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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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噪鸟鸣，屋檐下有水叮咚流过，生命如同流水，奔腾不息。

思无殇一踏进土地庙就看见穆轻寒坐在床上，正捧过叶念安倒给他的热水，轻轻吹开热气，浅浅抿了一口。

抬头，四目相对。

下一刻，穆轻寒咧开嘴温柔一笑，笑意蔓延了整座屋子。

思无殇的眼底不觉一酸，站在门口只是怔怔望着他。

“好久不见啊，无殇。”穆轻寒道，双目中的光芒越来越亮，“我很想你。”

思无殇避开他的目光，向他靠近了几步，只是轻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穆轻寒丝毫没有收敛起不怀好意的笑容，扭动了几下身子，装模作样道：“死，肯定是死不了的，只是这全身酸疼的厉害，要是无殇你给我揉一揉……”

话音在这里突然断了，穆轻寒的身子猛地僵直了，连叶念安都大感意外——思无殇居然真的捏住了穆轻寒的肩膀。

当然，并不是如穆轻寒以为的那样，而是在他身上施展了一套奇特的功夫。

穆轻寒躺了半月有余，酸疼是必然的，思无殇是帮助他活络筋骨，更快的恢复身体的各项机能，穆轻寒只觉畅快淋漓，浑身舒服得很，好似整个身体又重新长了一遍。

不过，显然这个做法也不是必要的，穆轻寒是练武之人，不用几日就能恢复如初，但思无殇却做了，而且做得极其自然。

穆轻寒恋恋不舍地看着思无殇抽回手，心疼道：“无殇，你瘦了。”

思无殇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叶念安以为他是不想搭理穆轻寒这种有些轻浮的话语，谁知他却又接了一句：“我会多吃饭的。”

叶念安在椅子上差点没坐稳，却见穆轻寒高兴道：“那是自然，以后由我监督，你不想吃也得吃。”

思无殇没有搭腔，但看眉飞色舞的穆轻寒时，眼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黯淡。

“对了，初尘那丫头呢？怎么都没看见她？”

“叶公子……”思无殇看向叶念安。

叶念安点点头：“她在南剑山庄，我们即刻跟她汇合。”

在庙外等待的那段时间里，思无殇曾告诉叶念安他的时间不多，一旦穆轻寒醒来就要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尽管他并没有说明什么原因，但叶念安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猜测。

任何事，都有其必须付出的代价。

叶念安回到南剑山庄的时候，初尘正拉着南清浅在院子里下棋，一看见穆轻寒就从棋盘后腾空跃起直接扑向他，吓得穆轻寒打翻了棋盘，棋子落了一地。

“穆兄，你无恙否？”南清浅温和道。

“完好如初，这段时间多谢诸位挂念，穆轻寒感激不尽！”

“穆兄言重了。”南清浅的目光穿过穆轻寒的肩膀，落在后面一人身上，虽然他戴着一顶斗笠，遮住了他的脸，却掩盖不住满身的疏离，反而令他惹人注目，“这位想必就是思无殇思公子吧？”

思无殇显然不习惯这种场合，谨慎地压了压了斗笠，低声道：“打扰了，南少主可否借地说话。”

“当然，请。”南清浅道，将众人引入内室，“这里是我的住处，除了南竹，没有我的吩咐，没人敢靠近，思公子当可放心。”

一面又向南竹吩咐道：“南竹，你到院外守着。”

“是，少主。”南竹道，放下刚沏好的茶壶，躬身退下了。

屋子里一时沉默，南清浅给每个人都倒了茶，热气混杂着茶香氤氲而上，满室生香。

思无殇解开斗笠，放到一旁，露出他苍白的脸。

初尘惊讶了一声：“思思，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思无殇眉头紧锁，咬了咬牙，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你们都在找阎罗令，但你们不知道阎罗令因何重出江湖。”

“的确很疑惑。”南清浅道，“阎罗令已经销声匿迹十几年，突然出现不能不令人多想。”

“其实……”思无殇的眉头又皱紧了一点，“根本没有阎罗令。”

“什么？！”

众人大惊，纷纷面面相觑。

穆轻寒道：“那为何有阎罗令的传言出现？”

“阎罗令的确是没有，但传言却的确是六殿阎罗传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念安不解地挠了挠头。

思无殇的脸色白的令人可怕，他向南清浅道：“有烈酒吗？”

南清浅默默站起身，从柜子中取出一个棕色的酒瓶递给思无殇：“三十年的花雕。”

“多谢。”思无殇接过酒瓶，拔掉塞子，咕咚咕咚几乎一口气灌了半瓶，再抬眼时，眼中尽是红丝，他哑着声道：“我六岁时，我爹因病过世，我娘觉得没有我爹的地方便不是家乡，于是带着我想回她的娘家。才刚走了两天，我就发起高烧，三天三夜也降不下来，我娘带着我看遍了所有的大夫，没有一个人有办法治好我，他们让我娘准备后事，气得我娘几乎想杀了他们。我娘绝望之余只能抱着我痛哭，如果我活不下去，她就跟我一起死，当时她是抱着这样的决心，所以她带着我往回走，要死我们也要和爹死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一直下着雨，我娘抱着我，用雨布把我裹得紧紧，她自己任凭雨淋。也许是我命不该绝，我们在半路上遇见了一个人，一个身材高大两眼聚光的男人，他坐在亭里远远看着我们走近，但我娘并没有进入亭子避雨，他叫住了我娘：‘既然把孩子裹得那么紧，为何不进来避雨？难道还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

我娘愣了一下，方才走进亭子，我娘因为精神恍惚，根本没注意亭子以及亭子里的人。大概是烧太久了，我窝在我娘的怀里哑着嗓子不停哭闹，我娘陪着我一起哭，一边哭一边自责；‘娘没用，娘找不到人来救你，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

突然一只大手摸上我的额头，不知为何我顿时安静下来，只听那个男人说：‘不要哭，这孩子还有救。’

我娘一听立刻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男人把我娘扶了起来，给我喂了一粒药丸，没过多久，我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没有看见我娘，每日亭子里的那个男人都会来看我，喂我吃药，吃了药我就会睡着，根本没有机会问我娘在哪里。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病好的差不多的时候，男人依旧来看我，不再喂我吃一直吃的药汤，我终于有机会问我娘在哪里，他说我娘一直在我身边，只是我睡着了不知道而已。我问为什么我娘不来喂我吃药，他却突然狠狠盯着我，盯得我很害怕，很久，他才冷冷道‘你要感谢你娘，让你活过来’，说完拂袖就走。

我一直记得他当时的模样，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我非常害怕，拼了命的去找我娘，但等我找到我娘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为什么不见我……”

思无殇灌进一口酒，沉默无声，屋子里顿时压抑无比。

“为什么？”叶念安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