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罪过(2/2)
杨沁垂下眼睑,转过头去取了一碗粥来,问:“饿不饿?好歹先吃两口,病才好得快。”
温毓对那粥碗看也没看,咳嗽两声,闭眼叹道:“其实澈姑娘何尝说错?你家中原已是多事之秋,再添上一个我,确然要令杨大人为难的。大人救我一命,我却这样‘报答’他……”
杨沁蹙了眉,正色道:“那丫头胡说罢了,怎么你还真听进去了?我大嫂的事和你怎么能扯到一起去?大哥怎会如此糊涂?”顿了顿,又颇不高兴地加一句:“那是我嫡亲的大哥,难道我还不如阿澈了解他?”
温毓笑笑,接过粥碗在手里,却并不喝,只拿勺子慢慢搅着,若有所思地说:“沁儿,你也瞧见了,慕哥哥不肯教覃御去见澈姑娘,原因只是怕她看见了血,这……这便是真心紧张了吧?我从前只是听他说,还以为能怎样呢,却原来竟是这样的。你瞧我如今躺在这里,他连来看一眼也不肯;覃御险些当众打了他,他却一声没有抱怨。人和人,真的比不起……”
杨沁默然无所答。沈慕身份贵重又资质绝佳,在中京自来是多少少女倾慕的对象,然而一直以来那人身边都很清静,从未听说他和哪个女子有过瓜葛,中京唯一关于他的绯色传闻便是他心系温毓,只是苦于温毓已同储君定亲而无法可想,这才孤身至今。杨沁从前也信过这话,可温毓却把这个当笑话说,她信了温毓,心下也始终存着一点飘渺的期待,却不料这期待竟如此可笑:七殿下原来早已心有所属,而他的心上人竟是自己的隔壁邻居!
杨沁觉得覃御配不上沈慕,可她今日亲眼见到沈慕的眼神,那分明做不了假,心里正一丝一丝的疼,真的没有讨论这个的情绪,便看着那粥碗,半开玩笑说:“好歹吃两口吧,你若真病在这里,我家的罪过才是真正大了。”
温毓实在是没有胃口,但为免拂了好友的意,只得舀起一勺。还没送到口边,房门忽然被推开,她吓了一跳,手一抖,一碗粥便悉数打翻在了被子上。杨沁忙起身替她收拾,一边回头埋怨急匆匆走进来的落玉。落玉也不料如此,忙先跪下认了错,方起身帮着收拾。温毓笑道:“是我自个儿不小心,你怪这丫头做什么?”又问落玉方才要说什么。落玉抱着弄脏了的凉被,神色间难掩喜意,清清脆脆地说:“回您的话,大公子回来了!”
4、
杨澈是真的伤了心,覃御却不好对她说实话,只能是给她上了药,又留尹慈在旁解劝,自己想想冤死的晶儿,实在气不过,便去观圃堂找白络瑜。
白络瑜正闲闲坐在书案后看信,覃御将在杨家的见闻一股脑和他说了,他连眼皮也不抬,嘴角甚至微微翘起,也不知乐的什么。
说实话,覃御这番牢骚的真正目的,白络瑜在她一张口时便就知道了:这丫头无非是记了温毓的仇,又怕他念着旧情不肯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所以来吹风罢了。他自然不会因为温毓冷落了她,只是见她这般行事,心里既觉有趣又很受用,所以故意摆出了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覃御说了半天见他无动于衷,心里生气,忽然话头一转,叹道:“你不知道,晶儿那样子若叫夏叔叔见了,只怕他又该昏倒了。”
白络瑜手一抖,终于抬头朝她看过来,左右两个眼里分明写着“闭嘴”二字。
覃御才不理他,只管悠悠继续:“先生,我真是从未见过比夏叔叔还要温柔的人,他还那样聪敏,实在与你也不相上下的。就是你太小气,我看……”
白络瑜挥了挥手,覃御顿觉嗓子里一滞,再说不出半个字,气得抄起桌上一摞信件便往他脑袋上砸,他一边避开一边叫道:“我还没说我是养了个小白眼狼呢!背地里也就算了,当着我的面说是想气死我?!”
覃御哪里听他,嗓子里憋得脸色都红了,白络瑜到底心疼,忙在书案另一端说:“我解穴可以,可你不能再提夏辙!”
覃御瞪他一眼,不得不点了头,果然觉出嗓子恢复正常。她也懒得和他吵了,只是还有件事想问:“沈慕好歹跟了你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杨烈也救不下来?”
白络瑜一边收拾被她弄乱的书信,一边说:“他救了杨烈倒容易,只是山匪二三十人该怎么处置?莫说杨家的护院制不住他们,便是制得住,闹出来的动静也势必不会小了,迟早惊动官府,温毓他们的行踪就别想瞒着了。”
“所以还不如顺水推舟,放走大部分人,留个匪首给杨家交差就算了。”覃御恍然,又忍不住蹙眉,“果然是和你学的,原本多简单的事,非要弄出这么多弯弯绕来!”
白络瑜嗤笑一声:“你懂什么!”
覃御一边往外跑一边叫道:“你再骂我,我就去找夏叔叔!”
白络瑜追到门口,那人早跑远了,他顿住步子,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你倒是找找试试!”
午间就有杨家的人报信说杨熙回来了,那报信的丫头神色很激动,一口一个大公子做了这、大公子做了那,言语十分有条理;而自打听说杨熙回来之后,杨澈的情绪也稳定了很多,只是还不愿回家。覃御知道她对三夫人的心结未解,也没催她,找出自己小时候玩的一个音盒和一套宫装小人玩偶交给那丫头带给杨沅,又说明日一早她会亲自把杨澈送回去。
尹慈劝人很有一套,到晚间入睡时,杨澈已服服帖帖的保证一定不会再和三夫人闹别扭,睡得很安稳。可不知怎的,覃御却睡不着了,在枕上翻了好一会儿,索性起来往白络瑜的院子里去。
其时圆月挂在中天,池里的白荷这时果然莹莹泛起浅蓝色,映着月光无比好看;微有清风,玫瑰的香气倒淡了下去,水杉清新的气味飘了满湖,与荷花淡淡的香气合在一起,十分沁人心脾。院子里一盏灯笼也没有点,花廊周围树多,光线更比别处暗些,她只顾看花,又是在自己家里,便未多留意,不料还未踏入花厅,耳边已听见一个低沉而陌生的声音。
“你是覃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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