朝自己涌了过来，心下微凛，不得不连退几步，偏覃御忽然想起什么，又在后头补了一声：“别伤了他！”他又惊又喜，忙朝她看了一眼，随即只觉背心一紧，整个人轻飘飘地直往后飞，落地时身子一晃，还是没站稳，不得不单膝跪下，耳边听见哐当一声，屋门在他眼前关上了。

覃御一见了白络瑜便紧紧捉着他的手臂问他要伯娘，他知她如今只是个幼童心性，想起什么就执念什么的，只好柔声安慰她伯娘很快就来，她方稍稍安静，忽然又盯着尹慈惊奇地问：“阿慈怎么哭了？”

尹慈低头飞快往脸上抹了一把，笑道：“刚刚出门被风吹的，谁像你这么大人了还会哭！你饿了吧？婶婶把饭做好多久了，你再不吃，她才要哭了呢。”

“对对对！吃饭吃饭！”覃御猛地将手一拍，突兀地笑了一声，“快去快去……不不，我们去厨房，我们去厨房！”

尹慈一愣，白络瑜忙紧赶着好说歹说，总算覃御不坚持出门了，三个人围在罗汉床上吃了饭，覃御一会儿要下棋一会儿要玩飞镖一会儿又要推牌九，那两人不得不陪她折腾了许久，尹慈又费了半日工夫给她沐浴，她把整个净房弄得到处是水，出来时头发湿哒哒的凑到白络瑜面前让他擦，他一边给她揉着头发一边笑：“阿御还像小时候那样梳个刘海好不好？那样多乖啊，先生觉着好看。”覃御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坚决摇头：“不要！”白络瑜也不敢强求。幸而她常年作息规律，到了时辰就打呵欠，白络瑜哄她睡了，只觉浑身无一处不酸，却也顾不得，忙先开门往外看，因眼里只有突荣，不觉微怔：“怎么是你？季平呢？”

“刚走。”突荣盯着他低声问：“她……会没事吗？”

“睡一觉就好了。”白络瑜懒得和他说话，只吩咐道：“在这儿等着，我回来再走。”

没等突荣答应，他人已不见了。

3、

“季平！”

白络瑜站在空旷而黑暗的苏家园林里叫了一声。

回答他的只有飒飒风声与风过林间的呜咽，除此外寂静如梦。

白络瑜无端觉出胸心口一团暖热的怒气，吸气正欲再喊，耳边蓦然想起一个低缓的声音：

“回去吧。”

“苏忌！”白络瑜结结实实地生起了气，然而那声音却笑了，若有若无却极其清晰地穿过激烈的风声落入他耳中，如同一支箭钉住了飘摇于风中的柳叶。

“白圭，你在掩饰什么？”

白络瑜胸中的怒气乍然而熄，继而浮起一丝浅浅的、不确定的忧伤。

“她出生那一年，永隆大赦了天下，你放了满城的烟花，你和她也算是有渊源，我不会和你抢。”那声音顿了顿，似又笑了，“你还站在这里，是在等我改变主意吗？”

白络瑜往后退了半步，长袖拂过人影已杳然，没有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轻微断裂声。

4、

第二日一早，尹慈在梦中听到一声尖叫，顿时一惊而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床，连声问：“阿御怎么了？怎么了？”

覃御还穿着寝衣，从衣架上捉起斗篷便往外冲，一边叫道：“我要杀了白络瑜！”

尹慈瞬间清醒，继而吓得险没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