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2）

叶念安动了动嘴最终什么都没说，他走到床边，娄知薇的脸被绷带仔细包着，那双含星如水的眼睛此刻紧紧地闭着，眉头微皱，有一种与她往日全然不同的柔弱，在叶念安看来，简直无比动人，有那么一瞬，他真希望她永远是这般模样。

他痴痴望着，许久，深深叹了口气。

他很奇怪他的内心竟然还能保持平静，仿佛对娄知薇的生死并没有那么在乎，但他又明明显得难过，他想呵斥初尘不该开这种轻率的玩笑，但眼光触及初尘不可掩饰的倦容，所有责备的话顿时飞散而去。

她很累，但精神还不错，窝在椅子上挑着灯芯玩，怀里还抱着酒坛。

叶念安走过去，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她挑灯芯。

“你是不是怕她醒不过来？”初尘眯着眼问他。

叶念安呆了一呆，却是摇了摇头：“不，她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

“那你为何这副表情？”

“我只是……”叶念安感到茫然，“只是有点困惑。”

“困惑？”初尘奇怪道，“什么困惑？”

“不知道，我也说不清。”叶念安喃喃道。

初尘把酒扔给他：“说不清就不要去想，我二叔说令你困惑的事总有一天会变得明朗，所以不必急于一时。”

叶念安轻轻笑了笑，心下忽而一片轻松。

清晨的时候，娄知薇醒了，虽然只是醒了一小会儿，但可以肯定地是没有任何其他的症状，只待脸上的肉重新长出来，就能恢复原来的面貌。

这事就算有惊无险的过去，娄嘉年也没有表示他的感激之情，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倒是娄夫人眉开眼笑说了不少感谢的场面话，对待几人的态度也有大幅改观，客气许多。

娄嘉年曾对初尘的身份来历仔细地盘问了一番，但并没有得到什么满意的结果，因而即使别人救了他女儿，他也不待见人家，对初尘的态度始终不咸不淡。而初尘在确保娄知薇没有危险之后，就把善后工作全权交给老大夫，自己乐得轻松，跟叶念安两人一同回到追云堂，这一次她不必再隐藏自己，所以一路上碰见不少人，暮云山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人人都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救了庄主千金。许多人发现竟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时大为惊讶，惊讶过后又大失所望，此时的初尘不过是个顶着一片巨大胎记的普通女子，一点特别的地方都没有。但很快他们又兴起新的兴趣，毕竟此女是为叶念安而来，而人皆知叶念安心系娄知薇，虽然此女面貌不佳比不过娄知薇，但他们敢说此女性格绝对胜过娄知薇，所以难保叶念安不会转而心系于她，一时间，暮云山庄的上上下下竟然都对这个事情津津乐道，茶余饭后少不得要谈论几句。

且说，叶念安和初尘两人刚回来，屋里就冲出一个人影，朝他们兴奋道：“好家伙，我倒不知你还有这种本事？”

初尘朝他甜甜笑了笑，道：“好师兄来了。”

“郝师兄？”穆轻寒登时满脸郁闷，怏怏道，“你记错了吧，我不姓郝。”

叶念安不痛不痒道：“没错。她说的是好朋友师兄，简称好师兄。”

“什么？”穆轻寒笑得前仰后合，“你这丫头，真是古灵精怪。”

笑了一会儿，又自己重复念了好几次“好师兄”，一次比一次高兴，仿佛得了什么大便宜一样：“好好，这个‘好师兄’实在受用的很。”

叶念安跟穆轻寒非常熟，所以也不怎么管他让他自己在一旁傻乐，和初尘一道进了隔壁的房间，这几日为了以防万一不让他师娘发现多了一个人，他都没敢在这屋里点灯，幸好追云堂人虽然少，但地方很大，他师娘和他也不住同一处，平时又不是很关心他，所以即使他天天住在隔壁，他师娘也不知道。

今日终于可以把被子拿出去晒一晒了。

“庄主没为难你们吧？”穆轻寒随后跟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没有。”叶念安疲倦道，又盯着他的手，“这是什么？”

穆轻寒挤眉笑道：“给你们准备的，我猜庄主肯定不会给你们准备吃的，这一昼夜一定饿了。”

初尘已抢先在桌边坐下，拿过筷子就夹：“的确没有。”

“怎么样？”穆轻寒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师兄体贴吧。”

初尘点点头，嘴里含糊的嗯嗯两声，看得穆轻寒越发的高兴，叶念安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客气地坐下来，初尘食量巨大，就他准备的这么点饭菜，自己要不抢，就真没有了。

一阵风卷残云。

初尘吃完饭心满意足地去睡觉，叶念安则趁着好天气，把被子搬出去翻晒，穆轻寒并没有走，他问叶念安：“娄知薇怎么样？”

叶念安答：“当是无碍了。”随即又挑起眉，“怎么，你也关心她？”

穆轻寒啐了一口：“呸，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缺根筋。”

叶念安耸耸肩不以为然，穆轻寒白着眼又恨恨道：“我是替你着想，庄主答应你的事情应该不会食言吧？”

叶念安沉默了一下，道：“他没有提到，但应该不会。”

“还有五日就是清明了。”穆轻寒提醒他。

叶念安愣了一下，时间还真是紧迫。

“你想好怎么对付陆师兄了吗？”

叶念安摇摇头，只剩一脸苦笑：“陆师兄哪有那么好对付的。”

穆轻寒也没辙，陆云皓不仅是娄嘉年的大弟子，也是暮云山庄的大弟子，据说尽得娄嘉年真传，几乎赶上他的师父，而且拥有一柄名为“舜华”的好剑，绝不可能是拿着普通长剑的叶念安能打得过的。

“我把我的剑借你。”穆轻寒突然道。

他用的长剑名为“琼华”，虽稍逊舜华，但总比叶念安的好。

“不可。”叶念安急道，“你忘了庄规了，门下弟子不可随意将随身佩剑借与或赠与他人，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否则要受庄规处罚的。”

当然这规矩只对那些有专属佩剑的弟子而言，像叶念安这种只有普通长剑的弟子，就是扔掉数把也不会有人追究。

“谁管那么多，到时候我亲自向庄主请示，就不信他不肯！”穆轻寒轻描淡写道。

“轻寒。”叶念安很受感动，“不必为我如此。”

穆轻寒道：“我这也不完全是为了你，暮云山庄不能让庄主他一人独大，我们这些分堂该是团结的时候了，否则当初老庄主又何必建分堂，你放心，我爹娘一定也是支持我的，我不会有什么事。”

叶念安仍然觉得不妥，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如果他自己能够拥有一把就好了。暮云山庄的弟子只要经由各自的师父推荐，再能通过剑炉的考验，就可以进剑炉挑选一把属于自己的长剑，可惜他师父早亡无人推荐，就无法到剑炉参加考验，更无法进剑炉挑选。

想着不由叹了口气，穆轻寒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总有一天你会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的，我会帮你。”

“谢谢你，轻寒。”叶念安轻声道，他对穆轻寒是满腔感激。

“好了，你也好好休息吧，晚上我再过来，陪你练练剑。”穆轻寒笑呵呵道，见叶念安点头，便转身离开了追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