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低醇悦耳的笑声从里面传来，“新年好。”（2/2）

“怎么了？”幼灵不自觉地放低语气问道，声音在话筒里变得格外轻柔，如窗前的一面轻纱，微微飘浮，掠过面庞，轻柔醉人。

这些年苏宇珏和苏祥辉的关系不咸不淡，虽然如今苏宇珏身份地位不同凡响，但始终让苏祥辉瞧不上，觉得商人铜臭味重，俗气又没有文化。苏宇珏回家过年的时候，苏宇珏的母亲姚雨晴还特意嘱咐苏宇珏别和父亲置气，一家人过个好年先；也劝丈夫少说点话，小儿子难得回家一趟，又别闹得不欢而散。

两边打点妥帖，吃年夜饭倒是和和睦睦，姚雨晴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过个好年了。吃过晚饭，苏祥辉照例习惯去偏厅和两个儿子闲聊，聊得内容自然是时事政治。苏宇珏最烦心这些话题，不愿和苏祥辉起冲突，自然是一句话也不讲，沉默地坐在沙发的角落里给他们煮茶泡茶，当一回侍茶使者。

苏祥辉和苏宇斌两个人讨论起当前上海政治局面——国民党执政，美法英租界气势汹汹，军阀在沪南蠢蠢欲动，还有革命党待机而动，政府官员犹如夹缝生存，有今日没明天的生活。两个人神情沉重，坐在沙发上也似如坐针毡，怎么也不得安宁。

瞧见对过坐着的苏宇珏，——惬意悠然，嘴角含着笑，一只手握着细长茶勺柄轻轻舀起，觉得水色可以，才放入过滤茶壶中，感觉到苏祥辉投来的目光，他抬眼相看，——苏祥辉突然的很心烦，皱起眉头压住同苏宇珏相似的一双犀利眼睛。

他沉下声音问道：“你就不会说一句话？”

苏宇珏觉得莫名，收回目光，继续自己手里的动作，“我说的话，估计爹不爱听，我还是不说了。”

苏祥辉冷哼一声，白眼相视，嘲讽地说道：“也没指望过你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素来和商人打交道，只晓得赚钱，张口闭口想的都是钱了。”

苏宇珏将过滤中的茶水倒出来，手中的动作一顿，笑了起来，慢悠悠地说道：“父亲说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我这个商人和政客们打交道算是破例了。”唇舌反击，轻而易举地将苏祥辉方才嘲讽的话回落在他自己身上，反讽他自己跟铜臭的商人坐在一起聊天。

苏祥辉气的面色发青，自己扇出去的巴掌反弹到自己身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宇斌夹在中间想说几句话调节他们父子之间紧张的关系，可是刚要开口，苏宇珏从位子上站起来，俯过身子将倒好的两杯茶放到苏祥辉和苏宇斌面前，然后笑着站起身，在苏祥辉发火之前自动先离开。

姚雨晴带着老妈子端来点心去偏厅，刚走到门口就碰上苏宇珏往外走，脑子没有转过弯来，笑着拦过苏宇珏的手臂往里带，说道：“我端来了一些点心给你们父子三儿吃，都是你们爱吃的。”

她话音刚落，苏祥辉怒气冲冲地说道：“他还需要吃什么，自己翅膀硬了，自己会给自己找吃了，还需要我们给他准备什么！”

突如其来的怒火令姚雨晴措手不及，傻愣在原地。苏宇珏抽回姚雨晴拉住自己的手臂，朝苏祥辉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低声在姚雨晴耳边留下一句“我走了”，转身离去。等姚雨晴反应过来，朝丈夫剜了一眼，连忙转身追出去，苏宇珏已经走远了。姚雨晴大声叫唤，他也没听见似的，大步疾走一步也没停下，在走廊一转身就不见了。

姚雨晴回来忍不住朝苏祥辉发火，苏祥辉坐在沙发上偏过头一句话也不说，不肯低头，可是心里头也是很后悔。明明自己心里也十分开心他能留下过年，可是总忍不住要数落他几句。心中曾经对他的期望是那么的大，却没有达到自己所想要的，即便过去那样久，还是一道无法过去的坎。

给马鸣放了假期，苏宇珏坐进汽车里自己开车。天空下起了小雪，街衢冷冷清清，不见一人，百老汇门口也难得的关了门，霓虹小彩灯点缀的建筑还在不分日夜的闪烁劳作。夜空里飘起一阵寒气烟雾，将巷子里的欢声笑语和鞭炮喜庆传到大街上。他坐在车里更显得寂寞惆怅。

苏宇珏知道父亲的心思，也知道此生自己无法达到父亲的要求。他们的思想如两条平行线，无法交错交流更无法去理解对方，之间的鸿沟随着时日越来越大无法逾越。鸿沟的对岸是两边对恃的军舰，谁要是越过了这道防线便是要受俘，从没有握手言和的那一日。

回到家里更是觉得冷清异常，大部分女佣和下人都回去过年了，只剩下门房的下人，一个无处可归的老妈子和两个同样没有家的孤儿女仆。

凝望着窗外下雪的夜空，他想起自己与幼灵撑伞在雪地里走的情景，忽然地格外想念。

心里头藏着一个人，做什么事想什么事都能轻而易举地想到她，自然而然地不由自主地播出她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