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丝丝缠绕（1/1）

李湛立刻命人起身，他自己紧着上前想要扶起慕容紫瑶，慕容紫瑶却摆摆手，规规矩矩地行了谢礼后才站了起来。见她如此，李湛心中又忍不住酸涩了一下。但他还是就平复了，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正常反应。自己已经把慕容紫瑶放下了，现在只有些许不舍而已。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李湛自己是个翩翩佳公子，是许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他平素也不甚检点，对众多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来者不拒。可是对这种露水缘分自己从没有放在心里过，偶有女子上门纠缠，他拒绝对方的心意，就如同自己当初和对方欢好的心意一样坚定。他还记得，当初有个女子被自己伤透心后，仰天大喊：“李湛，你有一日也会像我这样，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然后你就会知道今天我有多痛。”他当时只当这是无稽之谈。他很清楚，自己身在帝王家，身边的女子是为了延续子嗣，为了拉拢朝臣，为了消遣取乐的玩意儿。他绝对不会真正爱上一个女人。可是，自从遇到慕容紫瑶，他就做了许多从前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

为了她，一向孝顺的自己忤逆了母亲，在母妃的内殿里跪了三天三夜，才求来与她的婚事；为了她，自己动用了从小培养的暗卫，才保住她不受她大哥遗官的纠缠，不受自己母妃的暗害；为了她，自己明里暗里忍受了无数关于自己迎娶异族公主的嘲讽。可她却告诉自己。“她只会爱李湛，不会爱凰国七王爷，更不会爱未来的凰国天子。”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对权势不动心。尤其她还是牛马一样的贱民发迹为高高在上的郡主。她应该很清楚身居高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雷霆威势。也很清楚身为百姓，卑贱如泥的不堪。为什么她还可以保持一颗纯心，可以毫不在乎天下至尊的皇后之位。李湛困惑了，他无数次地观察她，他想要证明自己的结论是对的。她只是假清高，她是装的。日久见人心，他相信，他一定可以证明这世上没有不被权势诱惑的人。他爱她的聪慧，羡慕她的无拘无束，但同时也恨她看透一切的智慧和千磨万击还坚劲的心。所以他要长长久久地跟她在一起，让时光照出她最真实的样子。

所以，他现在又来了。三言两语地把自己此行的目的交代清楚。“给太子贺寿。”短短几个字，底下却是波涛暗涌。如同平静的海面，下一刻却可能发生几层楼高的大浪。这确实是件大事。这两个月慕容紫瑶一直躲在府中，奈何始终无法耳根清净。虽然早就听说过明宗不喜欢太子的柔仁好儒，却未曾料到这父子二人的关系竟然如此恶劣。首先是太子与陛下的宠臣蒋赐屡屡发生的争执。蒋赐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东宫属官的马车扣下，还把赶车的马夫处死。虽说那东宫属官和马夫平日里仗着储君威势，胡作非为，鱼肉乡里，实是死有余辜。但毕竟宰相家人七品官，打狗也须看主人。往常发生权贵子弟纵奴伤人，查案官吏大都会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就算最后不得已要杀几个虾兵蟹将充数，也会悄无声息，顾及豪族颜面。可现在这蒋赐动作闹得这么大，也不见太子问罪。反而如今市井酒肆里四处在传唱蒋赐的不畏权贵，为民伸冤。蒋赐的声名远播，再加上上天赐他一副好皮囊。府中侍女往往提起蒋大人时都不由得面红，可见蒋赐声名之隆。也正因此，她这幽居王府的人才对蒋赐的事迹，不应该说是对时局了解颇多。

百姓无知，以为这蒋赐当真是包青天再世，对他敬佩不已。她却在心里冷笑，什么包龙图，明明就是主父偃。或者说，还要更聪明几分。这蒋赐出身寒微，在朝中无任何势力依靠。如果想出头，就只有兵行险招。所以他才会明知太子是未来的凰国君王，仍然公开与太子为敌。此人赌的就是圣心。压上了他的整个身家，终是赌赢了这场棋局。只是他既如此得罪太子，就必定会不留余地地打压太子。因为他不能等到太子登基之日上黄泉路。他是一个小人，他要永远的荣华富贵。

蒋赐的成功上位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脑袋灵光，但无靠山的官员都纷纷上奏弹劾太子属官。什么劳民伤财，欺上瞒下，甚至还有什么卖官鬻爵。陛下不但一一准奏，还给上述弹劾的官员厚赏。圣心如此，谁又敢亲近太子。太子就如同被剪去双翼的鸟儿，日日哀鸣不已。此情此景对于慕容紫瑶来说极为熟悉。她因身在局外，所以灵台清明。可是心底却又不自然地有一丝伤悲。虽说她只在行家礼之时见过太子一面，但仍能感到太子的确是位仁慈的兄长。而且因为轻徭薄赋，待人宽厚。坊间对太子的传闻也颇是不错。但很可惜，身在皇家，仁慈就是最大的致命伤。太子性情与陛下截然相反。以前皇帝年富力强的时候，可能还对太子的种种行为可以容忍。但随着皇帝年事渐高，对周围所有人的疑心都日渐增深。这位无论在朝野还是在民间都颇得人心的太子就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蒋赐之事不过是迟早而已，太子与皇帝之间早已经是剑拔弩张。

如果太子够聪明，就应该趁现在手中仍有兵权，万不得已之时杀父。天家父子，本来就既是父子，亦如仇雌。可叹他仍旧寄希望于虚幻的父子之情，没有做任何举动。灭族之祸，只怕就在眼前。想到这里，慕容紫瑶眼前浮现出了太子那温和的目光，心中不自然地就想起了大哥。大哥，您被二哥所杀，是否是更好的结局。否则当父王老迈的时候，您和父王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光是想到如此，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阿瑶，你在想什么，本王想要送给大皇兄的礼物，你有何好主意。”“大皇兄”这三个字李湛咬得极重，慕容紫瑶抬眼望去，只见李湛眼中星星点点，可慕容紫瑶知道，这绝不是毛毛细雨，而是倾盆大雨前的前奏。就如平素父王那样。她感到了一丝害怕，可因为对眼前之人的了解，所以害怕中竟然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心安。她点头恭敬地说道；“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寻常宝物岂能入他的眼。妾身认为不如就有殿下和妾身合力抄写法华经，供于佛前。希望佛光普照，可保佑大皇兄平安。”

“甚好，那你准备一下，今晚本王就来和你一起抄写。”李湛应得很痛快，显是心中着实高兴。慕容紫瑶也很应景地笑了笑，心中却在想“虽然太子眼下风雨飘摇，可只要陛下一日未下诏书，他一日就是凰国储君。这礼太重，会得罪陛下。却也轻不得，否则被有心人扣上个“不敬兄长的罪名，倒也要脱两层皮。”李湛此人果然富有心机。他光天化日之下毫不避讳府中众人，提出要为太子准备寿礼，又让我来准备。即可落个“礼敬兄长”美名，又等同告诉府中其他人，他与我伉俪情深。而且，他还是个凡事都不深思熟虑之人。这样的人，竟然是我的夫君。慕容紫瑶困惑了，她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可心里却在想他晚上会和自己一起抄写佛经。就像在舔麦芽糖，一点一点的甜慢慢萦绕在心头。脸上不由自主露了笑意，像油桐的花蕊，让李湛的心似乎也被蜜泡了一下，虽然外表不显，心里却是着实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