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有求（1/2）

1、

白络瑜回来时悻悻然的，嘟哝说老孟不知跑了哪里去，杨熙心道来时父亲吩咐请了孟爷去对弈，结果自己刚刚一纳闷儿就忘了告诉白络瑜，可不他扑个空么？想归想，他自然是打死不会把实话说出来的。白络瑜也不疑他，坐下后先抱怨：“方才做什么和阿御说那些？”

“有什么不能说的么？”杨熙不以为意。

白络瑜恨得敲桌子：“她还小！”

杨熙乐了：“还小？阿澈已订了亲，明年就出嫁，她——”

他的话到这里便断了，整个人活生生飞起来往后翻了几个跟头，最终栽在了一片螺纹草坪上。

疼自然是疼的，但受伤倒也没受伤，就是……

太丢人了……

杨熙一边庆幸这里没别人，一边迅速爬起来，一路摘着身上的草叶回到花厅，义正词严地说：“确实还小，阿澈我也嫌她太小了，只不好与三娘说。”

白络瑜没理他，但脸色果然好看了些。杨熙哭笑不得，只得说：“过会儿我上山一趟，只怕明儿才能回来。”

“上山？”

“自打严烙过来，翻云山就不再收留亡命之徒了，真正的匪不过一两百，这些人如何谈得上‘剿’？何况家里还有那么几个人，我敢剿么？是想着把严烙解脱出来。这算是个机会。”

白络瑜也不甚意外，只说：“先不急。”

杨熙微微不解，白络瑜便又加一句：“山上没了人，剿匪就没了名头。”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极其跳跃，杨熙却过耳就明白，知他已看出自己的打算，心内不觉微震，恭恭敬敬低声应了个是。

白络瑜端起手边茶盏，想了想又说：“文隽跟着你去，再给她捎只鸡下来。”

杨熙张张嘴，见他没看自己，只得答应一声走了。

白络瑜独坐片刻，将脑子里那一团密密麻麻的线重又理过一遍，这才回去看覃御在做什么。寄尘院儿里安安静静的，他隔窗见覃御正挽了袖子在窗下画画，忽然想起一事，忙回书房抱了一摞纸来，兴冲冲地说：“阿御，快画一画温毓，我瞧你可荒废了功夫。”

温毓？覃御瞧着面前的画纸抽抽眉毛，问：“为什么是画她？”

“你不是也说她生得好么？”白络瑜将笔蘸好，递给了她。她看看那支笔，伸手接过来，想也不想便开始在纸上涂抹。白络瑜先还笑笑地看，后来心里就抽了起来：给她用的这是他八年前在沅州亲自浆出来的纸，总共不过百十来张，这一会儿工夫，已给她“毁”了七八张了。

可不是毁么？这一张只用了左上角，那一张只在右半边画了一只眼睛，这一张只有中间有半幅裙面，还有一张甚至仅仅斜斜划了一道线而已！林林总总，末了是总共给她浪费了九张纸。最可恶的是她画完一张便随手扔一张，丝毫没有爱惜之意！

覃御刚画到一半儿时，白络瑜便不忍去看了，等到再也没有声音传来，他才往后瞥了一眼，陪笑说：“阿御，这……这蔷薇画得不错……还有这……这……”见他磕磕绊绊说不下去，覃御便恼：“我还不如你几张纸么？”“自然不是！”白络瑜忙表白：“你欢喜就好！”覃御还是不满，推开他跑了，他只得低头对着那一桌一地的凌乱发愁。恰好尹慈端着茶盘进来笑问：“先生今儿这是什么大作？”“大作，大作……”白络瑜弯下腰去捡起一张画纸，一脸的痛惜：“暴殄天物，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尹慈放下茶盘过来帮他捡，捡了两张，忽然咦了一声，将白络瑜手上的纸也拿过去左看右看，又把桌上的纸也拿过来铺在地上，煞有介事地品评说：“先生您瞧阿御这飞线用得多妙，这一笔下去，多少人一辈子也练不出来。再看这眉眼，活像温毓公主坐在跟前似的。咱们的蔷薇花儿也好……哎呀，我的花瓣还没晒出来呢！”

丫头说着已飞奔出去，白络瑜也不在意，索性在地上坐了细看。看了一会儿，外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原以为是尹慈去而复返，谁知抬眼看见覃御，那人一看见他便撂下了一串儿话。

“杨熙坏透了，你也坏透了！温毓这么静悄悄的来，你们捂着藏着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把事儿往大了捅！亏他还一本正经来教训我！讲王法？真讲王法他一个朝廷命官和山匪做什么朋友！”

那姑娘发泄完便再次扬长而去，白络瑜眨了眨眼，摸着脑门儿想：你冲我喊什么啊……

2、

守在翻云山上紧要关卡的山匪这两日可算是惊弓之鸟，对每一个生人都会盘问半晌。今日雨霁时，山道上人少，山匪刚刚有些放松，就听到了清脆而闲适的马蹄声。

两人两骑，也不像是着急赶路，踢踢踏踏的往山里来。走近了能发现这两匹马都是好马，骨架高大毛光水滑，走动也很稳健。马上的人戴着斗笠东张西望，看衣饰可不像山民。

“站着！”守着隘口的山匪遥遥喝道：“那边的人是谁？”

来人将斗笠掀了掀，懒懒回一声：“去同严烙说，青岩杨熙来见他。”

那山匪没想到会是杨熙，竟没反应过来，反而斥道：“什么人胆敢直呼大哥的名字？！”

杨熙听了这话便笑，文隽则在他身后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青岩杨府，杨家大公子，中京戍卫郎杨熙。”

杨府？大公子？

隘口的山匪愣了愣，立刻叫道：“胡说！杨大公子怎会孤身到山里来？！”文隽听他唤的还是“大公子”，便道：“阁下若不信这是大公子，总该去找个认得大公子的人来再说话。再则，阁下这时讲话何妨耐烦些，免得若这真是大公子，严先生怪责阁下不会待客。”

许是这位中年人气度稳重讲话不卑不亢，那山匪倒不敢小瞧他，忙叫人去往山里送信，一边转了态度客客气气地说：“若真是大公子，还要请您见谅，这是山里规矩，不敢不遵。您若热了，那边龙涎树底下有座位，凉茶也是现成的。山里没什么好东西，您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