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刺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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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之后，中京的势力首先完成洗牌，随即，这种势头开始在全国蔓延。相对偏远的平南郡虽说反应慢了些，但变化终究不可抗拒，街上一夜之间出现了许多持刀带枪铠甲鲜明的兵士，兵备袁府首当其冲听说给翻了个底朝天，郡侯衙门里的人换了有小一半。

说起来，这个关节上的除旧布新相当关键，也就相当残酷，误杀误伤一定在所难免，但换个角度想，这种误伤似乎也有其合理性。

覃御并没看到这些，她也不关心。她在平南过得很惬意，不是去桔园摘桔子就是上山打月华果，又常常捉了鱼逮了兔子山鸡什么的在河边烧烤，吃饱喝足后和尹慈、杨澈、齐平一道顶头睡在暖暖和和的日头底下看绿意减退的山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简直在过不问世事的神仙日子。

待局势稍稍稳定、天气也正式转凉后，东方曼忽然有一日找了来，还专门找到设在齐平家的教室里，那些小姑娘小男孩儿一见着如此美艳华服的女子，都惊得视线也挪不开，东方曼倒是并不介意，还每人送了枚金叶子，覃御被她骇人的出手风格给惊着了，立刻叫齐平亲自将那些孩子们送了回家，这边就听见东方曼兴致勃勃地说想入朝为官，她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说：“太妃——女帝会准许女子入朝为官吗？”

东方曼略扬了扬下巴，哼道：“她自个儿都可以做女帝，为什么不让女子做官？她若果真禁止，我倒要好好和她理论一番！”

覃御忍不住苦笑——东方家主世袭一等爵位，家资又巨富，东方曼这个嫡出的聪敏美丽的二小姐自小被宠惯了，真是如白络瑜说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东方曼见覃御一脸无奈，恨得拧她的腮：“你这丫头也是个女孩儿家，不是该支持我吗？”覃御往后躲过她，不得不说：“太妃能顺利称帝，那是她苦心经营了三十多年的结果，所以人才容易接受。可又没人说过女子不必三从四德不必谨守闺训，前头又没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您骤然提起来，只怕比女子称帝的冲击还大。”

她话音刚落，东方曼便一掌往酸枣木方桌上拍了过去：“别人我不管，我是一定要和那些男子们一道站在朝堂上去的，阿御你等着瞧！”

覃御紧紧扶着被她拍得乱颤的桌子，一边忙不迭地点头，陪笑道：“阿姨何妨等一等？待局势定下来，女帝说不准真会允许女子出头做事，您这会儿尽着打听打听这头的消息才是正经。”

东方曼深以为然，意思是想让她帮忙问一问白络瑜，覃御笑道：“阿姨又说笑了，何用我问？只怕先生不日便要回来，您不若多住两日，自个儿问他不好？”

要依东方曼的想头，她自然想要亲自去问白络瑜，奈何手头有件急事得火速赶回东海，而白络瑜归期未定，她等不得，当天就走了。覃御和尹慈两个将人送到小丘，看天气秋高气爽，索性就在此间打了点野味，不打算回去吃饭了。一边在院子里忙着生火刷碗，覃御一边和尹慈抱怨：“阿姨也真是的，白络瑜又没和咱们说过他从前是做什么的，我就想替她说情也没个由头呢！”

尹慈对白络瑜的过往也不太知道，对此深以为然，正要附和，忽觉手上一紧，已被覃御一把捞到炉子后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朝两道黑色的人影迎了过去，空气里响起急促的簌簌声，像是夏日里麦秆在暴风雨前的疾风中作响。

对面的黑衣人以为有暗器，均拔剑来挡，然而奇怪的是，他们的剑确实碰上了什么东西，那簌簌的声音却并未消失，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像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要将人网在其中。

尹慈大着胆子探头向外看了一看，略一思忖，觉得这和山匪那一回的情势还有所不同，那一次虽险，却不急，这一回可是又险又急，便做主高声叫了起来：“罗刹——”

“别过来！”覃御忙中喊了一声。

尹慈急得顿脚：“阿御，你别逞强！”

对面两人显然没料到覃御如此难缠，又听闻她有帮手，原要撤身离开，奈何那簌簌的声音不断，他们不管往哪边去总觉有冷冽的寒气阻挡，一时之间无法突围，步法便有些乱了。

更糟的是，小院儿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个人从院外一跃而入，极快地闪到了两名铁骑前头。

铁骑见势不妙，其中一人竟在同伴背上踢了一脚借力窜开，瞬间不见了踪影，覃御原要追上，奈何被留下来的那人挡住去路，而且她自个儿也被杨熙强行拉开了，再回头看过去，那铁骑已经扑倒在地上吐起了白沫。她还想去细瞧瞧，杨熙却攥了她的手腕不松开，声色俱厉地斥道：“如此托大，你也太冒失了！”

杨熙这个人在左近的风评向来很好，杨澈说起长兄来总是夸他脾气好，连尹慈也觉得此人年少得志却难得不骄不躁，可覃御和他见了没几次面，他就朝她发了两回火，上回的梁子还没解开呢，这一回她简直以为他是不知所谓——她根本就不需要他来管这趟闲事，他有什么资格骂她？！

她是个懒怠和人动嘴皮子的人，当下便挣开杨熙的手，叫上尹慈扭头走了，看都没多看杨熙一眼。杨熙早前领教过覃御的脾气，知道她是有逆鳞的，然今日这事他觉得再怎么说也是她不够小心，故而怎么也没料到她会这样给自己摆脸子，一气之下脸色也难看起来。

尹慈跟着覃御走了两步，回头看看杨熙好看的凤眼里满是气恼，犹豫片刻还是跑回来匆匆解释了一番：“大公子可别怪阿御，她拿不准的事儿绝不会做，是先生说平日里工夫学得再好也只是花架子，只有多遇上真正的敌手才能长进，所以她才不叫罗刹帮忙。您瞧着吧，若她真受不住，罗刹可绝不会袖手旁观……”

丫头说的官话带有明显的平南音调，软软糯糯十分好听，何况她素日对杨熙很有几分敬重，所以语气就尤为和软，甚至带有一两分的恳切。而且被她这么一说，杨熙才发现自己是关心则乱了：以白络瑜紧张覃御的程度，怎么可能不在她身边安插一两个暗卫？

这么一想，他的气也就消了一多半，吩咐尹慈去追上覃御。

回家路上，尹慈仍心有余悸：“阿御，你说铁骑还会再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