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新的风雨路就是和过去说再见（2/2）

还没等院长说完，顾林溪说：“院长，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辞职真的跟处分没有多大的关系，我想换种活法。我最不好意思的是连累您也受处分了。”

院长摆摆手，说：“我没什么，我再过几年都该退休了，处分没什么的。”他停了一下，问：“不再考虑了。”

顾林溪再次点头。

院长叹了口气，说：“好吧，人各有志，我也再不劝你了。这份辞职报告我会转交给校长的。”

“谢谢您，院长。那您忙，我就不打扰您了。”顾林溪说着，要往外走。

“等一等。”院长叫住了他。

院长想了想，开口说：“顾老师，有件事情，我本来也准备这几天找你问问你的想法。”

“什么事情？”顾林溪问。

“就是关于上次实验室爆炸，关于做实验的两个学生，就是丁博和崔巍。”

顾林溪看着院长，等着他往下说。

“其实，我想你可能也早已经知道真相了。我们对外已经公布出去的实验操作不当的原因是对学校，尤其是对两个学生的保护。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该追究的责任也不能一笔抹消。”

顾林溪惊愕地看着院长，问：“您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是学校正在考虑。丁博和崔巍的行为就是蓄意制造爆炸，这在法律上已经构成犯法了。”

顾林溪急了：“院长，他们不是故意的，他们还年轻……”

院长打断了他，说：“你别急，听我说完。但是学校考虑到孩子们的未来，也做了相应的保护措施。可是，也考虑到事件的恶劣性质，学校可能不会允许他们参加接下来的毕业预答辩。也就是说，不让他们按期毕业，延迟半年，看他们的悔过表现。这个决定还没正式定下来，等征求过相关老师和领导的意见之后，可能很快就定了。”

“院长，我是他们的导师，我说过，所有的责任我来负，他们还年轻啊。您也年轻过，人年轻的时候，往往容易冲动，但是，冲动过了也就成熟了。他们给我说过，他们已经后悔了，知错了。您也知道，这两个学生都是很优秀的孩子。不能因为一个错误就打压的他们一生翻不过身来啊。”

院长沉默了。

顾林溪继续说：“这两个学生以后的路还那么长，延期毕业，以及档案里的污点，可能会把他们真正毁掉啊。”

院长开口了：“这些我也知道，可是，可是他们毕竟犯了错啊，总得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任吧？”

“是，他们得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任。后悔和愧疚就够他们一辈子背包袱了。我们不是常说年轻人犯错是可以原谅的吗？我们应该给他们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因为住院，他们的论文比别的同学落后了，可是我看到他们拼命在追赶啊。这距离预答辩也没有多少天了，怎么能突然就不让他们答辩了呢？”

院长无奈地摇摇头：“这个我也做不了主啊，一切都要听学校安排啊。”

顾林溪急急地说：“院长，您可以帮他们说说话的，要不，我去找校长，我给校长说。再要不，我重新去写辞职报告，把实验室爆炸的事情加在里面，责任我抗。总之，我希望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院长想了想，无奈地说：“你先回去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再跟学校说一说。”

顾林溪回到办公室，把他的研究生都叫到了办公室。

然后，他对大家说：“同学们，今天把你们都叫来，是有一件事要向你们宣布。虽然我现在没有导师的资格了，也不带你们了，但是咱们毕竟一起共事了那么长时间。我觉得我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学生们都看着他，脸上充满了疑惑的表情。

顾林溪继续说：“我今天已经向学校递交了辞职报告。”

他的话音还没落，学生们已经开始骚动了，个个面面相觑。几个学生悄声问：“顾老师，您怎么……”

“大家静一静，”顾林溪示意大家听他说，“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转换一种生活方式，想尝试一份新的工作，直到今天我才最终做了决定。感谢大家在过去的时间里对我工作的支持，也感谢大家辛苦付出的努力。”

人群中已经有人低声啜泣了。

顾林溪说：“可能离别会让大家觉得伤感，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算我不走，你们毕业了我们还是得离别。”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虽然我不再呆在学校了，但是如果大家在学习或者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如果愿意的话，还是可以找我。我也许帮不上忙，但是会给大家提一点中肯的意见。”

然后，他就示意让学生们回去。

可是，大家都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他说：“大家快回去吧，我的离职手续还没批下来，我暂时还不走呢。”

看大家还是没有反应，他说：“研一、研二的都先回吧，毕业生留一下，我有话说。”

这招很管用，一些学生慢慢走了，只剩下了五位毕业生。

顾林溪看着他们，说：“到目前为止，你们的毕业论文也都修改的差不多了，基本上没有什么需要大修了，小修肯定很多，哪天不毕业，哪天还得修改。你们就集中精力做好毕业这一大关。”

大家都点头。

他又对丁博和崔巍说：“丁博，崔巍，你们两个因为受伤住院，论文进度上是被别人落后了些，但是现在也基本赶上来了。我知道你们很用功，继续努力，心上不要有太大的负担，准备好一切，等待顺利毕业。”

他把目光从这两个人脸上挪开，对所有人说：“好了，赶紧去准备吧，预答辩的日子也没几天了。虽然是预答辩，也一定得认真准备，不能有半点马虎。”

等学生们都出去了，顾林溪突然觉得鼻子一阵发酸。他知道学生们对他不舍，而他，同样舍不得他们，同样舍不得这份为之奋斗了很多年的工作。

突然，他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的人是丁博。

丁博低声地说：“顾老师，都是我害得您辞职，我对不起您。您别辞职，行吗？”

顾林溪笑笑：“丁博，老师辞职，是因为老师想转型去做一份不同的工作，我刚才也给大家说了，辞职的想法我酝酿了很久了。这跟你没有一点点关系。”

丁博哽咽了：“可是我……”

顾林溪说：“过去的事情，我们谁都别再提了。犯过的错，可以在心里时时提醒我们不要再犯。你是一个聪明的学生，脑子灵活，悟性也高，只要你好好做，我知道你可以在科研这条路上会做得很出色。我希望你不要把过去的事情老背在心上，那样，太累。学学我，我辞职就是和过去说再见，我们要努力开始新的生活。”

这天，学院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了顾老师要辞职的消息。有几个老师还好心过来劝慰他。只有顾林溪自己心里清楚，其实他只是想做一番改变，跟有没有处罚没有任何关系。

从学校出来，顾林溪突然觉得一身轻松。

现在，他终于不再犹豫，不在煎熬，他终于以一种他自己的方式和自己曾经无比热爱，现在还无限留念的工作做了告别。

现在，他从原来看得到阳光灿烂的一条路上转头要向另一条未知的路出发了。那条未知的路上，究竟有什么样的风景和荆棘等着他，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只有继续往前走，风也好，雨也好，必须淌着往前走。

晚上，他终于有了和妻子江筱言独处谈事情的机会。他把丁元洲请他喝酒那天晚上的情形说了说，又说今天已经向学校递交了辞职报告的事。

江筱言静静听着，不打断丈夫的话。

说完，顾林溪又特意加了一句：“筱言，你别生气我现在才给你说。我不想先斩后奏，但是我确实没有机会给你说啊。你去成都的时候，我不方便给你说。昨天你回来，我一整天都在找机会，可就是没来得及给你说。”

江筱言说：“其实，你心里也清楚，我肯定不会反对你的决定。况且上次你就和我商量过，我也答应支持你。我知道你是个行事稳重的人，你决定这么做，肯定是考虑成熟了。我不会怪你。”

顾林溪知道，这就是他了解的江筱言，永远支持他，永远包容他。

他把江筱言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中，深情地说：“老婆，谢谢你。你真好。”

江筱言说：“你知道吗？我这次去看到陆雪那冰冷带伤的身体，心里真的想明白了很多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