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2）

叶念安笑道：“别生气，人家说爱生气的姑娘会老得快。”

初尘气鼓鼓道：“有气不发才容易老！”

叶念安哑然失笑，叹道：“所谓世人既是如此，你若总要生气，这气是生不完的。”

初尘转头看他，面露疑惑：“世人难道都是这样的？”

叶念安笑道：“那也不全是，只是你运气有些不太好。”

初尘的长睫毛颤了颤，却是摇头：“也不算不好，如果我遇见的第一个人是这般讨厌的，我就不会出山了。”她望住他，“小安安你一点也不讨厌。”

叶念安怔住，如遭电击一般，胸中一片发麻。

“你为什么说是那婆婆自己赶走了女儿？”许久，叶念安问道。

初尘道：“昨晚我隐约听见那婆婆在教唆她女儿去找那个什么邱郎。”

“你确定？”

“我不确定。”初尘坦言，“小云说梦话让我分了心，所以当时也没有在意。”

“所以你一开始并不想说这件事？”叶念安叹息。

“是。”初尘点头，“但我现在觉得事情可能就是这样的，你看她被我揭穿之后，都不敢再看我。”

叶念安不能不震惊，那老妇自然不愿落下一个遗弃的罪名，所以，当发现叶念安和初尘的出现竟刺激的小晴病情发作时，恐怕那时她就已经打下了算盘，叶念安只是她抛弃疯女儿的手段罢了。

这么一想，叶念安忍不住为这样一份罪恶的心机发起寒来。

只是稚子何辜，也不知小云将来命运会如何，那老妇还需靠她养老，想来应该不至于太过悲惨吧。

心下一阵唏嘘，这样算来其实他找不找钟小晴都无所谓，但叶念安还是决定要去找，就当是为了可怜的小云吧。

但他和初尘在附近的镇子找了几天也没找到任何钟小晴的踪迹，也不知这样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这才感叹人海茫茫漫无目的的找一个人真是何其容易，而他心中又实在惦念那位毁了容的师姐，所以找人的事情他也只能暂时搁下，他告诉初尘，他要马不停蹄回暮云山庄。

初尘这几日又看了许多人，见识了许多在她看来稀奇古怪的东西之后，对老妇那个山村所带来的不快便逐渐淡了下来，专心致志开始她的新旅程。至于叶念安想要尽快回暮云山庄的提议，她是一万个不愿意，不同意，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能不慢慢走，仔细看，认真吃？

开什么玩笑！

叶念安为之气结，也想干脆跟她就此分道扬镳各走各的道，他私心觉得以初尘的武功根本没有担心的必要，可是自己答应初氏前辈的话还犹在耳，责任心作祟令他无论如何狠不下心就此离去。

为此，他闷闷不乐，所以初尘再出门的时候他就躺在客栈里睡大觉，任凭她自娱自乐。

初尘竟然也自己一个人在那个叫栖霞的小镇上逛了大半天才意犹未尽的回来，叶念安躺在床上连眼皮都懒得翻一下。

“小安安，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她一进门就兴冲冲地叫道，叶念安甚至能感受到她神采飞扬的表情和明媚的目光。

但他还是在装睡。

初尘过去拉他：“我知道你在装睡，你先起来看看嘛！”

叶念安装不下去，就坐起来不耐道：“你逛你的，叫我做什么？”

“你闻闻。”初尘仿若没有觉察他的不耐，继续高兴道，“香不香？”

叶念安本来想装得无动于衷，怎奈她硬是把一个小坛子放在他的鼻子下晃来晃去，一股沁人的清香只冲进鼻子里。

不由一动：“这是什么？”

初尘得意地仰起头：“杏花酿！十年的杏花酿！”

是了，听说栖霞镇盛产美酒，其中又以杏花酿为酒中佳品，但产量一向不多，所求者甚多，所以价格也就扶摇直上，要喝上一坛杏花酿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更何况还是十年的杏花酿。叶念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随即又疑惑道：“你哪儿来的？”

为了让初尘知难而退，他没给过初尘一文钱。

“别人送的。”她回答，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这里的人很友善呢，送了我好多东西，你看。”

叶念安这才注意到桌子上堆满了东西，各类蔬菜水果小玩意真是琳琅满目，甚至还有胭脂水粉，叶念安看得眼角抽筋。

“他们为什么送你东西？”

“不知道，他们给我我就拿了。”初尘满不在乎。

叶念安真是恨得牙痒痒，想不到这样她也能过得这般滋润，实在气人。

“小安安是不是在生我气？”

突然他听见初尘轻轻道，他哼了一声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初尘跟过来也拿了一个杯子，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杏花酿，然后推到叶念安的面前道：“我听你的。”

叶念安以为他听错了，错愕道：“什么？”

初尘笑道：“小安安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样好不好？”

她歪着头眼睛亮晶晶，长长的睫毛俏皮地在眼下投下一圈阴影，叶念安不由喜从心头起：“当真？”

“当真。”

叶念安胸中郁闷当即皆除，抓过那杯杏花酿一饮而尽，朗声道：“好！好酒！我们马上启程回山庄！……再来一杯！”

等叶念安和初尘两人走过栖霞镇那条最繁华地街道时，叶念安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里的人要送东西给初尘了。

原来栖霞镇不知什么原因，整个镇子的人在相貌上相较于别的地方的人要来得丑陋一些，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他们相貌不佳，却对美有着近乎迷恋的追求，而初尘本就比一般的女子还要美上几分，所以当他们走上街道的时候，那些原本风闻却不曾遇见初尘的人竟然蜂拥而来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叶念安有种错觉，可能整个栖霞镇上的人都在这里了。

初尘被围的茫然无措，但看表情似乎还是很高兴的，不时露出几个明媚的笑容，更是引得众人惊叫连连，不时有人塞东西给他们，叶念安全身上下凡是能放东西的地方全部挂满了，大有古时潘安掷果盈车的势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实叶念安本也长得俊秀，但因为初尘的存在把他给比下去了，落了个陪衬。

因为这样，本来不需半个时辰就能走出栖霞镇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两个半时辰，到最后他们还多出了一辆马车，马车上面也全是物品，甚至还有人给他们放了银两，叶念安和初尘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坐在山头上，一边吃着马车里的糕点水果，喝着最好的杏花酿，一边俯瞰山脚，那里是他们刚刚出来的栖霞镇，此刻灯火通明。

头上，繁星点点。

“这里的人们真有趣。”初尘抿了抿嘴道。

叶念安转过头看她，赫然发现初尘原本蜡黄的脸色竟已经开始渐渐红润，人虽然还是瘦但已经没有初见时那么枯瘦，如今仔细看来，原来已是“一枝红艳露凝香”了，不禁皱了皱眉头道：“不行，你这样太招摇了，我得把你弄丑一点。”

初尘眨了眨眼：“为什么？”

叶念安瞪她：“难道你想天天被人这么围着？”

初尘大为惊恐：“不要不要。”

叶念安坏笑道：“那就听我的！”

第二天，叶念安从马车里翻出胭脂水粉，在初尘脸上一阵捣腾，果然把初尘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奇丑无比，恐怕更要遭人围观。

但叶念安真不是故意的，他是有心无力，最后还是初尘自己用胭脂在左脸颊上画了一个馒头大小的胎记，一下子将她光艳明丽的容颜掩盖了大半。

叶念安不由惊叹，女为悦己者容，这丫头真能下得去手，画了这么大一片！不过即使是这么大的一块胎记，也只是收敛起她的绝世容颜，一点不显得难看。

当下满意道：“好极了。不过，似乎画得像个……馒头？”

初尘举起一只手笑眯眯道：“我就是照着它画的。”

叶念安望着她手里的一个小馒头，忍俊不禁。

敢把馒头画到脸上的，古往今来恐怕她是绝无仅有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