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2/2）

第五次坐在沙发上喝柠檬茶的林小茜，被昏暗的灯光和方剑语无伦次的低语弄得恍恍惚惚、心慌意乱，不知道怎么的就躺倒在了床上，双脚还吊在床沿上，方剑已经手忙脚乱地开始解她的衣扣了，他一边笨拙地胡乱地抓扯着她的衣服，嘴里还一边在慌张地呢喃：“我以前从来没有碰过女人，我还是第一次……”那声音像是梦话一般含糊不清。

林小茜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浓，睁开了紧闭的眼睛，她看见一张胀得通红的脸和一双被欲望充溢得带着一丝兽性的眼睛，脸上伴随着痛苦的抽搐，那是神经不被大脑控制的原始的脸孔。

她大脑里迷迷糊糊的雾霾被这张五官开始错位的面孔驱散开来，瞬间无比清醒，使她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更明白自己的内心，这张面孔和它此时发散出来的表情引不起她丝毫的性趣，甚至有些嫌恶，但是她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重新闭上了眼睛，心里涌上一股破罐子破甩的情绪，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个报复的机会，但是究竟要报复什么呢？她不得而知。

方剑是一个性格阴郁的人，他常常陷入沉默，脸上的神情捉摸不定，让近在咫尺的林小茜感受到他骨子里的冷淡和内心的深不可测。只有在喝了一两杯酒之后，他才会打开话匣子。

税务局宿舍大门的斜对面有一个夜食摊，在路边的一个门洞里靠墙摆了两三张矮方桌子，桌子中央凹进去的地方放着一个煤气炉，炉子上坐一个圆锅，锅里熬着各种香料和花椒海椒和着牛油的一锅黏汤，辛辣的香味儿飘了半条街。这种叫麻辣烫的东西总是在夜里街边的角落里诱惑着路人。

晚上十点左右方剑送林小茜回家的时候，有时就顺便坐在其中一张方桌旁，点一盘毛肚、鸭肠、黄喉、午餐肉和几个蔬菜，填一填开始空虚的肚子，在烟雾缭绕中，就着杯里的酒，方剑开始主动说起他的父母，因为常年在外和父母的隔阂，还有曾经喜欢过他的某个女友，他怎样的拒绝导致别人的伤心和绝交。

“你为啥不喜欢她呢？”林小茜开始好奇。

“我也说不清楚。她头发长长的直直的，其实长得还是比较好看，当然比你肯定要差些。我就是不喜欢她的身材，觉得没什么腰翘，不苗条，以后要是生了小孩儿，身材就更那个了。”

“就是嫌人家胖嘛。”林小茜从沸腾着的锅里捞起一片藕，放在碗里沾上些香油蒜泥，小心地接近唇边，轻轻地咬了一小口。同时抬眼眺了方剑一下，眼里有揶揄闪过。

“也不只是胖，其实她整体看起来不胖。主要是对她没那种感觉。她主动来找过我好几次，我不晓得为啥子就是不喜欢。有一次都把她气哭了。”方剑又喝了一大口酒，咽下去的时候甩了甩头，脸上是一派天真的无辜和迷惘。

林小茜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女孩儿的模样，觉得这样一个女孩子配方剑也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吧。他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具备如此超强的抵抗力？林小茜有些怀疑。

方剑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杯里的酒，大口地吃着午餐肉。锅里汩汩冒泡的烟雾缠绕着他的脸，额头和鼻尖便泛起一些油光来。那张刮得光溜溜的脸颊显得比以前清爽，他说留了多年的络腮胡子，为了和林小茜在一起的时候看着年轻一些，才下决心刮了的。

林小茜却觉得，有那两片长长的胡子在，还能使他看起来具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息，这样一刮，那张尖窄的脸反倒显出些女气，特别是在说话的间隙里，当他考虑下一句话怎么表达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的那种局促和眼角嘴唇不由自主的抽动，使林小茜想立即避开眼睛，心里升起一股无法排遣的别扭和失意。

也许是受到厂长夫人金戒子的启发，林小茜的母亲毫不含糊地对方剑说，结婚的时候要给小茜买一个金戒子和一对金耳环。林小茜颇感意外地看着母亲，心想她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于是方剑如实向他母亲汇报了，当林小茜再一次去他父母家吃饭的时候，他母亲从柜子里掏出了一个白纸包，当着她的面打开，白纸裹着的是一付特别大的韭菜叶子圆圈耳环，圆圈光滑的表面闪耀着黄橙橙的光。

方剑的母亲把金耳环挂在食指与大拇指之间，轻轻摇晃着，带着炫耀而老于世故的神情对林小茜说：“你看，耳环已经给你打好了，花了四克多的金子！我先收着，你去穿了耳洞就可以戴。戒子嘛，临到结婚的时候买也来得及。”

林小茜看着那对大得很夸张的耳环，感觉这个和方剑一样矮小精廋的女人，眼底那一抹轻视的光，嘴角那一丝冷冷的笑，好像存心拿这付金耳环跟她示威似的，干瘪瘦小的脸上隐藏着一句话：你和那些讨价还价的女子有什么不同？

林小茜没有急着去穿耳洞，最终也没有戴上这付让她感觉庸俗不堪的金耳环。