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忆往昔（1/2）

1、

又过了几日，翻云山的事似乎静悄悄的过去了，官兵没来，镇上也无喧闹，只有杨家给晶儿做了场颇有规格的法事。覃御也去上过香，余者除了每天花一个时辰去教学，大部分时光都在家里消磨过去，和尹慈两个人要么在厨房帮岳同做饭做点心，要么和黎耘凤稼收拾花木，要么又跟着莫名出去饮马，或者规规矩矩与董伯娘一道在菩提树下做针线闲话，再不然几个人给尹慈强拉着做胭脂水粉，日子过得十分清闲和美。

这一日，覃御整理完这两年在外积攒的笔记，尹慈也做完针线，两个人一时兴起便在园子里玩捉迷藏。尹慈找过，换她蒙了眼在花厅里数数，数到五十扯掉手绢，谁知一眼看到杨熙正含笑站在面前，吓得她一把扔掉帕子，往后一蹦十步远，尖叫声将家里所有人都引了来，连藏好的尹慈也蹿过来问是怎么了。

杨熙尴尬得无以复加，幸而覃御反应快，抱住伯娘说看见水里有蛇，才解了他的围。等人都走了，尹慈也继续回去藏好，覃御不急着找，反而和杨熙说起了闲话。那人再三道了歉，她摇头笑道：“您往后可别这样了，幸而先生不在家，不然他一定骂你。太危险了！”

这话奇怪，杨熙心道这个恶作剧虽说不妥，可若说“危险”却也言过其实吧？覃御看他一眼，问：“大公子与先生识得的日子长，难道不懂他的脾气？”

杨熙正色道：“杨家与白家世代为邻，说来他也算是我半个老师，但我和他的关系一来没有你想的那样亲近，二来他的事也很少叫人知道，我与他只有事情往来，至于脾性，那倒是末节。”

覃御不料这人如此精明谨慎，只得放弃套话的尝试，转而问：“你们没有约好吗？您不知道他今天不在家？”

杨熙摇头：“我不是来找他，只是图个清静。”

是这样……覃御笑一笑，告辞走了。

杨熙总觉她最后那个笑容有点奇怪，直到人已走得远了，他才反应过来，顿时再次尴尬：图清静？这是人家家里，自己这算什么话！

2、

晚间覃御洗过澡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心里总觉郁郁的，不肯回房去睡。董伯娘自窗里看她身影，也不来劝。

今儿月亮只余一弯，光线倒是很明，将四周映照得朦胧而宁谧。白荷上覆了一层浅蓝的光，闸门那边的水顾自淙淙地响着，水杉笔直立在湖边，草地的香味儿和着各色花香，连空气也凉丝丝清泠泠，沁人心脾。

晃了一会儿，覃御顺着紫藤的味道晃到白络瑜院儿里去了。进屋摆弄摆弄烛台、看一看书桌上的字纸、划一划墙上的琴，心里的烦闷始终不能消除。

她在想自己的来历。她才不信自己真是给白络瑜捡来的，那人并非良善之辈，街上那么多流浪儿也没见他捡过，怎么独独就捡了她？她可不信自己有这种撞大运的面相！跟着他过得不错，这她知道——齐平有父兄，每日却还得十分为家里操劳；杨澈父母双全兄友弟恭，却也不得不为庶女的身份暗暗苦恼；偏是她自来不曾受过半点衣食上的苦楚，没听过半句尖刺的话，反而到哪儿都被捧着惯着，她领情。但也正因为领情，所以不好逼问他，她心里也别扭。

来来回回想了许久，不知什么时候歪在榻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身上似乎飘飘荡荡，不知处于何方，正是迷迷糊糊间，听见有脚步声穿过屋子，停在了床前。

昏暗的室内响起锐利的刀剑出鞘声，有人急促唤了一声：“是我！”

3、

覃御一跃而起，看着暗影里那个模糊的轮廓问：“大公子？”

杨熙回身去点了一根蜡烛，颇为哭笑不得：“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覃御还想问呢！

眼看她脸色不悦，杨熙忙解释：“他这几天不在家，说了我可以来住。对不住，我忘了同你说。”

覃御点点头，下地来穿上了鞋，说：“夜已深，您安歇吧。”说着脚步不停，往门口走了过去。恰好文隽也听见动静赶来，覃御打声招呼便走了，杨熙只得问文隽：“这丫头不喜欢我在这儿么？”文隽摇头：“阿御没那么小气。想是近来先生太忙，没顾得上她，她心里不痛快。”

杨熙想一想，让文隽休息去了，自己则去湖边散步。

外头有些凉风，可能后半夜会有一场大雨。玫瑰花的香气在深夜尤其馥郁，如果再仔细嗅一嗅，还能闻出紫罗的清气和螺纹草苦苦的香。杨熙在自己家里从未感受过过如此醉人的气息，不得不感慨白络瑜真是一个善于经营美好的人。

而每到这样美好的夜里，他总是会独自忆起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