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2/2）

思无殇的目光越发悲戚，声音变得异常酸楚：“她把身上的肉都割给我做药引。”

“什么？！”

穆轻寒惊道：“世上还有这等匪夷所思的药引？”

思无殇难掩疼痛，只得又艰难地灌进一口酒。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父母恩情大如天，令堂真是令人敬佩！”南清浅叹道。

“那你娘……”穆轻寒道。

“……那人……不会让我娘出事，只是为我她受了许多苦。”

“那男人是？”南清浅问道。

“当时我们只知道别人都叫他‘尊主’，武功高强，但并不知他的身份，我们也从不过问。得人恩情千年记，我们留在那里，本是为了报答他，但其实……”

“但其实那人是看上了你娘吧？”穆轻寒接口道。

思无殇怔了一下，点点头：“是，他爱上了我娘，千方百计想得到我娘。我娘是个极有原则的人，她只爱我爹，所以就算那人恩比天高，也不会为了报恩，委身于他。何况他还有一位极为可怕的夫人，我娘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她自己，都不会那么做。”

“以他的本事来说，要强迫你娘似乎也不是难事。”穆轻寒道。

“或许他的确爱我娘极深，又或许是想真正征服我娘，他竟从未强迫我娘，也待我不差。我娘也曾想过带我走，恩情总有其他方式可以报答，但我们已经无法离开。”

“他囚禁了你们？”叶念安道。

思无殇沉默了一下，道：“也许该说这是我们屈辱的开始。”

“思思。”初尘握住他微微颤抖的肩膀，轻声道，“不要说了，思思。”

思无殇摇摇头：“有些事总要说清楚。十四年前江湖争夺阎罗令的事情你们有所耳闻吧？”

穆轻寒点头：“所知不多，据传阎罗令曾闹得江湖腥风血雨，有人说六殿阎罗是想借机入侵江湖，统治武林，但此事后来不了了之，就不知其间真假了。此番我与念安出来便是为了调查此事。”

思无殇沉吟道：“阎罗令的出现不过是六殿阎罗的尊主仲天为了看江湖人的笑话而安排的一出戏罢了，仲天并不屑于统治武林。”

闻言，众人不由面面相觑，穆轻寒恨道：“真是不甘心，居然把我们都当猴耍。”

“你说尊主……”叶念安道，“莫非就是那个男人？”

“不错。”思无殇看着他，“便是你尊称的那位‘前辈’。”

“念安，你居然还称他为‘前辈’！你脑子是不是坏了！”穆轻寒气道。

叶念安无辜道：“我又不知他就是六殿阎罗的主人，况且他不仅救了你，还与我师父相识，我自然便尊称他一声前辈。”

“你你你，气死我了！”穆轻寒一番捶胸顿足。

“当年阎罗令为星辰派岳少坤夺得，仲天帮他报了杀父之仇，但是他又让岳少坤亲手毁掉星辰派，岳少坤自己也变得不人不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成为六殿阎罗的玩物，极尽屈辱，在下一次阎罗令将新的玩物带回来之前绝不会让他死掉。这，便是阎罗令的代价。”

“只听说岳少坤付出巨大代价，却不知代价是这般，这个仲天岂不是恶魔！”

思无殇冷冷道：“他本就是恶魔。”

“无殇，你真的没有办法离开吗，想到你居然要跟这种恶魔一起，我就受不了！”

思无殇凄然道：“若非我想离开，也便不会有这次阎罗令风波。”

叶念安问道：“此话何意？”

“仲天答应我，若是我能在江湖中得到阎罗令，他便放我自由。但经历了此间种种，我才知道，世上早已没有阎罗令，而且是我娘用性命换来的。”

“你娘？”穆轻寒道，“这其间发生了什么？”

“当年我娘同情岳少坤，便替他结束了屈辱的生命，仲天当然不会怪她，但他夫人独孤苓却借题发挥不依不饶，要我娘代替岳少坤成为玩物。”

“仲天既然爱你娘，断然不会答应吧？”

思无殇摇摇头，面如死灰：“我娘是自愿答应的。”

“这是为何？”叶念安不解道。

“这是我娘报答仲天的方式。但我娘身份特殊，除了独孤苓也没人敢把我娘当做玩物，碍于仲天，独孤苓也只能从精神上折磨我娘。三年后，我娘用计谋夺得还未发出的阎罗令，向仲天要求毁掉阎罗令，仲天答应了……我娘一生骄傲，却不曾想会活得这般隐忍、屈辱，她心中早已是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没有人能说得出话，只有思无殇的眼泪无声滑落，滴进酒瓶里，他仰头倒入一口，满嘴苦涩。

“这一次，仲天也救不了她，我痛哭我哀求，她也不肯回头，她连我也不要了……”

“思思……”初尘很想安慰他，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以为她的死定会为我换来一生安稳，可谁知命运却不如人意。”思无殇转向穆轻寒，眼神痛楚，“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男是女吗？”

“我……”穆轻寒微微红了红脸，不知该如何接话。

思无殇继续道：“我没有能力离开六殿阎罗，只能留在那里，越长越大便越像我娘，仲天终于抑制不住，他要把我变成我娘，变成我娘的替代品，所以………”他看着穆轻寒，眼神说不出的冷漠，“我本是男儿身，但如今，我已不知自己是什么了。”

“啊！”

虽然有过猜测，但叶念安听到此处，仍然大感震惊，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无疑是巨大的耻辱，他真的不知道思无殇的人生究竟是如何撑到现在的。

这世上惨绝人寰之事究竟有个极限么？

“那些追杀你的人是？”叶念安突然想起道。

思无殇冷笑起来，“我这一生究竟要过得多可笑才罢休。是独孤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我娘临死前答应她不折磨我，之后的短时间里也的确不曾加害于我。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也对我起了觊觎之心，我被仲天改造后，又对我起了嫉妒之心。”

叶念安奇怪道：“她没有对你娘起杀心，为何会对你起杀心？”

思无殇闭上眼没有回答。

初尘轻轻拉了拉叶念安的衣袖：“小安安，你不要问了。”

叶念安点点头，穆轻寒突然道：“无殇，你是不是，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