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剖心为卿（1/2）

刚刚经过一番血雨洗礼，平日里精美华丽的德馨宫也失了往日的雅致，昏沉沉的内殿里更是没点一根蜡烛。乍看之下，高坐在殿中央的中年女子也多了几分老意。往日里借着脂粉掩盖的鱼尾纹肆无忌惮地冒了出来，宣告了一个事实—“美人迟暮”。她的话语很平静，“所以你当真决定好了，要为了那个女人抛弃唾手可得的江山”。可肩膀却颤抖不停。

“母妃真是高看儿臣，由谁当太子只有父皇才能决定。胡乱揣测圣意是死罪。”下站着的男子身着一身素色衣衫，头上只绑了一根墨色发带。但这身简单至极的打扮并未损及他的容色，反而让他添了竹子的气韵。昂然迎接风雨，丝毫无惧无退。

“哼，果然是我的好儿子，竟然学会在他母亲面前扯谎。哦，不对。应该说，从你认识那个女人开始，你就学会对你母亲阳奉阴违了。”宝座上的女人怒极反笑，头上的五凤朝阳步摇也晃动不停。

“儿臣心意已决，这次绝不会做任何事情来争储。还有，等过了这段时间，宫里平静下来以后，儿臣会带着阿瑶离京，直到新太子被立。不管母妃成不成全，儿臣都会这么做。”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不过是个暴发户出身。长得也不算倾国倾城，还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她怎么就值得你放弃这大好河山。你可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多年心血筹谋能否成功就在此刻了。”

“是我的心血还是母妃您的心血？”李湛看着自己的母亲，眼里带着化不开的忧伤，同时隐愤化剑，直刺入德妃心中最深的隐秘

“母亲，这是这么多年来儿臣第一次唤您一声母亲。真是奇怪，我从未唤过您母亲，可却叫得这么流利。大约在我梦中，我已经唤过您无数次母亲。可您总会冷冰冰地告诉我叫母妃。就像我懵懂年纪您一次次教我的一样。您对我说，我们是皇族。这个称呼，是无上的荣耀。宫里那么多娘娘，只有贵贤淑德四妃的子女才能称自己母亲为母妃。其他妃嫔生的儿女只能称自己生母封号。儿臣理解您，也一直为此而引以为豪。可儿臣渐渐长大，另外一件事慢慢地就更渗入了我的心。母妃这两个字意味着我除了是您的儿子，还是您的臣子。再或者说，我是您和您母族的一颗棋子。”德妃的眼中有急剧跳动的怒火，映在她身上玫红的衣缎上，直把那玫红映成正红。李湛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啊，在这个阳光照不进的宫里待久了，血肉相连的母子最后只会剩下冷冰冰的君臣之分。我年方六岁，您就把我送入了学堂。每日八个时辰拿来读书习武。只是为了让我比其他兄弟更优秀，替您固宠。可等我得了父皇的青睐，您又让装出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避免大哥的猜忌。在我娶阿瑶以前，您已经为我安排了婚事，连您身边的贴身婢女慧儿也打算赐给我当侍妾不是吗？母亲，有些事情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只因为我一直相信，您是为我好。所以小时候不管我有多想溜出去玩会儿，都没那么做。您让我才美不外现，我就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醉心风月，无心仕途的样子。而您为我准备的姻缘我也安之乐之。”德妃听到此处，眼泪再也无法遏制。她知道，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受苦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她是世家之女，除了享受门第姓氏带来的荣耀，也要承担家门的兴衰。湛儿是她的儿子，所以理所应当也要跟她一起担起自己母族的重责。所以她戴起了君臣的面具，逼着自己的儿子做最正确的事，久而久之，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是个母亲。忘记了自己的孩子到底喜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