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2）

娄知薇的病情比初尘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脓血完全变黑，发出难闻的臭味，脓包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上，像一条通体发黑的毒蛇正努力地要破体而出，触目惊心。

“我要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坛烈酒，一盆清水。”她转过头，朝神情紧张的娄夫人道，相对于娄嘉年来说，娄夫人虽然也不是什么善类，但爱女之心却也是一览无遗的。

东西很快就备好了，当然还要当日没有用完的仙烛草，初尘只让留下了叶念安，大夫，娄嘉年虽然疑虑重重又恼恨不已，在娄夫人的淫威之下，也只好乖乖出去。

房间里只剩他们三个人，没有了娄嘉年和娄夫人的压力，大夫也显得轻松许多。

他问道：“不知姑娘要如何治？”

初尘笑笑：“当然是把脓包全部挖掉。”

大夫一愣，骇然道：“这……从来没有这样的治法！”

初尘已经抽出那把匕首，冰冷的寒光印上老大夫惨白的脸，冷意似乎更甚，刃口薄而齐整，果然很锋利。

“姑娘可别害老夫。”大夫好不容易干透的额头上顿时又冒出冷汗。

初尘眨着眼笑道：“老大夫可曾听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然。但这跟……”大夫苦不堪言，盯着初尘的眼睛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一抹属于初生牛犊的傲然自信，初尘虽然说得随意又从容，却并没有表示出任何让人感到不快地自负，反而感到异常真诚，真诚的令人不忍质疑她的信心。突然大夫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大眼，“姑娘你是说……”

初尘点点头：“死肉不死，活肉不活。”

“我明白了。”大夫沉吟了一下肃然道，“全凭姑娘做主。”

初尘看着他，眉目含笑：“老大夫不怕了？”

大夫呵呵笑道：“怕，怎能不怕。但老夫今日踏进山庄，生死就由不得自己，怕又能怎地。何况，作为医者而言，最怕的莫过于治不好病，这可比死更难受。今日更见姑娘年纪轻轻，却有这番超凡的胆色和见识，敢为前人不敢为之事，实在叫老夫惭愧不已。”

初尘笑道：“老大夫也是令人敬佩之人。”

“不敢不敢。”大夫忙推辞道，惨白的脸微微泛红。

初尘抿嘴浅笑，将一坛烈酒的封泥拍开，酒香四溢，她将酒坛递给大夫道：“老大夫请。”

大夫怔了怔，欣然接过酒坛仰头倒了一口，道：“好酒！”接着将酒坛递还给初尘，“姑娘请！”

初尘接过，也是仰头一倒，随口就喷在匕首上，接着又倒了一口，眯着眼道：“这酒真不错！”

转身又将酒坛扔给了叶念安，叶念安接住，却是不喝。

初尘将匕首放在烛火上来回移动，睨了一眼道：“等小安安喝完这坛酒，这病就该治完了。”

叶念安只道：“我能帮什么忙？”

初尘和大夫相视一笑，道：“帮忙喝酒。”

叶念安不由苦笑，其实他也被他们二人方才的言语所感染，虽然他不知道初尘把他也留在这里，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他又有些高兴自己留在这里，能亲眼看着娄知薇好起来对他来说或许也是种幸运。

门外的光线已经黯淡，屋里的烛火越发清晰起来，叶念安不敢过去打扰，只盯着床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有一阵子，屋里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有血腥味，有恶臭味，又夹着酒香，令人作呕，床前的的两个人一直在俯身忙碌，清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门外的人虽然着急却也不敢进屋，没人说话，四周有一种压抑的宁静。偶尔听见初尘和大夫的低声交谈，叶念安坐的地方看不清床上的娄知薇，只能盯着那两个人影，一颗心始终悬着。

夜很长，煎熬更长。

叶念安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只有床前晃动的影子告诉他时间依然在流淌，只是不知生命是否也能这般在不可觉察中细水长流，有时，生命毫无重量可言，一不小心就丢失不见。

而人往往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开始害怕。

他怕娄知薇死去吗？

不。

很奇怪的是，叶念安竟然没有这种感觉，他虽然心悬于她，但在内心深处却是平静的。

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一大半，无人察觉。

大夫的声音已经嘶哑，却带着如释重负地明快：“总算完成了。”随即又像端详一副作品一般由衷赞道：“姑娘这手法真漂亮。”

初尘也是满脸倦意，闻言得意地撇了撇嘴：“还算可以。”

然后她将提前浸在水里的仙烛草取出，在手掌里随手一握，挤出汁水，然后将仙烛草敷在娄知薇的伤口上，仙烛草在她的脸上发出一片紫红色的光芒，像是鱼遇水迅速地渗透进她的骨血里，不一会儿，光芒褪去，仙烛草只剩一片焦黑。

“姑娘竟还有这等神药！”大夫瞧得满脸惊奇，话里尽是神往，“传说玲珑山有种仙草名为‘仙烛’，能造骨生肉，莫非这就是？”

“不错。”初尘笑道：“可惜我没有了，不然就送你几棵。”

大夫轻叹：“此生能亲眼所见，已是不胜荣幸，岂敢再奢望。”

初尘笑笑，随手将变得焦黑的仙烛草取下，又重新敷上新的，如此反复，一直到仙烛草不再焦黑，而是保持着紫红的颜色时，她才在大夫的帮助下将娄知薇的脸包扎好，然后将方才所挤出来的仙烛草汁水，全部喂进娄知薇的嘴中。

治疗这才算完全结束。

大夫毕竟上了年纪，疲惫地瘫在椅子上，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如何？”见两人终于不再忙碌，叶念安忙问道。

初尘洗净手，抓起放在桌上的酒坛，笑道：“小安安原来喝得不多。”她将酒坛递给大夫，“老大夫辛苦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守着。”

大夫接过，呵呵一笑：“到底老了，不如年轻人。”

见叶念安仍在等自己的回答，初尘伸伸懒腰，慢慢道：“如果到明天早上她不烧的话，就没事。”

叶念安稍稍放下心，想了想又道：“如果烧的话，会如何？”

初尘看着他，眨了下眼睛，吃吃道：“如何呀？那我就带着你赶紧跑。”

回头看着大夫，又补上一句：“当然还有老大夫。”

大夫本已闭眼，闻言遂拱手笑道：“多谢姑娘。”

叶念安的脸色顿时白了，初尘于是收起嬉皮笑脸，轻声道：“你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